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我打了三分国 > 75
    朱元璋转头看了看朱权,突然沉声问道:“你昨日离开国子监后,跑哪里去疯了?”

    朱权听得他这般问,便即老老实实的说了昨日和徐瑛,冯萱二人泛舟河上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些无足轻重之事,也没必要撒谎。面对这个老谋深算的洪武皇帝,老实绝对比耍小聪明好。

    岂料朱元璋闻得他泛舟河上,听宋国公冯胜的爱女奏乐后,面色竟然微微一沉,冷冷说道:“你这个小子,以后少玩一些什么风花雪月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类的玩意儿。”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燕王朱棣,突然叹了口气缓缓道:“朕昔日也喜欢下下棋,后来忙于政务,索性连棋都不下了。这些玩意儿对于为将者,可未必有什么好处。”

    朱权听得他竟然还要粗涉自己的兴趣爱好,面上装得一副恭谨之色的躬身领命,忍不住心中气苦,暗暗忖道:这个老头子只怕唯一的爱好就是上朝,看奏折,典型的工作狂。我是战场上拼老命,回家了还要接受强制教育,最后连个人爱好也要给剥夺了。这还讲不讲人权的啦?

    午后时分,宁王府幽静的后花园中。朱权矗立于湖畔,静静看着身侧徐瑛将手中一些吃食抛入水中,引得许多鱼儿翻滚争抢。脑海中回想起数月前自己二人在辽东庆州血战元军的情形,眼见得此时安静祥和的一幕情景,念及明日又要随军远征漠北,恍如天上人间,大有隔世之感。

    徐瑛转过头来柔声说道:“我将你的甲胄和那些衣服都收拾好了,回家打点行装,明日待你去奉天殿参加过遣将礼后,再一起出发吧。”说到这里,转身就想离开宁王府回家。

    朱权闻言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沉声说道:“你明日不用跟我出征了,就在应天呆着吧。”

    徐瑛听他这么说,不禁蹩起了秀眉问道:“为什么?”

    “大明朝不会有昭君出塞,文姬归汉,也不需要什么花木兰。”朱权抬起头来凝视晴朗的天空,淡淡说道。

    “哼,你不让我去,自会有师傅带我去。”徐瑛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甩开了他的右手,恨恨说道。

    朱权轻轻叹了口气道:“师傅他老人家也绝不会答应带你去的。”

    徐瑛恼怒起来,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微微怒道:“他老人家是我的师傅,不是你的师傅,怎么会听你的?”

    朱权听她此时竟然胡搅蛮缠起来,不禁面露苦笑,正要说话间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丫头,此次蓝玉大军出征,和上次对付纳哈楚,不可同日而语,你就留在应天陪陪你爹吧。”

    两人闻声转过头来,只见远处两个人影缓步而来,正是荆鲲和阔别许久的秦卓峰。

    徐瑛听得师傅也这般说,犹自口中强道:“我在庆州也杀了不少元军呢。”

    “胡闹,以为师的武功,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也是几无用处,你个小丫头倒来添什么乱。若然不尊师命,我就点了你的穴道,将你关在家里。”秦卓峰说到这里,面上已然是疾言厉色,容不得徐瑛争辩。

    徐瑛听得素来疼爱自己的师傅今日竟然也这般严词斥责自己,忍不住心伤,跺了跺脚后转身疾步离去。

    朱权转头对走到身前的荆鲲说道:“此次蓝玉大军出征全是骑兵,讲究兵贵神速,荆先生就不用去了吧。”

    荆鲲叹了口气,微微颔首说道:“数十年前,老夫和老猴子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有生之日竟会目睹咱们汉人的大军远征漠北,征讨鞑子皇帝的壮举了。”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身侧的秦卓峰。

    “若是运气好,能手刃鞑子皇帝,老夫这一生所受的恶气,也就总算可以一吐为快了。”秦卓峰说到这里,忍不住面露笑容。

    朱权眼见气氛有点凝重,忙即换过了话题,将早朝后在御书房被朱元璋教训的的事儿说了出来。

    荆鲲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后突然说道:“以老夫看来,皇帝不许你修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东西,倒是自有其道理所在。”

    朱权闻言不解,心中暗自忖道:古代人不是都很推崇这些个玩意儿么?怎的荆先生竟和老头子一个说法?

