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洪突然间猛地坐起来,不停地喘息,使劲地咽口水,却发现自己的口中干燥无比,一滴口水也没有,喉咙也是火辣辣地疼。
嗒!
床头柜上的台灯被桑岩打开。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伊洪的脸上,一滴滴汗水正在往下淌,就像放在太阳底下的冰块,随时会融化干净。
桑岩替他倒来了一杯水,也为他擦去额上和脸上的汗水。
伊洪一口气喝完一杯水,一只手紧紧抓住桑岩的肩膀。
“我......我感觉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伊洪的那只手用的劲越来越大,恨不得掐进桑岩的肩膀里面。
“阿洪,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你答应过我,为了我,你什么都愿意做,包括一起坚持下去!”桑岩伸出自己的双手,轻轻抓住他抓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再轻轻将他的手移动到自己心脏的地方,问道:“感受到了吗?这是我的心跳!”
她再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到伊洪的心脏的位置,说:“这是你的心跳,我们俩的心跳是一致的。我们谁离开了谁的心跳,都会死去。”桑岩的双眼在暖光下温柔似水,在她与伊洪四面相对的那一瞬间,伊洪感受到了来自桑岩温暖的鼓励。
伊洪现在脑子很乱,他在自己的脑子里将做噩梦的画面一张张撕碎。可是自己无论怎么多么用力去将这些画面撕碎,它们都会在伊洪入睡的时候,自己再重新粘起来,再一张张展现在伊洪的脑子里面。
这个噩梦每个晚上都缠着他,根本就没打算让他睡一个安稳觉
“你知道我每晚都会梦见什么吗?”伊洪说。此时他的喉咙没那么干,已经好多了。
桑岩把伊洪放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轻轻一转,抽回自己放在他胸前的那只手,把他的那只手紧紧抱住。将自己的脸贴在伊洪的手臂上,闭上眼睛,说:“不管你梦见了什么,那都只是虚无的环境而已,只有才最真的在你身边。”
“是吗?”伊洪反问过自己无数次。从钱宁之后,这样的反问都是煎熬。
每天都会听到桑岩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只有我才是最真实的。”
“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它不仅仅只是在为了让我活下去在跳动而已,更是为了你!阿洪,你感受到了吗?”
“我们现在所做的噩梦,都是美好生活即将开始的前兆。所以,那些虚无的东西,尽管不用去理会。”
“既然我们已经坠入了深渊,那我们可以在深渊里面尽情拥抱,相互取暖,因为我们的取暖对象,只有彼此,别无他人!”
......
伊洪也在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才会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是为了此时正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吗?难道仅仅是为了得到她?按照她对自己所有的话,她的身体,她的精神,我都已经得到了啊!为什么我自己会对她唯命是从,哪怕是砍下别人的头颅,带回来,放在正对着床的那个冰箱?
伊洪慢慢摊开自己的双手,目光垂下,看着自己的掌心。因为光线和自己是近视的原因,突然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扭曲了。
这可是一双拉小提琴的手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们不再拿起小提琴,不再演奏《梁祝》,不再演奏《沉思》,而是握住了斧头,捧着砍下的头颅。
“小桑,每个晚上,我都会梦见我自己。”伊洪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靠在床头上,点起一根香烟。在认识桑岩之前,他从未抽烟,也厌恶抽烟的人。如今的他,不得不靠香烟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桑岩往伊洪身上靠了靠,与他贴的更近些。在那个晚上,她正在金海酒店1107房间的窗户,等待着伊洪将董文的头颅降下来。
“你现在是不是对血有了渴望?”桑岩突然问道。
伊洪笑了起来,大声,响亮,响彻了整个厂房。从那件事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笑过,这一次,他发自内心地笑,不留余力地笑!他承认了自己,从文质彬彬优雅的小提琴教师,彻底沦为了一个杀人狂魔,斩首,是他现在唯一的乐趣。
“你在笑什么?”桑岩问道。她怎么会不知道,此时此刻,伊洪的内心呢?
理想的爱情,理想的生活,向往的日子,在这笑声中,全部化为虚无,全部都堕入了黑暗。
“我在笑我傻,怎么偏偏遇上了你!工作没了,家也散了,活成了一只魔鬼。”
“可我偏偏就喜欢魔鬼!”桑岩亲昵道。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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