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舒景同的父亲出差在外，只有母亲在家，看到又累又饿的沐清晨，舒阿姨煮了一碗面给她吃，然后就让她睡在沙发上。
她满心都是感激，结果天不亮她就被妈妈的撕叫怒骂声音惊醒。
被骂的是舒阿姨和舒景同，隔着院落她都能听到妈妈嘴里充斥着“贱女人、小、野种……”
那样不堪入耳的字眼。
那样亢奋和歇斯底里的声音。
一整条街的人都能听到。
沐清晨都能想象到此时，家家户户的邻里街坊们，都被吵醒，然后或者窃窃私语着讨论沐家和舒家发生了什么，或者咒骂着沐家那疯子又扰人清梦，甚至还有人会顺着沐妈妈的话联想一些肮脏不堪的故事。
她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去。
一出去，一定又是一场毒打，妈妈会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后来，舒景同进来，凶神恶煞的把她推出去。
她是一路哭着来到舒家，于是又一路哭着离开。刚出门，就被妈妈手里的笤帚劈头盖脸招呼上来。
好在，打累了之后，妈妈顺手拽住她回家，以防止她继续跟舒景同来往。
她回头，看到舒阿姨和舒景同眼中的不忍。可是，她知道，这次，是她连累了他们。她不应该去舒家过夜，她应该一直等在门外等到妈妈气消，哪怕是等上一夜。
谁对她好，谁对她露出少许的善意，都会成为妈妈嫉恨的对象。
尤其是男子，妈妈再也不会相信这世界上有好男人，所以严禁她跟任何男孩子有来往。
这一点，她是早就知道的。
如今又提起这件事，让她和舒景同都陷入回忆中，气氛也变得不再那么融洽，而是尴尬起来。
过了良久，舒景同开口问道：“云姨，她还好吧？”
他其实早就想问了，在他再次见到沐清晨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想问。
他想问的，除了云姨好不好，还有她沐清晨。
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一直没有开口，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个雷区，一不小心踩上，就会惹得她伤心难过。
然而，沐清晨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伤心难过，而是平静的开口：“她住在疗养院，精神病控制中心。你走后两年，我妈就得了抑郁症，几度想要自杀，后来又被确诊为重症精神分裂。然后，就一直在疗养。”
她的平静突然刺痛了他，原本以为他已经陪她度过了她生命中最痛苦的日子，没想到，他走后，她的生活更难捱。
伸过手去，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想要给她一丝温暖和安慰。
她的手温润柔软，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样冰凉沁骨。
她反手拍拍他的手背，抿嘴一笑，继续平静的说：“我妈住在那里，对我对她来说，都好。从前的她，每一天都在痛苦中度过，我很早之前就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崩溃。如今的她，再也记不得前尘往事，记不得我和爸爸，对她来说，倒是一种幸福。”
她继续缓缓的说：“我时常去看她的时候，能陪她安静的在花园里坐着晒太阳，你都不知道，这是我从前多么梦寐以求的事。现在的她，过的才是真正岁月静好的日子吧。”
舒景同的手又紧了紧，继续抓着她的手，试图慰藉她此时的心情。直到确定她是真的平静又坦然，才继续问道：“那云姨的治疗费呢？”
“我妈一直有医保，一开始是靠卖了我家房子的钱，后来她退休，每个月报销完，自费的部分需要承担的也没有太多，用退休金就足够了。”
说到房子，沐清晨的眉宇间还是染上些难过。
如果当初没有卖掉房子，就能赶得上后来的拆迁，如今即使变不成拆二代，也大概能有两套房子了。
不止如此，房子的归属权问题，在当年，也对她一个小孤女造成很大的困扰。她还没有成人，自然要从亲属中选出一个监护人，于是舅舅和叔叔就开始了争夺。
这争夺，并不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而是为了房产的争夺。
沐清晨皱皱眉头，不愿再回忆，也不愿再跟舒景同提起。
这些事情他并不知道，当年拆迁的时候他已离家几年，当时问过父母，只是已经没有人知道沐家人去了哪里，仿佛是一夜之间就凭空消失了。
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她也没有挣脱，就像小时候她每次被人欺负了之后，他都是这样牵着她走回家。
没有人再说话，她转脸望向他，他回她一个微笑。
沐清晨心里闪过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你对我微笑着，沉默不语，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很久。
舒景同，我已经等你很久。
还好，你回来了。
夜幕降临，他们过省界，进陕西。
很多的车都堵在收费站口，远远望去，红色的刹车灯组成大片大片的灯海，甚是壮观。
身边的人，窗外的景，沐清晨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比现在幸福。
直到晚上9点钟，他们才进入西安市内。
在沐清晨的印象中，她一直觉得西安是十三朝古都，应该是古香古色的，随便翻开一块砖都有可能是古董的地方。
可真到了这里，放眼望去，整齐的路，高悬的灯，都市的过年氛围还没有撤去，这里和每一个省级城市的现代化风格都相差无几。
视觉上的些微失望并没有影响她新奇与兴奋的心情，因为这里是属于舒景同的。
这是他奋斗的地方，他的理想在这里。
行驶在这个城市中，她就觉得，她与他，再也不会分开。
舒景同慢慢的给她介绍着经过的景点和道路，有的地方，是他之前曾经在微信里给她拍过图片的地方。经过这样的地方，她都会觉得，自己一直在他的宠溺中，正慢慢的融入他此后的生活。
刚过完年，气温还有些低，这时候的街上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没有人行色匆匆，反而给人一种强烈的生活气息。
看着车窗外的景象，灯红楼亮，人迹不绝，这样的场景，适合牵着手一路到白头。
就在此时，沐清晨的手机响起来，上面赫然亮着：连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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