    荆鲲察言观色之下,微笑道:“纵观青史,几个亡国之君莫不是醉心于诗词歌赋,书画这些玩意儿。南唐后主李煜,词为五代之冠倒也罢了。即使其书画方面的造诣,也是极高,对其书法,陶谷《清异录》曾这样评价:后主善书,作颤笔樛曲之状,遒劲如寒松霜竹,谓之‘金错刀’。作大字不事笔,卷帛书之,皆能如意,世谓‘撮襟书’。南宋徽宗赵佶,独创的瘦金体书法独步天下。宋高宗赵构,精于书法,善真、行、草书,笔法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得晋人神韵。著有《翰墨志》,传世墨迹有《草书洛神赋》等……。”

    “身为皇帝和将军,处理军国大事,要的就是杀伐决断,当狠则狠。这般优柔寡断的性子,只能纵容奸臣当道,祸国殃民而已。可笑无数文人雅士还为那个三国时期,所谓才高八斗,七步成诗的曹子建扼腕叹息,抱屈不止,说什么若是他当了皇帝自然是一代明君。这般书生意气的自以为是,简直让人啼笑皆非,能作诗就能治国平天下了么?真是一群呆子。”秦卓峰听得荆鲲的话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着打断道。

    夜深人静之后,朱权施展轻功跃上了自己的小楼屋顶,独自静坐,抬头看了看苍穹中皎洁的月光,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感慨,明白到了今日荆鲲和秦卓峰劝解自己不要沾染琴棋书画这些玩意的用心,暗暗好笑,心中想道:李后主,赵家父子这些家伙既然艺术成就这般高,自然也是极为聪明之人。艺术这些个玩意儿讲究的就是灵感,可惜士卒要吃饭,战马要吃草这些都是很现实的玩意儿。治理国家也需要首先象朱老爷子那般,将老百姓不饿肚子这件事情,放在首位。若是当皇帝也像李后主,赵家父子这些艺术天才们一般,什么都跟着感觉走,如何面对凶恶的敌人和那些杀之不尽的贪官污吏?看来找冯萱学琴这事儿还是就此作罢吧。免得日后软化了自己,给朱允炆那小子整得死去活来,成为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势。

    正在此时,他耳中传来一阵响动,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飘飘,手持长剑的人影跃上楼顶朝自己缓步走来,正是日间负气离开的徐瑛。

    徐瑛缓步来到朱权身侧和他并肩而坐,将手中的长剑递到他手中后,将螓首斜倚在他肩头,默然不语。

    朱权眼见她此刻再没有了日间恼怒的神态,俨然又成为了温顺的大猫一般,鼻端闻得她发际的幽香,忍不住伸出右手轻轻揽住她的纤腰,在她耳边轻笑道:“你就乖乖留在家里管管你那个弟弟徐辉祖吧。”

    徐瑛听到这里,忍不住恨恨说道:“你,师傅,爹爹和辉祖都不许跟随大军远征,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说到这里,突然伸出双手抱住朱权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鞑子的弓箭厉害,记得去了漠北后一定要将上等丝绸衣衫贴身而穿,活着回来让我好报仇。”说到这里,忍不住狠狠在朱权肩头咬了一口,伸手推开他后站起身来笑道:“你不许我去打鞑子皇帝,那我就留在应天,天天假冒辉祖去国子监读书,欺负冯萱那个可恶的丫头。”说完后转身纵跃下楼,消失在竹林背后。

    朱权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哭笑不得,眼见她离去,长长吁了一口气后将手中长剑缓缓抽出几寸来。伸手触摸着那冰冷锋锐的剑刃,双目凝视映衬其上一泓秋水般的月光,心中恶狠狠的想道:别说鞑子皇帝了,就是脱欢,贵力赤,阿鲁台这些个家伙,手中有了几十万军队,也绝不会跟咱们客气。就让咱们大明的军队彻底铲除你们心中,铁木真,忽必烈这些个蛮酋所谓的什么狗屁黄金家族,永绝后患。

    徐瑛出了宁王府后,一路施展轻功回到自己的家,魏国公府邸。眼见客厅依旧灯火通明,一个熟悉的人影映衬在窗户之上,知道自己的父亲徐达还未安睡,便即缓步走入客厅之中,低声说道:“爹,你身体不好,怎么不早些安歇。”

    客厅的八仙桌旁,一身材瘦高,身穿青色布衣,面带两分病容的徐达正在烛火下看书,听得脚步声后转过头来。一双略微下陷,却依旧炯炯有神的双眼凝视了自己的爱女两眼,叹了口气,苦笑说道:“日后就让你代替辉祖去国子监读书吧,真是拿你没有法子。哎,你这丫头,真是让你师傅给惯坏了。”说到这里,放下手中的书籍,自桌上取过另外一册薄薄的书籍,口中沉声说道:“你师傅自打回来应天之后,将他这一门的武功精要详细记述在内,要你好好研习呢。”说到这里,将手中那册子递给了女儿。

    徐瑛伸手接过师傅秦卓峰留下的秘籍,回想明日即将离别的朱权和师傅,眼角也禁不住湿润了,扑到父亲怀中轻声问道:“爹,你说这一仗非得打么?”她深知蓝玉此次最多率领十五万大军出征后,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始终不敢出言询问这个戎马一生,和元军交战无数的父亲,此次北伐的胜算究竟能有几多?

