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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飘渺烽烟 > 第二十九章,剑客
    秋雨绵绵,天色晦暗。

    王龁和胡伤自军营回到城内,进了一家酒馆,斟酌避雨。

    胡伤连喝了五碗酒,沉重的呼出一口闷气。

    王龁道:“胡贤弟怎么了?一想到要回家,你心里慌啊?”

    胡伤浓眉紧锁,道:“唉!要不是魏相国遣人去军营勒令我回家,我才不回去!”

    王龁笑道:“魏相国是替你着想。”

    胡伤道:“我心里的苦,岂是魏相国能够体会?魏相国家里妻妾成群,相国夫人更是出了名的贤惠,魏相国过的是融洽和睦的舒服日子。而我呢?我过的是成天挨骂的倒霉日子!唉!”

    王龁拍拍胡伤肩膀,道:“慕月公主出身高贵,脾气骄纵也是难免的。你俩结婚时日未久,慢慢磨合也就融洽了。”

    胡伤的表情颇显不悦,道:“王大哥说得容易。倘使给你一个天天骂人的悍妇做老婆,让你磨合,你有把握能磨合好?你心中又乐意去磨合?”

    王龁打了个哈哈,道:“别和我说这种‘倘使’,我有老婆了!我家婠儿文静柔顺,从不骂人。”

    胡伤撇一撇嘴,道:“所以王大哥,你也体会不到我心里的苦啊!你,魏相国,还有白将军,你们都是幸运的男人!”说完,又仰头灌下一碗酒。

    晌午时分,酒馆门口走进来五名身穿劲装、背负长剑的青年男子。

    五人围着一张木案坐下,为首那名青年向伙计要了酒水和菜肴。

    不一会儿,伙计把酒菜端到木案上,客套的问道:“五位客官不像本地人,却是打哪儿来呀?”

    为首那青年道:“邯郸。”

    伙计笑道:“原来是赵国来的远客!”

    青年抱了抱拳,以示礼貌。

    伙计退下后,五名青年举杯饮酒,提箸吃菜,聊天闲话。

    王龁和胡伤依稀听得,那五名青年各有名头,为首的叫柏岩,其余四人分别叫松岗、杨漠、桐乡、梧川。

    “这些都不是寻常姓名。”王龁道,“倒像是江湖人物的别号。”

    胡伤道:“看他们的穿着、兵刃,再加上这些别号,八成是所谓的剑客。”

    王龁点点头,道:“传闻赵国公子胜手下的奇人异士甚多,这五名赵国剑客,许是此次随着公子胜一同来秦国的。”

    胡伤嗤之以鼻,道:“喝酒吃饭吵吵嚷嚷的,也是没啥修养,贻笑大方。”

    却听那柏岩问四位同伴道:“哎,你们说说,这咸阳的酒,有没有咱邯郸的酒好喝?”

    松岗道:“以愚弟的口味来品评,咱们邯郸的酒,比这里的香醇十倍。”

    杨漠、桐乡、梧川附和道:“洵然!”

    柏岩哈哈一笑,道:“我原以为咸阳也是一座繁荣昌盛之都,此番游历,大失所望哉!”

    杨漠笑道:“天下名都,东有临淄,西属邯郸,咸阳本不及邯郸繁荣,此乃世人皆知之事,柏岩兄没必要刻意嘲讽咸阳。”

    桐乡道:“秦都虽比不得赵都繁荣,但是近年来,秦国武力强盛,军队打仗极为厉害!”

    柏岩笑道:“野地之军,天性嗜杀,打仗自然凶悍。然而秦国战力虽强,到底只是凭着武力欺凌弱小,不合华夏礼节,反而与那些蛮夷之邦颇为近似。”说完又“哈哈哈”狂笑不止。

    胡伤义愤填膺,双手握紧成拳。

    他虽不是土生土长的秦人,但在秦国效力多年,深受嬴稷和魏冉礼遇,因此在他心目中,秦国已与他的母国无异。现下他耳闻赵国人出言讥讽秦国,自是无法容忍,加之他原就心情不佳,此刻诚然是火上添油,当即拍案而起,阔步走向五名赵国剑客。

    王龁心里亦是忿怒,遂跟着胡伤一道走过去。

    胡伤两臂交抱胸前,瞋目瞪视五名赵国剑客,朗声道:“你们嫌弃咸阳的酒不香醇,怎还喝得恁来劲!”

    柏岩站立起身,抱拳道:“足下身着戎装,可是秦国的武将?”

    胡伤道:“你的眼力倒是不差!可惜脑子残缺!”

