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
她呢喃一声,从床上起来,却见那人双眸望着外边,久久未曾回神。
阳光从门窗的缝隙中映照在房内,漆木花柱,红帘丝枕,陶雨绮一袭黑衣躺在上面,只觉头疼,好像有人打过她一样。
记忆中,自己应该是在花果山上的,但似乎只记得自己说的那句「甘愿投降」,后面发生了什么毫无印象,萧陌呢?
陶雨绮不应该是被擒拿的吗?
怎么会在这灌江口?
真的头疼,她闭目养神,细细再回想花果山上的片段,自己与萧陌互换眼神,欲一起诈降,将战场移至九重天上;
不过那人的眸子里,好像还印着身后杨戬的残影,似乎在说着......
“雨绮姑娘醒了!”
李焕章从外边进来,打断着她的思路,手里还端着铜盆棉布,给她递上,:
“来,洗把脸醒醒神,睡了这些个日子,雨绮姑娘也不怕头昏,稍后在下为您去端点膳食,可别饿着。”
“头疼...”
“二爷下手是重了点,但稍后您擦点药就会好的,放心吧。”
“他打晕的我?”
“是的,当时在下虽然不在,却也能大致猜到,那猴子眼中,永远都是在乎的高过自己的一切,他若是在乎您,怎舍得您跟他一起被抓?定是让二爷将您打晕带回,他与哪咤等人,被李靖抓上了天庭。”
“萧陌他们...被抓了?”
她倚靠在床边,放下着毛巾。
陶雨绮偶尔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经常把灾难带给别人,而她却总是如此的幸运?
明明投降是她想出来的,自己却被杨戬救回了灌江口,剩萧陌等人在天庭受苦,而她,竟在这灌江口内睡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杨戬他......在干嘛呢?”
“二爷...”
李焕章转头瞅了眼定如木桩的人,深情印满无奈,始终只是微笑的摇着头,闭口不言。
倒是边上的杨戬,将他们的话都听在了耳中,似有似无的开口,:
“没事,就是有点心乱。”
“......”
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但陶雨绮就是觉得杨戬此刻不正常,于是她洗把脸坐在桌子前,静静等待那些下人端上膳食。
吃饱喝足,她袖口一挥,一袭黑衣手执长剑就要直闯凌霄;
不过,被眉山众兄弟给拦了下来。
“雨绮姑娘,您这一行势必凶多吉少,还是留在灌江口,跟二爷从长计议吧!”
“从长计议?我任由萧陌他们生死未卜?”
“天庭的兄弟们传报,萧陌跟哪咤此刻还被关在天牢下,您放心,天庭一日不抓到你,就不会对他们动手,你留下的话,萧陌哪咤他们更安全也不一定!”
“你们既然知道,我现在得罪的是整个天庭,还把我藏在灌江口,这不是等着让人来问罪?”
“他们敢!在二爷头上动土一个个都不想活了是吧?雨绮姑娘您放心,兄弟几个就算把性命豁出去,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
陶雨绮被他们一群人围的直郁闷,可一时之间,自己也确实没有想好,上天后有什么办法能救人;
她只是觉得,这样打上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忽然间觉得人数不对,陶雨绮转个圈环顾周围,发现劝自己的只有眉山兄弟,杨戬不在,顿时稀奇,往常不是这货比谁都激动的吗?
今天怎么那么坐得住?
便问眉山众人,:
“杨戬他......是不是出事了?”
“这......”
各兄弟支支吾吾许久,都是相互看看,谁也不敢言,最后还是李焕章见她担心的模样,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其实...是三圣母,她从天庭回来后,就一直很不对劲,玉帝派人来话,说二爷如果不交出您,三圣母恐怕活不了几天...”
“你是说?哼!”
