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家主大叫不好,白秀才顿时眉头紧锁,猴子则异常紧张,连忙问出了什么事情。
赵振黑着脸,把信递给了过去。
白秀才和猴子两人接信来,赶紧读了起来。
“……某得赵大人相助,幸不辱使命,终得礼部侍郎一职……
……如此,一来,可在朝中为赵大人一大助力,二来,也可告慰吾之父母在天之灵……
……中都传旨不日即到,某将入中都就任,此后天各一方,恐相见甚难,不知何日方能与赵大人一醉方休……”
猴子看完,大致也能明白其中大意,咂咂嘴道:“这熊耀祖,拍拍屁股,就要走了?礼部侍郎,难道比他这山东东路都指挥使还要有油水吗?”
白秀才眉头紧锁,好一阵才道:“礼部侍郎,也是正三品,官秩没升没降,油水嘛,礼部虽说比不上吏部、户部、工部,但油水也是不少,不过真要论起来,恐怕还不如他现在……”
“那他这么兴奋干嘛,油水不多,还要天天在皇帝老儿眼皮底下,啥时候都被看得死死的……”
赵振嘴角抽动两下,嘴里挤出几个字:“那是京官!”
官员自古就是有鄙视链的,大家熟知的官阶,其实还在鄙视链的第二级。而第一级的鄙视链是跟权力中心的距离,所以,京官就会看不起地方官。
因为这个时候所有的权力来自皇权。皇帝,就是整个帝国的权力中心,也是所有权力行使的正当性来源。
所以,只有靠近皇帝,才能获得最大、最稳固的权力。否则,就算你官阶再高,官声再显,也抗不过朝廷的一个决定,皇上一道圣旨。
但凡当官的人,首先就是要去当京官。后来,这个传统继续扩展,当老师,那就要当帝师,当医生,就要成为御医,连做饭的最高境界,那都是御厨。
这些,都不过是京官思维的变种罢了。
猴子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只是嘟囔了一句:“他这一走,不知道会换谁来……”
白秀才摇摇头:“他这一走,危害太大了!而且,一点时间都不留给咱们,措手不及啊!”
赵振恨恨道:“他倒是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有没有考虑咱们的事情?!哼,拿了老子的钱跑路,想得美!马丹,想走?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我赵振不好过,你熊耀祖又能好打哪里去!”
赵振霍的一声站起身来,对着猴子道:“猴子,备马!”
猴子:“好嘞!咱去哪儿?”
赵振咬牙切齿:“益州府!”
熊耀祖朝思暮想就是要到中都去当京官,这些赵振自然理解。他当官三十多年,当官就要当京官的观念根深蒂固,自然也难以免俗。
这次好不容易等到了京中礼部有一个空缺,经过一番运作下来,花费无数银两,还有从赵振那里弄来的各种好东西,这才堪堪拿下,极为惊险。
本来熊耀祖当官顶住压力,赵振在下面折腾,这样的局面,面子里子都有,已经成为山东东路政坛的基本格局。这本来是一个极好的搭配,也是一种契约,或者叫做默契。
熊耀祖一走,这个格局就立不住了。而且,在赵振看来,这熊耀祖就是在毁约。
说好一起到白头,你却偷偷焗了油。自己升官去也,留下他一个人在登州油煎火烤,完全不考虑赵振的处境。何其自私!
要说熊耀祖当京官,确实能够在另一个层面帮助赵振。那么,赵振为何如此愤怒呢?
