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讲课开始前，讲师像打了鸡血一般，举着拳头高喊口号：“会吃苦吃一阵子苦，不会吃苦吃一辈子苦”“今天所流下的每一滴汗水和泪水，他日都将百万倍的回报”，从他脖子暴突的青筋可以看出，那个讲师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口号上。
学员也跟着站立起来举起拳头高喊口号，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视死如归的决心。洪亮的口号震耳欲聋，激奋人心。刘东亮也不明所以跟着混在人群里滥竽充数。他以为这是参加岗前培训，培训完毕后会被送上销售岗位。
随着讲课的深入，刘东亮听出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想要致富，必须不断拉人进来，从后面进来的人所交的入会费中获得提成，拉进来的越多，提成越多。
他想来想去，认为这一模式与传销越来越像。他向刘明哲直言不讳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听别人说传销就是拉人头，怎么发现你们这像是在搞传销啊？”
刘明哲拍了拍刘东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最开始，很多人的想法和你一样，也觉得是传销，后来了解清楚了，才知道我们行业是怎么回事，你现在还不明白，不过只要你有耐心，早晚能搞明白。这个工程是我创立的，我都经营了三年，如果有什么问题，警察会让我在这里呆三年吗？”
刘东亮眉头紧锁，想了想，又觉得刘明哲说的挺有道理，如果真是传销，为什么警察一直不抓他们？
刘东亮猛地抬头，又抛出一个问题：“明哲兄，恕我直言啊，我怎么感觉你们这即使不是传销，怎么还是有点像骗子呢？”
刘明哲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你直说，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咱们是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你说我会骗你吗？再说了，我自己的亲哥都来了，你还怕什么？难道我会骗我哥哥吗？如果这是传销，我会去害我哥哥吗？我傻吗？就当我傻，难道这里四五十人都傻？”
刘东亮想了想觉得也是，即使他想通过骗人来赚钱，也不至于骗他哥哥吧。于是又问：“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明说，还骗我说卖钢材？”
“明说你会信吗？如果来之前告诉你，你肯定会认为是传销，那你还会过来了解吗？还能抓住这个机会吗？实话告诉你吧，我独创的这个行业有他的独特性，需要你冷静思考，慎重判断，我们都不着急，你也不要着急，就需要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当给我们行业一个机会，给你自己个机会，边玩边看嘛……反正吃住又不要你的钱！”
刘东亮抱着怀疑的态度，听了一下午，还是有点发虚，提出了要回潜江。刘明哲一听说他要回潜江，脸色就大变，生气道：“如果你真要走，我送你走，我就是觉得有点伤心，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居然觉得我在骗你，连几天的信任都不给我……”
看着刘明哲真诚的表情，刘东亮面露为难之色。这时候，刘东亮的哥哥刘东海趁机上来帮腔：“就还呆几天嘛！给自己一个了解我们行业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我们这绝对不是什么传销。”
听说要失去一个战友，其他人也一窝蜂围了过来，纷纷力劝刘东亮留下来。
刘明哲继续说：“东亮，别犯糊涂了，你忘记了你出来的时候是怎么信誓旦旦给你老婆许下的诺言吗？你这一回去，还不被她笑死，说你没本事，怕吃苦！”
刘东亮被这么一激，心一横，说：“行，反正来都来了，最起码也得了解了解再说，不然回去真得被骂个狗血淋头。”
刘明哲笑着道：“这就对了嘛！这才像个男人。对了，手机可能暂时要被工作人员保管几天，等培训结束就还给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不过我这时候要给我老婆打个电话，抱个平安，今天一天没碰电话，怕她着急。”
于是，刘东亮当着众人的面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一切都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但此时此刻，方玲已经觉察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他们之间平时都是用微信聊天，发视频，但今天刘东亮没有接她的视频，也几乎一天不回消息。
方玲提出的几个问题，比如：看到钢材门市部没有？他们的生意好不好？刘东亮都没有正面回答，他也不好怎么回答。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东亮与其他人一样，白天专心致志听着讲师的课程，晚上挤在一起睡地铺。渐渐地，他相信了讲师的那套理论，他相信自己可以成为金字塔顶端的那个人。
他渴望成功，渴望像刘明哲那样开着宝马“上班”
他们每天都会大喊口号，把自己看成有钱人，看成成功人士。
假如一个人在一个封闭环境里面，天天说自己是千万富翁，千万富翁，大家互相吹捧。大家都感觉自己是千万富翁，觉得手里有很多很多的钱
一旦被这种精神鸦片麻痹，人是很难走出来的，在外人看来，都有点神经兮兮，而自己却不以为然，仍然觉得自己已经成功。
方玲每次让刘东亮接视频，都被刘东亮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刘东亮只是说刘明哲对他很照顾，给他开的工资特别高。
一个星期后，刘东亮彻底沦陷，乖乖地将卡上的五万元取了出来，又从刘明哲手中借了8888元，一并交给了“组织”，取得了发展下线的正式身份。
人海茫茫，到哪里去发展自己的下线呢？刘东亮茫然了。根据讲师的课程，只能从亲朋好友处入手。陌生人是不可能轻易相信他的。
于是，他掏出手机，准备跟小学同学联系。与小学同学建立联系，是第一步，并且要慢慢深入，不能操之过急。
但他的第一步就被刘明哲否决了。
“我都联系过了，你还联系什么呢？找你朋友啊，把你朋友拉来，他自己身边又有亲朋好友，他拉来的亲朋好友不就成了你的下线了？”
刘东亮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主动与许久没有联系的朋友套起近乎来。有的人回复了他，有的人根本不理他。到现在，他才发现，拓客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有的人半年没有开过一单，正是因为激动人心的口号，让他在那里无谓的坚持。
刘东亮现在暂时还不想把自己家人拉进来，所以瞒着方玲。直到后来，刘东亮才发现，刘明哲那辆宝马是租的，只要谁去接新人，都可以使用那辆宝马。
正是因为有源源不断的新人，他们的生活开支才得以正常维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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