本以为昨晚一场雷阵雨,下尽了天上的云。今天却不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仍有厚厚的云层将太阳遮得严丝无缝。
踏着泥泞的路,原久廷和贾霓一早就来到孙卓家门前,却看见几个魁梧黑壮的青年围在他家门前,正在砰砰死命地敲门。而孙卓家大门紧闭,好像没人在。
周围几户人家偷偷地张着头在瞧着热闹。
贾霓看见带头的正是司机师傅。她急忙跑过去,担心大叔是因为看见昨天自己吐出的那条虫而找上苏母。
“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小姑娘啊,你怎么又来他们家!那个桂英虽说可怜,但是也邪门的很。之前我看她一直安守本分,所以也不说三道四。可我昨天分明看见你吐出来一条虫,你朋友还说是寄生虫,这不是唬我嘛!”大叔黑着脸严肃说道。
“师傅,没那回事,我真的是生鲜吃多了,吃了最近日本有名的打虫药才吐出来的。真是要有人害我,怎么可能吐得出来嘛。而且我现在生龙活虎,哪像是被人害了呀!”
大叔皱着眉头,直叹气。旁边的汉子说道:“是呀,老耿,如果真是那玩意,一般怎么吐得出来,非得把人给折磨狠了才行。”
“要不,咱还是走吧。孙卓和桂英嫂子这么多年,咱也认识,真不坏。上次翔子家娃娃癫痫,还多亏了桂英嫂子呢。”另一个汉子扯着名叫老耿的司机师傅,愣是几个人把他给拖走了。
一下子,孙卓家门前有冷清了下来。张头探脑的邻居眼瞧着没了好戏,也都缩了回去。
原久廷轻轻叩了门。
“嘎——”无人自开。
贾霓一进门,跟上次一样,感受到了一阵阴冷的气息。见到干瘦的孙卓坐在正屋那边,呆滞地看着两人,她也不觉得意外。
原久廷和她一见到棺木中的尸体,其实心里都有一种预感。那就是白天见着的孙卓可能早就死了,而并非是他们见完后死的。根据司机大叔说的,想来是他不去要摇船之后去世的。
身后门又自己合上了。阴沉的天,在孙卓家的院里更显得幽暗。
原久廷将一只手放在贾霓的肩上,环着她向前走去。
“你身上的蛊虫已经被驱逐掉了,看来你们也不是普通人呐。”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是贾霓第一次见到苏小钿的妈妈。很苍老,说是六十岁也是有人相信的。
她几乎是有些颤颤巍巍的走到灶台旁边的木板上坐了下来。
“说吧,你们是什么来历?”
原久廷递出自己名片,苏母一瞅,直接丢弃在一旁,目光犀利:“原久廷,S.P.R。”
听着西南偏远山区的一个老太太能够读出超心理研究所的简称,真是让贾霓惊叹不已。
“华国没有这种研究所,你是属于哪个国家的研究所?”
“英国,剑桥大学。”
苏母的眼神变得和缓,缓缓说道:“几十年前,听我母亲说,我们还和日国打仗的时候,日国的S.P.R曾经对我们巫神教的祭司做过很多非常残忍的事情,令人发指。”
“我们是明华大学委托调查实验楼的灵异事件。”原久廷认真地说道。
“然后,你们就一路调查到了这里。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苏母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很快隐藏在了痛苦凿刻的皱纹中。
“我们知道一切的罪魁祸首。”贾霓说道。
苏母整个身体突然像一张紧绷的弦,不住喘着粗气:“畜生!”