赵振行事,虽然都是阳谋,但毕竟做不到事事都依照规矩来,很多事情甚至根本拿不上台面的。就拿那屯田一事,熊耀祖就是特事特办,真要是严格查起来,光是程序上就有不少漏洞。
这些事情,不查也就罢了,真要查起来,问题还真是不小。
以赵振现在的实力,虽然不至于换个领导就把自己抓进大牢。可是,来一个不是自己人的上司,天天给自己小鞋穿,恐怕赵振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真到了这个时候,很可能会迫使他提前起事。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就是反对朝廷的义军,或者叫做流寇了。
本来,起义军也无所谓,毕竟现在他的实力也有,声望也还不错。那为什么赵振不愿意呢?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样的权力缺乏足够的正当性。
在南边还有一个大宋国,延续的是汉人政权的正统。在正统还在的情形下,赵振起义,不用大宋的名号,那就完全没有正当性了。
真要唱这一出,等于是自我孤立,没人敢追随的。
遍观金朝末年山东、河北的起义军,绝大部分都是打着宋国的旗号,就是这个道理。
那么,如果赵振也像赵开山、李全他们那样,宣布归顺宋国呢?这个赵振当然也不愿意,本来就是要辞职单干的,还要给自己再找个老板?而且这个老板还打不过现在这个。
这样做,不是走投无路,就是脑子进水。总之,提前起事,就会面临这样的局面,想知道这里,赵振觉得,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想到熊耀祖拿着自己干的成绩,跟上头邀功,自己升官到中都逍遥快活,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赵振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黑色的四轮马车在水泥马路上飞驰,前后还有十多骑亲兵护卫。
车里面坐着的正是赵振、白秀才和猴子。
整个山东东路的水泥马路,已经形成了初具规模的路网。但是这个路网的绝大部分,还是在赵振管辖的登州、莱州和宁海州范围内。
从玉泉新城前往益都的水泥路,则是少数超出这个范围的道路。虽然还有一小段要走官道,但是因为官道是新修的,质量还算过得去,就先用着。
三人在车里坐着,赵振一个人看着窗外,白秀才则是跟猴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白大人,出了莱州,就不归咱们管了,为啥咱还要修这么好的路呢?修路花钱,保养维护,还是花钱……”
白秀才冷冷道:“因为咱家大人不差钱!”
这个事情,他也多次跟赵振提过,奈何赵振一意孤行,还是要修。
“这敢情好啊!家主,咱们的钱这么多了吗?要不,也给俺们四十四号拨点款呗,你看,这都过节了,咱们外派的那些人,也该发点啥了呗……”
赵振没好气道:“没钱!别听秀才瞎说!”
白秀才微闭双眼,淡然道:“哼!没钱?你也知道没钱吗?没钱你修的这么带劲?”
赵振气不打一处来:“抽血!懂吗?修路就是抽血!嗨,说了你们也不懂!”
转过头有一个人生闷气了。
发达的交通网络,带来了便利,同时,也带来了人口和资源的聚集。这个过程,就像抽血一般,将人口和资源,从发展程度较低的地方,聚集到发展程度较高的地方。
所以,在赵振看来,玉泉在这个过程,肯定是抽血的一方,铁定不亏。当然,那些被抽血的地区,也得到了便利和发展。
所以,总的来说,肯定时全面进步,只不过登州,特别是玉泉新城这样的地区,相对其他地区,更有优势,发展更快罢了。
这个道理,他跟秀才解释过几次,不过总是说不太明白。
其实,白秀才也不是真的不懂,刚才也不过是想分散一下赵振的注意力,舒缓一下他的心情。毕竟熊耀祖的这个事情,实在是有些突然了。
赵振上车一路过来,其实也想了很多,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只是刚才在路上,又有亲兵送来一封急件,是长春子丘处机丘真人发来的。
这封信提到朝中有人想要对他不利。
原来,丘真人前一段时间奉旨入宫为圣上讲道。在宫门口碰到了上次来传旨的太监,李连英。平日里,这李太监也经常受到赵振的恩惠,也知道丘处机与赵振交情不错,所以就顺口提了一句。大意就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赵振的不是,让他小心一点。
这种事情,因为事情太过敏感,通常也只能是只言片语,不敢深谈得。
丘真人感觉事关重大,还是把事情跟他通报一声。
看到这封信,赵振自然知道就是完颜承裕在运作对付自己。只是消息从宫中出来,看来有人在皇上耳边吹风。
完颜承裕乃是宗族,而且威望颇高。虽然他对于当今圣上完颜永济的能力不是很待见,但是不妨碍他利用皇上来整治自己啊!
如今熊耀祖再这么一走,自己的形势还当真不妙啊!
到底该如何破这个局呢?
赵振陷入了沉思。
玉泉的重载四轮马车,行驶在平坦的水泥马路上,速度很快。五百里不到的路程,昼行夜宿,两日左右便到。
到了益都府,赵振马不停蹄,直接赶道府衙。门口守门的门子,乃是熊耀祖从登州带来的老人,认得赵振,立刻入内通传,不一刻便带着赵振来到花厅。
一阵爽朗的笑声,熊耀祖意气风发的来到花厅,身上穿着新朝服。原来,刚才他正在试穿发下来的三品朝服。
见到赵振,熊耀祖哈哈大笑:“哈哈哈,赵大人,想杀熊某啊!”
赵振黑着脸,把手一摊:“熊大人,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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