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三小姐到了。”
门外小厮一声通报,一袭蓝色深衣的慕海棠,便已经款款而来。
这样短的时间之内,慕海棠已然仔细上了妆,虽然身量未曾长开,但是那纤腰一束之间,便是显出几分高贵的韵致来。最普通的薄纱对襟长裙,穿在她身上,更像是一抹云烟缭绕的轻纱一般。
慕海棠瞳孔幽深,五官是精致的瘦削,一双眼睛带着些许不可明说的雾气。
德喜公公见到这样的慕海棠,倒是有些疑惑。
传闻这位慕长风将军的独女,自幼无法修炼,更是养在深闺人闭门不出,之前慕老王爷也是怕慕海棠因为不能修炼被人耻笑,便很少带她出门。
只是今日一见,却不想是如此气度,如此风华,当真是将门无弱子。
德喜端着茶笑道,“这便是三小姐?好相貌!”
“见过德喜公公!”慕海棠微微行礼,眼神却落在了一旁的白瓷茶杯上。
茶杯里的茶水很浓,应该是一壶茶都要续完了,这位所谓太后身边的德喜公公,来了这么长时间,她刚才还拖磨了那样久,都没有说正事?
敏感地,慕海棠抓住了一些信息。
传闻当时幽国女帝十四岁称帝,却即使在幽国最艰难的时候也未曾考虑过联姻,有民间传言就是因为女帝一心爱慕长风将军,然而长风将军已然有妻,女帝那样骄傲,万不能给人做妾。
何况,幽国女帝直到今天已经三十六岁,都没有立皇夫,很有可能,是……喜欢自己的父亲吧?
当今太后独断专权,仗着薛家在朝中的地位,女帝想要从太后手中夺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大的可能便是剑走偏锋。
这位德喜公公这样拖延时间,想必……是女帝安排在太后身边的人?
如此看来,这件婚事,女帝应该是不知晓的,而德喜看样子已经去回禀了女帝,现在她要做的,也是拖时间,不能轻易地接下这份圣旨。
看来,攀关系还是有点用处,最起码自己不是完全的小白菜,慕海棠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笑了笑,扬起脸道:“敢问公公,刚才提到的可是……太后懿旨?”
德喜公公一听,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聪明的丫头!
“是的,太后娘娘仁慈,替小姐指了一门好亲事,今日老奴来,正是来宣旨的!”德喜公公面色不变,保持着官方微笑。
“敢问是哪家公子?”
“额……”德喜抽了抽嘴角,别有深意道,“乃是盾山王世子杜衡非杜公子!”
话音刚落,堂中便是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慕海棠挑眉回头。
一个水红色衣裙的女子看着慕海棠,长相倒是颇为直爽,只是那眉眼间的刻薄,让人见之生厌,正是慕府嫡出二小姐慕云柳。
慕海棠眯了眯眼睛。
“妹妹莫怪,实在是姐姐听说,盾山国的人……一年都不洗脚,妹妹嫁过去,岂不是要受委屈了?”慕云柳的笑声颇为刺耳,带着十分的嘲笑。
然而,没有人看出刚才还一脸优雅的慕海棠是怎么突然将表情转变成嫌恶的。
“我不嫁!”尖锐的声音使得慕王府正厅上的瓦片似乎都震了三震。
一直坐在上坐的慕流风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海棠!放肆,这是太后懿旨,岂能容你胡闹!”
“我才不要嫁一个一年不洗脚的男人!”慕海棠尖叫,完全一副被管得无法无天的小女儿做派。
德喜公公在一旁但笑不语。
幽国与盾山国的封地可谓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一年前,盾山王与炎国交战的时候,因为幽国的加入,五行属性相克,木克土,而直接导致了盾山王的失败,盾山国割了北疆燕关十八州,无数将士死于非命,甚至于长子杜衡非,也是千里迢迢被送来当了质子。
在此前,幽国一直保持中立,却在临危关头,狠狠摆了盾山王一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盾山国的人,厌恶炎国不假,但却更是恨透了幽国的临时反叛。
此时,太后居然想将慕海棠许配给这位质子,这摆明了就是薛家联合着慕家,一块把这可怜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慕海棠身形傲立,却是没一个人敢上来动她。
如果关上门,慕流风有一百种方法能让慕海棠答应这门亲事,但是现如今,德喜公公在这里,家丑不能外扬,慕家最重门风,一时间,慕流风是不好动手的。
想到这里,慕流风不由得看了眼自己的不成器的二女儿,没事儿瞎掺和什么话?
“海棠,莫要任性,那盾山王长子一表人才,姨母见了也喜欢的紧,你过两年也及笄了,该嫁人了!”陈月蓉站出来,声音温温柔柔,一派长辈为了晚辈好的做派。
对比之下,慕海棠的无理取闹,便显得更不识抬举了。
慕海棠冷笑一声:“姨母见了也喜欢的紧,那不妨姨母去嫁?我头顶两个姐姐,大姐姐及笄已经有一年,二姐姐也将满十五,这样好的亲事,论排行,怎么也轮不着慕海棠才是!”
慕海棠伶牙俐齿,在座的所有人,脸色都极其精彩。
“慕海棠,你放肆!”慕流风的脸色最是难看,毕竟自己侄女欺负到了自己老婆的头上,他再不出面,就有点不是男人了。
“自古以来,婚嫁一需父母之命,二需媒妁之言,慕海棠自幼无父无母,爷爷抚养我长大,敢问这样的事情,爷爷同意了吗?!”慕海棠神色间却是丝毫不慌。
“慕海棠,老王爷已经闭关多日,现在你这是以下犯上无视皇权,公然犯我慕家家法!”慕流风的怒气终于忍不住了。
“代家主未经老王爷同意便为我应了婚,代家主的僭越之罪,又当如何处置?!”慕海棠将代家主中的那个“代”字咬地特别重,提醒着慕流风,不过是因为爷爷闭关,他才能暂代家事。
“孽障!”慕流风一拍桌子,再也顾不得颜面,“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慕海棠声音同样砸地铿锵,竟是分毫不让。
德喜公公此时的却是越来越佩服这个小丫头,见到此状,微微不悦道:“慕家主,您自个儿府里的管教,还是留到关起门之后吧!”
一句话不重,却让慕流风咬了咬牙。
看向这明明地位不高却是女帝都要给三分薄面的阉人,慕流风忍了又忍,终究是一甩袖袍,又坐了下来。
“公公有要事在身,还是早些传旨吧!这要出了什么事情,都不是你我能交代得起的!”慕流风冷声道。
德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的确,今日他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来宣旨的。
半晌,德喜公公看着眼前傲然而立的少女,终于叹了一口气,准备宣旨。
门口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女声响起:“本想来品品慕家主府中新进的雨前龙井,不料听了如此一出大戏,还真是叫朕欣喜!”
一时间,满场皆惊。
德喜公公拿取圣旨的手缩了回来,慕海棠拳头紧握,却还是不能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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