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雾气渐浓，风轻轻，有几分凉意，吹着很舒服。
要是在寻常人家，老人吃完晚饭，坐在门前树下乘凉，给孙子讲讲年轻时候的故事，大概是件很好的事情。
可这时在半山腰的茅庐，气氛有点安静。
柴无缰和顾空面对面，相距十几步。
江月紧张得看着柴无缰，不肯移开视线，白书生则显得自然闲适，他总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这样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越安静就越让人紧张，心跳声都好像能听到一样。
打破安静气氛的是柴无缰，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顾先生，我准备好了。”
顾空眼帘微抬，轻轻“嗯”了一声，很随意，就是那就开始的意思。
柴无缰神情凝重，精神紧绷起来，如临大敌般，目光紧紧盯着顾空的一举一动，一旦他动，自己就动，不管能不能看清顾空的动作，反正或者后退或者躲闪就是。
这种闪避动作纯粹是出于感觉，因为柴无缰总是看不清顾空的动作，有时候哪怕眼睛看清了，可身体的反应速度还是跟不上。
总是挨打，让柴无缰很是恼火，可一反击，受伤的还是自己，顾空的身躯就好像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钢铁之躯。
不能一直挨打，也没法反击，那唯一能做的就是闪避，再说，能避开顾空的动作，已经算是极为奢望的一件事了。
按照柴无缰的经验，有计划的闪避总是避不开顾空的巴掌，只有乱闪避，才有一分可能性，让顾空的掌击落到空处，当然，顶多只能避开一掌而已。
这就是柴无缰的无理手，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招的去处，对手又怎么可能预判到。
柴无缰视线微垂，落在顾空的双脚上，这时候顾空动了，右脚的脚后跟微微离地。
就这细微的动作，柴无缰也跟着动了，身形瞬间暴退，四肢着地，体态如虎豹弓腰，没有丝毫停留，着地四肢一弯曲，准备再次完成一次位置移动，向左跳跃。
“砰”的一声。
在起跳的刹那，柴无缰就感觉自己的右肋挨了一掌，沉重有力，身体不受控制得砸回地面，又滚动了几圈，扬起灰尘。
“一掌。”
江月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瞬不瞬的瞧着柴无缰滚到地面又立马站起来，在心里默默替柴无缰数着几掌，她心里也挺矛盾的，又希望无缰哥哥能撑过十掌，遂了心愿，又希望无缰哥哥不能撑过十掌，这样就可以晚点外出游历。
柴无缰站直身体，又晃动了一下，拉开防御姿态，目光锐利，眼神中隐隐有痛苦之色，但还是忍了下来，没有痛呼出声，也不因顾空的冷漠表情而有半分不安，不愧是挨揍挨多的家伙，没有白白辜负顾空以前那么多掌劲。
白书生点点头，心说皮实了不少。
柴无缰哈哈一笑道：“再来。”
不管痛不痛，要假装不痛，哪怕面对顾面瘫，也有风轻云淡的装逼，发梢随风扬起，加上这句“再来”颇有豪气，输人不输阵，要把气势摆足，任谁见到都有竖起拇指说一声霸气外漏少年郎。
看得江月双眼放光，觉得无缰哥哥真是风流倜傥，潇洒自如。
顾空眉毛一挑，凛冽冷峻，不用摆架势，也有静如深渊的气度，尽显风流。
“砰”，“砰”，“砰”。
空气中三连响，那是巴掌拍在身体的声音，柴无缰身体眨眼变换三次，最后又在地上打滚。
顾空闪电般的出手，连续出了三掌，柴无缰抓不住他的动作，来不及躲避，硬生生挨了三掌。
“啊！”
柴无缰大声哀嚎，剧痛无比，重掌如雷击，他实在忍不住了，脑海空白了一瞬，清醒的时候就内心疯狂骂娘，狗日的三连击，痛死老子了。
哀嚎声划破天际，飘荡向远山，若远方有人听见，兴许以为深山闹鬼，森然恐怖，胆小的还会被吓得屁滚尿流，滚下山去。
江月心中泛起堵得慌的感受。
望着在地上痛苦喘着粗气的柴无缰，心被揪了一下，强忍住冲出去给柴无缰治疗的冲动，只能看着他痛苦，不能减轻他痛苦。
白书生脸色微变，心中凛然，这三巴掌挨得可不轻，估计柴师弟再皮实，这下子也够呛的，心想老师对师弟真看重，才会加大力度，还是三连击。
在白书生这弟子的认知里，老师的教育方式就是棍棒教育，不打不成器，打得越重，说明期望越大。
老师对柴师弟的要求有多高标准，训练有多严苛，白书生都是有看在眼里的，他也觉得柴师弟没有辜负老师的期待，进步惊人，体魄稳固不说，应对攻击的直觉，可以说是越来越强了。
是的，在白书生这过来人眼里，柴无缰的“瞎闪避”就是一种战斗直觉，不用眼睛去察觉对手动作，而是凭借直觉行动，这种本领在战斗中有多重要，他相信柴无缰以后会领悟到的。
顾空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喘气的柴无缰，心里不屑地说，叫你小犊子装逼，不装会死吗？
江月大声给柴无缰打气，道：“无缰哥哥，四掌了，加油，你行的。”
过了好一会儿，柴无缰的气息慢慢平缓下来，感觉五脏六腑受到的冲击也渐渐在呼吸吐纳间消散，于是挣扎地爬起来，身体的每一寸肌肉以一种难以细观的幅度在振动，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酷=匠+‘网r正版首‘.发0Q
顾空暗暗点头，别人看不出来，也只有他这样的宗师级人物，才能看出柴无缰身体表面的振动，形成一层无形的涟漪，这是修行他所创武学的入门标志，不由高看柴无缰一眼。
柴无缰怒吼一声，“再来。”
顾空冷漠的脸颊浮现出一丝欣赏的神色，淡然说道：“痛了就喊出来。”
话音刚落，顾空轻轻一抬掌，在柴无缰骇然的目光中，动作缓慢无比，轻轻印向柴无缰胸前。
柴无缰想要闪避，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大叫动起来、动起来，明明这一掌看得这么清楚，可就是身体无法控制，眼睁睁的看着顾空白皙如玉的手掌慢慢靠近，然后印在自己的身体上。
柴无缰看着这幕画面，心神动荡不已，看到了，却还是躲不开。
顾空展现的这境界，已经不止一次了，可无论他怎么领悟，都未成领悟半分其中意味。
柴无缰哪里知道，这样的武学境界，本来就不是他这样一个少年郎能够理解的。
顾空也知道这样的事实，不过还是可以展现这种境界给柴无缰看，只有看了高处风景，才有登高的渴望。
当然，也有可能绝望，因为他相信，能被欧阳看重的少年，心性应该是超强的，不该高山仰止，而不敢登高。
“第五掌。”柴无缰身如炮弹飞了出去，但还是嘶吼出这样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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