一旁的孙卓掩面抽泣起来,无力而哀伤。
“那个时候,小钿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她跟我说她马上就能答辩毕业了,然后回来就和我结婚,然后等待孩子出世。”
半年前,孙卓曾经来过明华探望过小钿学姐。三个月前,研究生聚餐,后几天小钿学姐自杀。因为那个禽兽,害得小钿学姐流产。
“她在电话中一直在哭,一直在说对不起,说孩子没了。我说没关系,还会有下一个。她哭得撕心裂肺,一直在说对不起……”
苏母全身因愤怒发抖:“小钿她爸走了,她使我唯一的寄托。我本来不想活了,是阿卓这个孩子将我救了下来。后来我便想,绝对不能放过他。可是诅咒一个人代价太大了,在我们教里是一门禁术,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我也老了,施咒的时候时灵时不灵,都不是极为厉害。我想着多施几次吧……”
那一天,苏母正在阴暗的地下室,她将小钿的尸体经过巫术加持后,减缓她腐烂的速度。对着棺木,苏母心里有足够的恨意再加上以寿命为代价,施了一个诅咒。她将一块成形的诅咒附在石头上,放在了棺木前,脱力得站了起来。
孙卓那时候怕苏母想不开,已经辞了工作留在绣湖照顾她。
那天下午,由于没什么游客,孙卓两点多就回去了。他买了点水果送来的时候不见苏母。
他急匆匆地去找,发现了这个藏起来的地下室,撞见在地下室施术的苏母。
苏母已经将孙卓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待,也没有什么隐瞒。她在嫁到绣湖前,原来是安乡的预备祭司。从小学习一系列巫术,而且整个村子只有她能够将巫术施展出来。
孙卓知道了苏母的施咒情况后,心中燃起了复仇的欲望,便她不注意,拿了刀刺向自己的心脏,笑着跟她说:这样的代价够了吗?
苏母忍着悲痛用孙卓的生命施了一个最为厉害的诅咒,将一块血红的石头放在了棺木前,这些用寿命和生命为代价的诅咒成为了实验楼的各类灵异现象。
孙卓有着非常强的复仇执念,灵体滞留在人世不肯离去。苏母为了保护他的灵体不受损耗,将他束缚在他自己家中,改布局养阴。
“但是仍有局限,宁国虎不进实验楼,我便拿他没有办法。上次宁国虎被他保住了小命想来他是再也没胆子靠近实验楼了。”苏母握紧拳头,不甘地说。
贾霓点点头:“所以你想借助我,将嫁蚕转移到宁国虎的身上。”
“我们可以帮助你们把宁国虎引进去。”原久廷在旁边说着,“我们受到的委托是解决实验楼的灵异事件。如果您能完成咒杀后把诅咒收回,还明华大学实验楼一个清静的话——”
“可以。”苏母猛地抬起头,“我会将诅咒引来的鬼怪送回去的,保证实验楼会像以前一模一样,平安无事。”
“成交。”
原久廷拿出手机,给林桑打电话:“你把他带过去吧。”
苏母说:“年轻人,你别想着蒙混过关,我这里有他的命符,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话,我这个命符就会燃烧起来。”
原久廷点点头。
到了关键时候,贾霓内心却有些混乱。
以暴制暴真得是对吗?
宁国虎死了,成为杀人凶手的苏母真得能够得到解脱吗?
希望吧……
苏母将命符从怀里拿出放在木桌上,命符的一角有些破碎。
四个人坐在木桌旁,静静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六月二十五日上午十点零三分,命符无火自燃,窜上幽绿的火焰。火舌将白色命符的最后一角舔舐完。木桌上没有留下一丝灰烬。
孙卓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觉得心中压抑已久的能量终于散去,整个灵魂变得异常轻松。
他苦涩而满足地笑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我做不到啊,小钿,希望你别怪我过早地来找你。”
苏母走到院中,院落四个角的瓦罐挖了出来。贾霓可以明显感受到院中的阴冷之感散去了许多。
苏母站在院子中的青石板上,用手抹着眼泪,向屋里的孙卓摆着手。
“时间差不多了,你走吧,如果碰见小钿,就说我过得很好。”
孙卓从屋里大步走了出来,直挺挺地跪在苏母面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即消失在院中。
厚厚的云层此时也裂开了一条罅隙,阳光沿着缝撒下了金色而温和的光芒,照在他们三人的脸上。
苏母站在院中良久,笑着对两人摆摆手:“过来吧,我们把接下来的事做好。”
他们来到将苏母家中,苏母一人去了地下室将附着诅咒的石头拿了上来,在原久廷和贾霓的陪伴下,来到了绣湖边上,用清澈冰凉的湖水与湖边的野草洗涤着石头,最后将他们沉入湖底。
当苏母站起来的时候,贾霓发觉她似乎年轻了十多岁,脸上的皱纹消减了许多,整个人身上,透着几分生机。
贾霓和原久廷临走前,苏母将他们送上了车,并对他们说自己想回安乡见见一别多年的家人。
贾霓将林桑给的却没有用上的符箓从脖子接了下来,赠给了苏母。
她宽厚温暖的手掌拍了拍贾霓的头,然后便是天涯海角。他们与苏母大概再也没有再见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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