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柴无缰一脸崇拜的表情,大感满足,接着说道,“最后还是稷下学宫的祭酒亲自发话,邀请他来学宫任教,成为稷下学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先生。”
柴无缰说道:“列伯,我决定了,他就是我的偶像。”
说起这人,老人似乎话也变多了,感慨道:“他也是我一生的偶像啊。”
柴无缰“咦”的一声,疑惑的看着老人,“列伯,听你的口气,你认识这人吗?”
老人嘿嘿一声,没有回答。他当然认识,他曾经就是稷下学宫的学生,他亲眼目睹了那人的绝世风采。柴无缰又岂能想到,这个在学堂沉默寡言的老人,这个为他驾车的老人,居然还是师出稷下学宫的人。
柴无缰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列伯,你说这个人还在不在学宫里呢,好想见他一面。”
老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柴无缰,他可不会告诉,那人就是柴无缰一直诽谤的欧阳先生,欧阳凌云,见面的次数何曾少了去,柴无缰的童年几乎就是见着他的面长大的。
老人回想起当年的事。
在很多年前,老人还不老的时候,在稷下学宫初遇欧阳凌云,他就是第一个不服气,揪起欧阳凌云衣领准备动手揍他的人,只是后来发生各种事,被欧阳凌云的超凡智慧,人格魅力所折服,开始跟随他的脚步,随他笑傲学宫,伴他血战沙场,同他“叛国”逃离,再到隐居青山镇,忠心耿耿,生死相随,始终无悔。
老人,项列是也,曾经凶名赫赫的血盾项列。
他就像立在欧阳凌云身前永远不倒的一张盾牌,不知为他挡下了多少明枪暗箭,鲜血染红了衣裳,既是敌人的鲜血,也有他自己的鲜血。
世人言,欲杀军神欧阳,先破血盾项列。
那一年,欧阳凌云在稷下学宫的那场风波下名声大噪,底细也为人知晓,乃是大梁高门豪阀的继承人,身份非凡,且天赋绝伦。可项列只是一介寒门贫子,却差点揍了欧阳凌云,这件事导致了学宫学子皆冷落对待,贵族子弟看不起他,欺他辱他,寒而门子弟却怕受他牵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毕竟项列得罪的人是欧阳凌云,两人的身份地位有如云泥之别。
后来项列被一贵族子弟诬陷偷盗重宝,人证物证俱在,不管他怎么喊冤都无人相信,而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被稷下学宫学宫开除驱逐。
他不过是一介寒门,拼命考进了稷下学宫,家中老父引以为豪,逢人炫耀,他承担着改变家族命运的重担,被赋予殷殷厚望。
可是若被就此驱逐,他的人生的前程就将提前完结了,如果带着污名回家乡,他都不敢想象这对父亲会是怎样的打击,对家族会是什么打击,在将来的他,也许将会背着污名屈辱的活着。
他愤怒,他咆哮,他不甘心,却无力反抗。
人在陷入黑暗的绝望之中的时候,是否会祈祷老天保佑。就在他绝望奔溃的时候,天使出现了,打开一扇大门,门中放出无限光芒,一只手伸向了他,把他从黑暗拉出来,天使就是欧阳凌云。
“这事有蹊跷,尚得细查。”这是欧阳凌云当初说的话,这是他一生听到的最美的话了。
在欧阳凌云的细心侦查之下,查出了真相,还了他清白,洗刷了他身上的污名。
他问欧阳凌云,“为什么帮我?”