    徐达听得女儿这般问,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沉声说道:“此战乃是势在必行,北元蛮酋托古斯帖木儿虽则昏庸不堪,但时至今日依然拥有二十万大军,而且他乃是忽必烈的嫡系子孙,在草原各部落间依然有着不可小视的号召力。陛下乃是想趁着北元有昏庸之主,我大明军队兵锋正锐之际,彻底将其终结,以免日后他的儿子中若是出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再来祸害我中原黎民百姓。”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后突然笑道:“说起来为父我还真是羡慕你师傅呢,若是为父年轻十岁,身体禁得住折腾的话,也想挂帅出征,北伐鞑子呢。”嘴里这样说,心中暗暗忖道:这些游牧部族民风彪悍,崇尚狩猎,回到草原之后只怕最多十余二十年就会元气恢复。陛下和鞑子打了一辈子仗,怎么会将这等心腹大患留给太子殿下呢?北元所谓正统皇帝的毒瘤,必须在他有生之年内彻底铲除,将这些游牧部族打成一盘散沙。

    户科给事中卓敬眼见齐泰情急之状,心中暗暗叹息忖道:齐泰大人忠心为国,自然可敬,可惜还是未能看出陛下此举看似冒险,其实乃是另有深意。

    齐泰正要说话间见到朱元璋突然抬手摆了摆,也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皇帝可以打断他说话,他身为臣子的万万不能打断皇帝说话,此乃群臣礼数使然。

    朱元璋看了看两列文臣武将,又看了看跪倒在地的蓝玉,突然对兵部侍郎齐泰问道:“目下北方各卫所共计有多少骑兵可以抽调北伐?”

    齐泰略一沉吟后答道:“除开九边重镇以及卫所防务所需外,最多能抽调十五万左右骑兵。”言谈间不禁面有忧色,原来此时大明朝的士卒数量虽众,足有接近两百万,但因受到马匹数量的限制,骑兵数量还是远远无法和那些草原游牧部族相比。

    朱权闻言心中也是一沉,暗自想道:漠北鞑子有二十万以上,咱们只有十五万,兵力上就吃了大大一个亏。而且还要跑到人家草原的地头上,用骑兵作战这种敌人最擅长的方式打,火炮和神臂弓那些强劲的玩意儿也无法携带。看来此战的凶险,远非征伐辽东可比。远赴辽东在庆州血战元军的经历,让他充分意识到了古代战争中兵力优势的至关重要之处。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虽则数不胜数,毕竟也是情非得已,试问哪个主帅在兵力充足的情况下,愿意带着比敌人少的兵力去交战?

    朱元璋微微颔首后冷笑道:“蓝玉,漠北元军足有二十万以上,蛮酋托古斯帖木儿乃是忽必烈嫡系子孙,手下不乏精兵猛将,这一战可不要指望他们会投降。此次出征对我大明朝乃是至关重要,不容有失,你若是不敢冒这个险,此次北伐就交予颖国公傅友德将军也罢。”

    蓝玉闻言大急,他性子孤傲不群,自视极高,内心中一直认为自己绝不输于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列位名将,今日好不容易眼见皇帝首肯,得到这个梦寐以求,足以证明自己的机会,岂能让其眼睁睁自手中溜走?思虑及此,咬牙恨恨道:“微臣蓝玉若此次不能剪除托古斯帖木儿所部余孽,也无颜再生返中原,立于庙堂之上。”说到这里,语气已然是斩钉截铁,丝毫没有转圜余地,无异于当着满朝文武立下了军令状。

    太子朱标内心虽则比较赞同由傅友德挂帅出征,但此时眼见蓝玉当着文武百官发下如此狠话,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叹息,默然不语。蓝玉的性子他是太了解了,此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他还是无法得到这个机会的话,天知道他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好,只要你能扫灭北元余孽,朕就加封你为梁国公。”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后接道:“不过出征之前,你和李景隆须得将昨日砸烂的酒楼赔偿了。而且朕还要罚你们半年俸禄,以示小惩大诫。”

    蓝玉今日得到这个天赐良机后禁不住欣喜若狂,方才被巡城御史弹劾的恼怒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眼见朱元璋下旨惩处自己,也是一脸安然之色的领旨谢恩。

