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元福说玉泉铁器作坊死了人，其余两人立刻来了兴致，纷纷闻讯事情的细节。
王元福坐下喝了口茶，把他知道的情况也说了一下。
“玉泉铁器作坊里面，死了两个人，怎么死的还不清楚，说是还在调查……我手下的一个伙计的亲戚，也在玉泉新城那边打工，说是他们最近也要搞什么‘安全生产’，也要加班，大家都苦不堪言……”
“那赵振就是魔鬼！”韩文举咬牙切齿道：“死了人还不许家人抬回去，不让家人尽孝，此等行径，禽兽不如……现在还要劳役这些乡民，真是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说的好！”彭大仙点点头：“韩相公此言，可以说是一语中的！”
王元福听着，感到非常痛快，连连点头。
“大人谬赞！……劳役！不，奴役乡民，罪大恶极……”韩文举得了表扬，意气风发，正要发挥一番，突然被彭大仙不耐烦的打断了。
“韩大人，什么奴役乡民这些，不是重点！”
韩文举傻了眼了，他刚才那番话的重点就是这个啊……
不过，当过从六品酒务司正使的他，为官之道，还是精通的，当场也不争辩，马上认怂！
只见他一拱手道:”请彭大人指教！”
彭大仙捋了捋下巴稀疏的胡须，沉声道:”赵振就是魔鬼！”
……
“老白啊，铁器二工坊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赵振正在喝茶，听到白秀才进门，端着茶准备喝，头也没抬，问道。
白秀才进屋，拿起桌面的茶杯，拿起一个大陶瓶，给自己斟了一杯已经不热的茶，一口闷下，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水珠，道：“家主，我刚从那边过来，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情的！”
赵振这才抬头，看到白秀才白色的长衫，全是灰黑色的污渍，一块一块甚是醒目。再看那脸上，也是铺满了灰尘，就像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
赵振看到白秀才狼狈的样子，知道这几天他一直没回家，就在二工坊里主持调研工作，吃睡都在工坊，甚是辛苦。
自从白秀才来到玉泉，接受了自己幕僚的职责，自己就成了甩手掌柜，越来越清闲，赵振心中还是隐隐有一点愧疚。
连忙招呼门外候着的仆役端来水盆，拿来干净的衣服给白秀才换上。
白秀才洗了脸，看了一下衣服道:”这个不急，还是先汇报情况吧，衣服等一下，等我在你这里洗吧洗吧再换……等汇报完了，还要再回去！”
赵振点点头，这个事情牵涉甚大，这次连猴子他们都调了不少人过去协助调查。
“说说情况吧……”
“是……铁器工坊里面，本来就有许多危险之处，故此，家主当初已经跟王大阳这些工匠，一起制定了安全生产条规……如果完全按照守则，至少不会出太大的事情……只是这工坊的规模，长得实在太快了……”
“王大阳现在手下有三个铁器工坊，还有专门炼制铜的制铜工坊，还有炼制锡、铅这些的一个杂金工坊，摊子铺得太大，他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这不是理由！如果管不过来，应该收一收！”赵振有些不悦，打断了白秀才。
白秀才叹了口气：“其实，那些安全生产条规，一开始就是要依靠整个工坊的人一起执行，光靠王大阳一个人，怎么得了！”
赵振点点头，示意白秀才继续。
“现在的问题，就是出在下面的一些工匠和小工，对安全生产的认识不足……像这次，就是有几个工匠，违反规定，在出钢现场摆放了水盆……钢水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溢出了，结果恰好掉进了水盆，结果，就炸了……”
赵振一拍桌子：“胡闹！钢水一千多度，遇到水，肯定要爆炸的！这个道理，他们第一天培训，就应该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执行，又是另一回事了……”白秀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水盆是谁放的？”
“是一个叫郭小四的工匠……说是有一点水在房间，凉快一点！”
“人呢？抓起来没有！”
白秀才苦笑一声：“听到消息，当时就跑了！”
赵振眼角抽搐两下：“让刑房，派人去追，把人给我抓回来！害死两名同袍，岂能一走了之！”
白秀才点点头，拱手应下。
“赵大人，这件事情只是冰山之一角，这次检查，查出许多问题”
赵振心里不痛快，也唤人撤了热茶，拿来一个大杯子，咕嘟了一大杯冷茶。
“说！”
“之前，那个小四也摆过水盆，之前也出过事……上个月，也发生过一次钢水溢出，但是当班的工匠躲避及时，只有一人受了点擦伤……”
赵振疑惑道：“为何不见有人上报？”
“这就是我说的问题了！出了事以后，当班的全部工匠，跪下来求负责安全管理的工匠，不要上报……”
“这是为何？他们不怕处罚？”赵振更是奇怪了。
按照安全生产规定，瞒报安全事故，罪加一等啊。
白秀才道：“怕，当然怕！那些工匠还有小工，只是知道安全生产条规，但是对于内容却不甚了解，当初培训，这个部分也就是走走过场，按照他们说的，那就是不能出事，出了事就滚蛋……”
“这！”赵振无语了。
“所以，那些工匠都觉得，只要不出人命……其实，就算出了人命，只要能继续在玉泉打工，那就成……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王大阳，不是你我，他们还是要瞒下去的……”
赵振沉默了，一个规定，只是一个小环节没能执行到位，居然会放大成这样，酿出如此祸端！
“二工坊的安全管理员，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正在停职调查！”
“有没有……有没有……”赵振有点犹豫，他有点害怕自己的问题，如果这方面出现问题，会动摇他的很多信念。
白秀才微微一笑：“没有！到现在为止，没有发现收受贿赂，欺上瞒下的……就是害怕丢了工……”
“唉，是啊，就是欺上而已，并没有瞒下……”赵振摇摇头，心中默然吐槽。听到这些，他一边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一边有些感慨。
又商量了一下后面的工作，白秀才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匆匆而去。
看着白秀才飘逸的身影，赵振眼角不由抽动两下：“这人怎么又换了白衣服过去啊……”
赵振走出院子，看着晴朗得天色，感受着依然燥热得天气，远处似有一片乌云飘近。
这次的事故，虽然不幸，却也是好事，让大家认识到安全生产的重要性。最重要的事，暴露了很多工作中存在的问题。
下面的问题还有很多，如何处罚，条规是否需要调整，如何落实培训等等等等……
赵振心中莫名的一阵烦躁，他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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