欧阳凌云说,“我只是把查出真相而已,不是专门为了帮你,就算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一样会做。再说,你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他还记得,听到这话的时候,脾气火爆的自己,自诩男子汉的自己,那天哭的像一个孩子,哭得一塌糊涂。
老人心想,那年,自己哭的真难看吧。
柴无缰一下子被老人看得莫名其妙,一下子又看到老人恍惚走神,正是奇怪间。
项列看向前方,淡然的说:“他早已不在稷下学宫了。”
柴无缰遗憾的道:“太可惜了。”
项列悠悠的说:“人已不在江湖,可江湖依旧有他的传说。”
正在马车向前,一个老人与一个少年聊着稷下学宫的一个传奇的时候。
青山镇的私塾里,当事人正在里与妻子谈话。
欧阳凌云捋着小白胡子,嘿嘿的笑道:“秀儿,你说无缰那小子在学宫听到我的传说,会不会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端木秀说道:“怎么了,又在嘚瑟你当年初到稷下学宫的光辉事迹了。”
欧阳凌云道:“那是,要不是那年我那么耀眼,我当年怎么可能入你眼。”
端木秀白了他一眼,“别嘚瑟了,不用等无缰到学宫,阿列就会说了。”
欧阳凌云道:“好想看看这小子听到我传说时候的表情,看他平时还嘴硬总埋汰我、嫌弃我,若是听闻我的光辉史,能不能联想到我这个老师呢。”
“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你明明知道无缰这还是心里其实对你佩服的紧,只是嘴上不说,你怎么还和他计较起这个。”端木秀说道。
欧阳凌云笑,“我就是喜欢看那小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端木秀懒得搭理他这恶趣,说道,“也不知道一路上平安不,能不能顺利到学宫,这世道不平啊。”酷P#匠网c首发cL0…$
“放心吧,有阿列在,没几个人能伤害到他,我倒是为路上的毛贼盗匪担心,血盾项列这名号不是说的好听而已,当年他可是为了挡下了不少刀子。只是这些年跟着我,也很多年没见血了。”欧阳凌云说道:“唉,这些年,就是委屈了阿列,顶天立地的英雄,却陪我在这穷乡僻壤里终老。”
端木秀一想,“也是,有阿列在,不会有事的。”
欧阳凌云接着道,“阿列虽然常说,如果没有我,他早就死了。可实际上,他救我的次数,比我救他的次数多得多,欠我的早还清了,反而是我欠他的多。”
端木秀安慰道,“你也不用这般想,阿列就是那性子,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你和他之间,已经不是谁欠的多,谁欠的少能够分得清的。”
“是啊,已经分不清了。”
柴无缰家。
黑熊看夭雪儿眺望远方,知道她担心,安慰道:“放心吧,无缰会没事的。护送无缰的那人,我在他身上感受到和我类似的气息,既然欧阳老头让他护送,就不会有问题了。”
夭雪儿沉默的颔首回应。
黑熊欲欲言又止。
夭雪儿似乎有所感应,说道:“大哥,想说什么就说吧。”
黑熊道:“我没想到你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欧阳老头,送无缰去稷下学宫求学。你不是希望他平平凡凡一辈子吗?”
夭雪儿这才回头,认真的道:“大哥,我们教导了无缰这些年,你心里明白,以无缰的天资,是平凡不了的。既然如此,让他去更好的地方历练,不是很好吗?更重要的是……”
黑熊接口道:“更重要的是,你准备回帝都柴家了,准备为将军复仇了。这十三年来,你一直都背负这事,如果不是有无缰在,我真担心你不会再有笑容了。”黑熊回想起当年杀出重围后的她,像一个活死人一般,不管他怎么呼唤,她都不应,若不是无缰的哭声唤醒了她,他真怕她会一直那样。
夭雪儿道:“是啊,十三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件事,如果不查出谁背叛了济周哥,我的心实在难安。所以当欧阳先生来征求我意见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同意,这也省了我再想如何安置无缰。我们是不能带着无缰回去的,帝都的漩涡,卷进去就很难出来了,济周哥哥的血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是柴家,也不例外。”说到后面的时候,她斩钉截铁,她明白,一旦被人知晓无缰的存在,杀机也就来临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陷于危险中。
黑熊道:“若是他们问起呢?”黑熊是属于柴家的军人,但他只效忠一个人,以前是将军,现在是夭雪儿,如果他还活能下去,那以后会是柴无缰。
“就说那孩子在那年的刺杀中夭折了,我重伤难愈,养伤多年,才等了这么久返回家族。具体细节,到时候再商榷一下,不能留下一点破绽,一丝痕迹。”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不许我传授无缰武技功法,只是让我锻炼他的身体基础,就是怕被人看出和柴家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吧。”
夭雪儿点点头,“我必须这么做。在这里我们能保护得了无缰,回帝都之后,又岂敢保证无缰百分之百不受伤害。”
黑熊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不由问道:“那什么时候走?”
夭雪儿沉默片刻,“等护送无缰的人回来,知道无缰平安到了稷下学宫后,我们就动身吧。”
黑熊知道她心中已有打算,就不多言。
这一天,他也等了很久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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