    柏岩哂道:“哦?将军何出此言?”

    胡伤冷笑道:“你身在秦国都城,却口出对秦国不敬之言语,又被秦国的将军听见,直乃自寻死路!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残缺?”

    柏岩仰面呵呵而笑,道:“我等乃是赵国的慷慨义士,何惧秦人!将军莫要以为秦军吓唬了韩魏的鼠胆懦夫,便也能吓住我们赵国人!”

    王龁道:“这位远客,我劝你讲话还是小心些,毕竟这里是咸阳,不是秦赵边界,更不是赵都邯郸,你在这里惹了事,铁定没好果子吃。”

    柏岩朝王龁也抱了抱拳,道:“足下也是秦国的武将?”

    王龁抱拳回礼:“正是。”

    柏岩笑道:“啧啧,野地之国,野地之军,就连将领们也个个透着野气!”

    王龁喝道:“你再出言侮辱秦国秦军,我决计不饶你!”

    胡伤道:“王大哥和这厮费什么话!他辱骂大秦,已是犯了死罪,咱俩现就杀了他,以彰国威!”

    他的话音刚落,另四名赵国剑客立即齐刷刷的都站了起来。

    梧川小声与柏岩道:“柏岩兄是喝高了吗?你连番的挑衅,是真要和他俩动手吗!”

    柏岩笑道:“梧川贤弟害怕了?”

    梧川道:“怕是不怕,但咱们有必要在此和秦人打斗吗?”

    柏岩庄然道:“秦人嚣张已久,我等若是畏缩却步,岂非是要天下人都看扁了赵国!”

    胡伤“刷”的拔出腰间长剑,剑尖直指柏岩,道:“好个不怕死的赵国人!你不妨猜猜,你的死讯传到赵王耳朵里,赵王会不会封你为烈士!”

    柏岩“嘿嘿”笑道:“将军,你也不妨猜猜,你今日若死在敝人剑下,秦王又会不会封你为烈士。”

    另四名赵国剑客齐声道:“我等与柏岩兄共进退!”

    王龁右手握住剑柄,对胡伤道:“胡贤弟,咱哥俩今日也是同生共死了!”

    胡伤笑道:“王大哥此言差矣!今日要死的,必然是他们!”

    

    细雨仍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街道上的行人尽皆退散。

    剑锋无眼,近之凶险。

    何况正在拼斗碰撞的,一共有七把利剑!

    王龁与胡伤是武将,平日少不了练习拳脚兵刃。两人虽对戈矛一类的长兵刃更为精通,但击剑之术亦是不凡。

    那五名赵国剑客则似乎是击剑名家,剑法或沉猛、或迅快、或诡异,每一招每一式都犀利非常、精奇非常。

    最令人惊骇的,还属五人严丝合缝的默契配合。这种配合就像战场上的战阵,各人进退有据、左右援护,不断消磨对手的力量,并伺机递出最致命的杀招!

    胡伤、王龁与五名剑客缠斗了约三十个回合,场面气势不分伯仲。然两人应对五人剑阵,无论在人数上、还是战斗技法上,胡伤、王龁均不占优。

    三十回合之后,胡伤、王龁渐感疲乏,五名剑客却越战越勇!

    松岗对柏岩道:“柏岩兄,以多战少终是有违剑侠之道,不如就此收手吧?”

    柏岩哈哈笑道:“只要他们求饶,我们就收手!”

    胡伤怫然道:“呸!我断断不会向汝等小国刁夫求饶!”

    王龁也豪迈的道:“不错!今日纵是流血丧命,我也力战到底!”

    柏岩道:“众位贤弟可听清了?他俩自个儿讨死,我们不必心怀仁慈!”

    他这句话犹如一声号令。语音甫消,松岗、杨漠、桐乡、梧川都跟着他一同挺剑刺向胡伤和王龁!

    胡伤、王龁举剑格挡,“当”,七剑相击,银芒颤颤,胡伤和王龁手腕俱麻。

    柏岩趁机在两人胸口踢了两脚,两人当即仰翻倒地,后背贴着路面滑退了丈许。

    柏岩立刻又带领同伴挥剑逼上来,仿佛是铁了心要夺取王龁、胡伤的性命!

    王龁暗道:“不好!难道我今日真会死掉!”

    是时,一阵大风在王龁、胡伤身前蓦然升起,携卷千百细密雨珠,呼呼长啸着扑向五名剑客。

    五名剑客当即眼花,腮上皮肉条条抖动,气息也紊乱起来,只得往后退却数步。

    风静,五人定睛察看。

    只见一名身材娇瘦、肤色雪白、眉眼秀丽的红衣少女亭亭玉立在雨中,纤细的双手打着一把伞。

    “嫂子!”王龁喜出望外的喊道,人也瞬间从地上蹦起。

    柏岩眉头一皱,嘟囔道:“那臭屁将军竟有这般娇俏的嫂子?”

