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还不断回响着慕云岚的咒骂以及三姨娘柔弱的劝告，在一片狼藉之中，显得尤为可笑。
“我才不吃下贱的东西！”慕云岚一手扫掉了三姨娘手中的托盘，饭菜应声落地，伴随着碗盘的碎裂声，一如三姨娘的心。
“吃下去！”
门口一个冷到几乎掉渣的声音响起，慕云岚只觉背后汗毛直竖，随之而来的，便是极为沉重的一脚，直接踹得她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慕云岚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回头却见慕海棠一身蓝衣，那面容上却是冷若冰霜。
三姨娘被这慕海棠突如其来的盛怒吓了一跳，来不及去扶慕云岚，只是低头道：“三小姐……”
慕海棠强忍着自己的怒火，对三姨娘道：“嫡姐教训庶妹，三姨娘暂且不要插嘴便是！”
身后的冰儿立即会意，上前搀扶着三姨娘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慕海棠！贱人！是你陷害我！”慕云岚看清楚来人是谁，眼中怨毒更甚，当即就要扑上来撕扯着慕海棠的脸。
慕海棠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又一脚踹过去，一边拎着几乎疯魔的慕云岚，一边对着冰儿道：“冰儿，我有些话想跟四妹妹说！你先扶着三姨娘下去休息，带来的燕窝先给三姨娘补身子！”
冰儿应了声，慕海棠便直接拎着慕云岚去了另一边空旷的厢房。
那厢房光线极暗，慕云岚被直接扔在了地上，慕海棠吹了吹椅子上的灰，才慢悠悠地坐下。
“你陷害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慕云岚眼中刻骨的怨毒，几乎要将慕海棠撕碎一般！
慕海棠却只是冷漠地盯着她，突然道：“那天，难道不是陈月蓉让你引我去偏殿的么？若我不出手，那贞洁尽失沦为笑柄受尽侮辱的人，便是我，不是么？”
慕云岚突然愣住，那天被陈月蓉抽了一巴掌的脸上，似乎又出现了后返劲儿，火辣辣的烫。
“自己做坏事，便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若是担当都没有，作为一个修者，你也不配灵修！”慕海棠话语不重，只是淡淡道。
慕云岚突然觉得，比起面前的慕海棠，自己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
“跟着陈月蓉当了两年的狗，还不明白你现如今已经是一颗弃子了么？！”
“陈月蓉这两年，给过你什么好处？！”
慕云岚突然疯了一般道：“大夫人告诉我只要扳倒你……我便能过继到大房……”
慕海棠听着这话，嗤笑一声：“慕云岚，我真不知该说你是蠢货，还是没脑子！你以为就算我真的倒了，陈月蓉会让非亲非故的你，去做我慕王府的嫡长女吗？你真以为慕云柳是吃干饭的么？！陈月蓉不过是将你当做一条给她女儿铺路的狗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慕云岚脸色苍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爬满了泪痕。
这些残忍却无比真实的真话，由慕海棠嘴中说出来，像是打破了她最后一点幻想。
慕云岚终于瘫坐在地上，半晌，像是疯了一般，大哭起来。
慕海棠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待她哭声终于小了些，才淡淡道：“三姨娘是你亲娘，也只有你亲娘，才会在你名声尽毁之后，怕你脸上留疤，为你治伤消肿，怕你崩溃不吃饭，担心你的身体！而你，又做了什么！”
“为人父母者，才会在你这般狼狈的情境下，依旧不嫌弃你，照顾你，而你，却是彻底伤了三姨娘的心！扪心自问，你配做这个女儿么？！”
“认贼作母，你将自己的母亲置于何地？！就是因为，她不能给你更好的地位么？！”
“慕云岚，你以为你是谁？！”
一句句残酷至极的反问，让慕云岚完全陷入了呆滞。
“你的所作所为，我并非不能理解，”慕海棠并没有管慕云岚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日爷爷闭关，我失势几乎是必然，三姨娘本就是陈月蓉的眼中钉，你不得已投奔她，有你的苦衷，只是……时至今日，你眼中，却只剩了金钱利益，你甚至认为，三姨娘能活到现在继续养病，是沾了你的光么？！”
慕云岚几乎是泪流满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很小的时候，也因为慕海棠是家中的嫡长女，又没有什么玩伴，也亲近过她，幼时的两个人，也曾一起坐在院中翻花绳，也曾两小无猜地嬉闹。
而后来，不知怎么，就全变了！
慕云岚一直以来从不愿承认的一些事实，如今血淋淋地被摊开推在眼前，她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个蠢货！
“那日，我本完全可以在打晕你之后一走了之，任由你被那下贱东西糟蹋。”慕海棠淡淡道，“想必你自己也发现，那人并没有碰过你。”
慕云岚在一片脑袋混乱之中抓住了重点，她本以为她这两年欺负慕海棠，慕海棠理应是恨毒了她，却没想到，明明是她听了陈月蓉的教唆去害她，最终，给自己留了一线余地的，却是她以为的最大的敌人！
慕云岚只觉得自己喉头酸涩，她沙哑道：“……为什么？”
面前的蓝衣少女坐在昏暗的椅子上，屋子里的光线斜斜地透进来，洒在慕海棠白皙的肌肤上，像是一片肮脏黑暗之中，唯一的干净与圣洁。
“你有害人之心，自是要为此承担后果，只是……前年年冬，我风寒高烧不退，是你娘偷偷带来药材，我才能挨过那一年年冬。”慕海棠盯着慕云岚，“如今留你一线，完全是因为你是三姨娘唯一的女儿罢了！”
慕云岚又是一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正是她那年冬天，联合着慕云柳，将慕海棠推进了后花园的湖，才导致她重病。
“我自小没有娘亲，三姨娘对你很好，你该感恩，人生有太多求而不得的东西，权力，地位，追求这些没有错，但千万别忘了本！”
慕云岚愣愣地坐在地上，她怎么也想不到，慕海棠放过自己，却是因为自己是娘亲的女儿！
“做错事自然是要挨打，往后的路，该如何，到底是要你自己选！”少女站起来，蓝色衣摆在地上划出一个冷静的弧度。
慕云岚盯着慕海棠的背影，突然之间，放声大哭……
三姨娘赶紧去了屋子里，看着放声大哭的慕云岚，虽然心如刀绞，却仍然小心翼翼地扶着慕云岚的胳膊，“岚岚，别哭了……”
孰不料，一直跟自己从来不亲的女儿，却猛然间反身抱住了自己，哭得撕心裂肺，还夹杂着无与伦比的愧疚。
“娘……对不起，是女儿不孝……您打我吧！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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