    朱权眼见蓝玉对太子朱标一副感激涕零之状,心中霍然明了,暗自忖道:蓝玉这家伙素来忠于太子。看来老头子早就有意让蓝玉出征。太子朱标之所以赞同蓝玉出征,只怕还是不愿傅友德将军过于功高震主,故意反其道行之,岂料老头子索性将计就计,当着满朝文武同意太子所请。如此一来,蓝玉这家伙心中感念太子的知遇之恩,终其一生也只会为太子之命马首是瞻。想到这里,转头看了看身侧一脸平静之色的朱棣,转念忖道:以蓝玉这个张狂的性子,若是他一战功成后封为梁国公,只怕我和朱老四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对兵部侍郎齐泰说道:“兵部即刻传下令去,永昌侯蓝玉为征虏大将军,定远候王弼,武定侯郭英为左右副将军,都督佥事耿忠、孙恪为左右参将,率军十五万人进驻大宁,于今冬明春之际,伺机征讨北元托古斯帖木儿一干余孽。”

    齐泰眼见皇帝圣意已决,知道无法劝解,也只得躬身领旨。

    朱元璋转头看了看燕王朱棣和宁王朱权,微笑说道:“明日你两个也跟随蓝玉大军远征,好好学学怎么打仗。”

    朱权和朱棣二人闻言躬身领旨。

    散朝之后,朱棣,朱权,蓝玉三人来到了武英殿御书房中,肃立于书桌前。

    朱元璋吩咐薛京在地上展开一张巨大的地图后,抬头看了看朱权和朱棣后,微笑说道:“你两个经历辽东之役后,可知元军骑兵有何长处短处?”

    “以儿臣看来,此等游牧部族,自幼生长于草原,性喜狩猎且崇尚征战,故此他们的骑兵尽皆精于骑射之术,在平原开阔地带来去如风,广袤草原之上难以捉摸其准确所在。”朱棣看着地图缓缓说道。

    朱权眼见朱元璋瞪着自己,心中暗暗咒骂朱棣的滑头,暗自想道:你说的这些个长处显而易见,对老头子和蓝玉这等人来说,基本等于无法反驳的废话一类。念及朱元璋的深沉之处,只得沉声说道:“以儿臣拙见,这些游牧部族虽是精于骑射,但他们的战力几乎完全依赖在马匹身上,因此他们的致命弱点就在于季节二字。草木茂盛的七八月份之后,秋高马肥之际,才是元军骑兵战力最为强悍之时。而他们马力最为疲惫,战力最弱之时,也就在于冬末春初之际。”

    朱元璋闻言甚是欣慰,转头对蓝玉笑道:“目下已然是五月时分,今年最佳出击时机已然错过。朕此次将十五万骑兵交予你,赋予你临机决断之权,待得明年冬末春初之际,寻机出战。无须担心朕会来催促你早日出击。”

    蓝玉闻言甚是欣慰,躬身领命。

    朱权眼见蓝玉一脸欣慰之色,心中暗暗叹息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古代将领率军在外征战,只怕最担心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朝中不通军事的君王和权臣横加掣肘,形势利于强攻的时候非要你稳守,敌情不明,不利出击的时候一道圣旨逼得你非出战不可。再能打仗的将军给这般捆着手脚去打仗,只怕也难以尽情发挥才能,送死的可能倒是绝对不小。能让主将临机决断,不粗涉的,也只有老头子这般自己曾经历过千军万马厮杀,有过切身体会的皇帝才能做到。

    朱元璋用一根木棍指了指地图之上漠北一带那些蜿蜒曲折的河流湖泊,说道:“自徐达北伐失利之后,朕已然调遣许多锦衣卫属下暗暗潜伏在远去漠北的那些民间商队之中,前去探明了这些河流湖泊大小以及准确所在,数年中不断完善这幅地图。”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后,抬头对朱权说道:“你们两个所言不错,蒙古鞑子骑兵精于骑射之术,乃是与生俱来的生活习性所致。夏秋两季水草丰盛之时,雨水连绵不断,他们马力雄健且可以取雨水解决饮水,再加之数十万匹牛马牲口食草量极大,必须不断迁徙以保证牲口能得到足够的草料。故此很难捉摸到其准确位置所在。”

    朱权听得朱元璋如此说,忍不住微微颔首,暗暗回想自己远征辽东,纳哈楚大军归降后所携带的那十余万牲口,暗自忖道:老头子所说不错,这十几二十万的马匹牛羊,一天只怕都能啃光老大一片草地,他们须得不断寻找水草丰盛之处,才能维持马匹牛羊的生计。