陶雨绮咬牙冷笑,不免在感慨玉帝那家伙的心肠如此黑暗,自家的外甥女都下得去黑手,真是绝情。
难怪自从她醒过来后,杨戬就没看过她一眼,原来是在担心杨婵。
他那个妹妹身子骨本身就柔弱,经不得半点风浪,还被压在华山下十余年,好不容易终于放出来了吧,还一波三折。
陶雨绮微微侧着身子,见房内的杨戬没有跟出来,自己愁上眉梢,不禁揪心起来,:
“杨婵她,在华山吗?”
“是的,二爷本来想带她回灌江口,无奈三圣母身子太虚,不敢动她,就让她留在了圣母殿,现在二哥跟六弟在照顾她。”
“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当然可以,三圣母若是见到您去看望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也许吧......”
随着天空的流云翻涌,陶雨绮随着李焕章架云直往华山,坐在这高处,她总是在不自觉的想,下边忙碌的人族,生活中的欢乐究竟从何而起?
看他们三五成群,嬉笑吵闹,看他们夫妻和睦,生个娃儿乖巧活泼,便想着,自己跟萧陌,也会生下一个孩子吗?
是猴子模样,还是人形呢?
但凡人总有生老病死,为什么他们能活的如此自在轻松?而自己,竟迷茫的手足无措。
......
“圣母殿到了,雨绮姑娘,请。”
“哦...”
陶雨绮抬眉望着眼前的金殿宝刹,院内花树常春,三两石阶,还用篱笆围了不少菜园;
这座圣母殿,倒是满满的人族风情,让她几许神往。
随着李焕章带路,她在门口便远远瞧见了俯在窗边的少女,那倦怠的眸子里将满院花簇收纳,却无半点神色,一头银发如霜般洒在陶雨绮的心间,寒意泛起。
上次见的杨婵的时候,她安静的跪坐在华山牢笼的水台上,清婉的笑容,不知一下跌进了谁的心间;
“雨绮姐姐?”
“嗯。”
“雨绮姐姐,你回来了?二哥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呢?”
“他没来。”
“这样啊......”
她从床畔的窗沿边起开,挪着瘦小的身子往陶雨绮的方向凑凑,刚欲起身穿鞋,忽然喉部一干,剧烈咳嗽起来,银发披肩,形如残喘的老人。
陶雨绮倒一杯水,揽着她的身子递将过去;
但当触碰到杨婵身体的时候,瞬时只觉她如同皮包骨一般,浑身上下无半两肉,即使华服锦衣,也难蔽她体虚骨松。
感受着旁侧的温度,杨婵似是归巢的鸟儿,亲切依赖在陶雨绮怀里,仿若是在乖巧的享受着不知名的恩赐,笑比花娇,:
“谢谢雨绮姐姐,你身上好暖和.....”
“杨戬他,知道你快死了吗?”
“没有告诉二哥......”
“为什么不告诉他?”
“二哥会生气了,而且我已经活了很久了,很久很久了,沉香长大了,二哥也有雨绮姐姐,所以,我不说也可以......”
“你头发,怎么回事?”
“不知道...”
杨婵抬头瞧瞧她,又缩回了身子,:
“从灌江口回来后,没几天就开始变白了,身上也好多皱纹,雨绮姐姐,我知道我年龄有成千上万岁了,头发变白也很正常的。”
“木吒带你去凌霄殿的时候,你跟谁接触过?”
“除了木吒扶过我,就只有二哥,把我从偏殿一路抱回来的,杨婵没有碰过任何人。”
“那?吃过或者喝过什么?”
“有宫娥端来了很多食物,等二哥的时候杨婵有些饿了,就吃了一点,不能吃的吗?”
怀里的人儿眨巴着慵懒的眼睛,却被陶雨绮揽的更紧,声声宽慰,:
“没事,可以吃的。”
可能是很少被人这么温暖的抱过,杨婵在她怀侧蹭蹭,困意上头,便又睡了过去,静谧的,如同画中仙,无丝毫凡尘之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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