    松岗道:“是这小姑娘用雨伞打出劲风逼退了我等?这可真是精妙的武艺啊……”

    五名剑客正困惑又欣悦的打量着从天而降的红衣少女,一个高大威严、森寒可怖的白发人影突然走近,接过王龁手里的长剑,站到少女身旁。

    柏岩悚然心惊,大声道:“青年白发,杀气栗烈,你是秦将白起!”

    白起不说话,右臂伸抬,长剑平举。

    五名剑客咬了咬牙,也重新举起手中长剑。

    “当”,响声震耳。

    “啊!”五条人影浮在半空、急速后退。

    白起用一剑、一招,荡开了五名剑客的剑阵!

    五名剑客右腕筋酸骨颤,险些将剑脱手!

    他们在空中提气稳住身行,踉跄着落回地面,心里极是震撼!

    因为白起方才那一招,分明仅是平凡无奇的挥剑!

    为何平凡无奇的挥剑,却能具有这等强劲霸道的威力!

    五人刚要再递新招试探白起武艺,一抹鲜艳红色霍然在他们眼前飘过,他们眼睛又是一花,每人的右腕被一件钝器敲得一敲,五把剑叮叮当当落到地上。

    “这……”柏岩睁大了双目。

    那红衣少女亭亭玉立在白起身边,手中雨伞的伞面已收拢。

    原来是她用伞尖敲落了五名剑客的长剑!

    白起左手拿过伞,打开伞面,为少女遮挡秋雨,道:“婷婷,你不能只顾贪玩,却让自己淋雨。”

    婷婷嫣然一笑,道:“淋了几滴小雨罢了,不碍事。”

    五名赵国剑客拾起长剑,婷婷两手叉腰,笑吟吟的对他们道:“你们五个别再闹了,否则惹得我生气,我就不用雨伞打你们,我改用利剑剁了你们的右手!”

    杨漠持剑一揖,道:“白起将军的剑术和姑娘的武艺,我们今日都领教了,甚感佩服!”

    梧川笑着道:“姑娘的身法轻快灵妙,世间罕见。我们赵国有一种舞蹈,名为‘踮屣’,十分优美典雅。姑娘若跳‘踮屣’舞,一定是天下第一的赏心悦目!”

    婷婷灵动的乌眸璨璨一眨,道:“踮屣?这名字很有意思,我虽不喜舞蹈,倒也有兴趣尝试一番。”

    柏岩喝道:“大敌当前!梧川贤弟你说这些作甚!”

    松岗笑劝道:“柏岩兄息怒,今日胜负已分,我们实在无需多生事端,就此罢了吧。”

    柏岩道:“怎的?你们也跟韩魏的鼠胆懦夫一样,见了白起就肝颤?”

    桐乡叹道:“柏岩兄,你扪心自问,我们五人联手,便是拼尽了全力,拼掉了性命,又能打得过白起和那姑娘吗?”

    柏岩愣得一愣,哑口无言。

    王龁和胡伤走将过来,白起把长剑还给王龁,王龁道:“多谢起哥,多谢嫂子!”胡伤也行礼致谢:“多谢白将军和夫人相救!”

    松岗、杨漠、桐乡、梧川四名剑客持剑施礼,道:“我等今日多有得罪,望诸位海涵!”

    王龁心中怒火未消,但考虑到器量风度,仍抱拳回礼。

    胡伤斜着双眼睥睨柏岩,道:“你好像不服气?不甘心?”

    柏岩挺直腰杆,正颜厉色的道:“哼!今次没能将足下打残置死,确乎是个遗憾!”

    胡伤暴怒,扯着嗓子骂道:“你这厮着实不知好歹!你有屁个能耐将我打残置死!有种的你与我一对一的较量!看是谁杀了谁!”

    柏岩笑道:“足下这个提议,正合敝人心意!”

    胡伤又要拔剑。

    白起道:“别轻举妄动。”

    胡伤握在剑柄的手缓缓移开。

    就在这时,一支五十人的甲士部队整齐的奔跑至此处,队长向白起、王龁、胡伤行礼,道:“参见三位将军。下官听闻此间有人执兵械闹事,特来查看,未知三位将军可有指示?”

    他刚问完,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道:“把他们都带去相府。”

    喊话之人,乃是魏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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