    “这些鞑子没有咱们中原耕种的粮食,冬季草木枯竭之际,无法象咱们一般,能以粮食代替草料饲养战马。所以冬末春初之际,咱们骑兵战力未必减弱,但鞑子的战力却必然虚弱。而且这个季节雨水不多,他们的战马挨了一个寒冬之后,无法做长途跋涉,必然只会游弋在河流湖泊附近不远。故此今年末,明年初之际就是你大军挥戈一击的最佳时机。”朱元璋说到这里,端起书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转头目视蓝玉沉声说道:“此次朕调遣的许多骑兵不是你麾下所属,故此你去到大宁之后,须得尽快严加整训。后半年朕会让户部尽量多调集粮草给你,务必让所有战马在入冬后以精粮饲喂,保持最佳战力,把握最佳战机,一战而定乾坤。”说到这里,朱元璋忍不住用手中的木棍朝地上狠狠戳了一下。

    蓝玉自得到皇帝朱元璋下旨出征之后,脑子中一门心思就是想的如何一战功成,名垂青史。此时听得朱元璋详细解说战略意图,听得皇帝授予自己临机决断之权,辅以充足粮草。忍不住心中大定,躬身领命。

    朱元璋看了看他们三人,突然说道:“据辽东都督马云所报,辽东之地尚活动有一只昔日陈友谅的残部,足有数千人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朱权听得他此时陡然间提起此事,脑海中突然回想起自己跟随蓝玉军中,遭到漠北元军海兰达所部夜袭之后,追杀元军百夫长,险死还生之际所遭遇的那个独眼双刀,神情彪悍的风铁翎,以及他麾下那数千黑衣骑士,面上禁不住微微变色。眼见朱元璋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心知失态之下难以瞒过精明的老头子,索性接口道:“儿臣昔日远赴辽东之际,和蓝玉将军在乱军厮杀中走失之际,曾遭遇到一伙咱们汉人的骑兵,为数有四五千左右。”接着便即说出了自己和徐瑛亲眼目睹风铁翎率军突袭海兰达所部,重创漠北元军的情形。他和朱元璋相处日久,深知若是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往往得不偿失,也就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曾听闻风铁翎所述昔日的遭遇,只是念及驸马都尉欧阳伦,略去了沈鹏这个刁钻的奸商。

    蓝玉待朱权说完后皱眉道:“这伙陈友谅昔日的残部,至今不肯归顺我大明天朝,纳哈楚盘踞辽东之际,他们虽和微臣有过数次偶遇,几次小战后都是立即遁去,并不愿和我军死战。听闻倒是曾和纳哈楚麾下,那个死在庆州的平章果来,昔日曾经恶战数次。”

    朱权回想风铁翎率军突袭海兰达那数千元军后,将活口全部杀死的狠劲,心中暗暗忖道:这个老疯子昔日兵败投降后,被常遇春杀了不少弟兄,难免对蓝玉这个常遇春的小舅子一起恨上了。听他说得凶巴巴的,原来也没有和蓝玉怎么死磕,倒还疯得不是那么离谱。他听得自己师傅所述,昔日在陈友谅军中和这风铁翎交情匪浅,喜欢称呼其为老疯子。此刻自己也就自然而然的跟随师傅,将其看做了“老疯子”。

    朱元璋听得朱权和蓝玉所说,突然叹了口气,对朱权说道:“你去到辽东之后,尽力将其招降。让其随军效力,跟随你去打托古斯帖木儿那个蛮酋,得胜归来后,归属我大明辽东军统辖。”说道这里微微一顿后突然目射寒光,冷冷说道:“若然他们不肯归降,剪除漠北元朝余孽后,就由你率领大军予以剿灭。”说道这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蓝玉。

    蓝玉闻言忙即躬身领命。

    朱权闻言心中一沉,暗暗忖道:看来去到大宁后,须得想方设法让老疯子归顺不可。此时纳哈楚大军归降后,老头子自然不能容忍一支昔日敌人的残部游离于辽东。此时兀良哈三卫尽皆归属我大明统率。他这几千人马哪里敌得过蓝玉十五万大军和兀良哈三位人马围剿?

    朱元璋吩咐薛京收拢地图后,让其递给蓝玉,沉声说道:“为了这幅详细标注这幅地图上的河流湖泊,各处地势,锦衣卫属下潜入漠北的密探也死了只怕不下百人,你拿回去详尽参详,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出发前往大宁。”

    蓝玉默然接过地图后叩拜离去,步履矫健间神采飞扬,胸中全然没有了初来早朝时那股郁闷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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