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震惊过后,继而不解,“像沈家小姐这样身份的人,怎么会和几个小人物计较。”
店小二老神叨叨,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沈家有个公子,单名赐,正是沈小姐的哥哥,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孔夫子门下弟子,夫子称其‘瑚琏之器’,可担当大任。”
孔夫子,名如,乃前任稷下学宫祭酒,大宫主。
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
沈家,孔夫子,这都是活在别人口里的传说,轻易不能得罪的。
三个江湖客,口无遮拦,诽谤到沈家的读书人,他们不倒霉,谁倒霉,那几个江湖客没被打死就算幸运了,没事诽谤读书人干嘛,还被读书人的妹妹听到,这才叫做祸从口出。
行走江湖,说不定哪天就飞来横祸。
听到沈赐这个名字,白书生面露异色,柴无缰注意到了,好奇问道:“师兄,你认识这个人?”
白书生点头笑道:“有过数面之缘。”
“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白书生沉吟片刻,回想那几次和沈赐的交谈,说道:“爱财有道。”
柴无缰随口问了几句,就对沈赐不好奇了,反而对另一事心生疑惑。
“对了,师兄,你刚才为何阻止我出手?”柴无缰声音不大,不解地问,“那些江湖客虽然口不择言,有错在先,可他们也忒霸道了,动不动就断人手臂,那三人罪不至此的。”
虽然对那三个江湖豪客没啥好感,可那黄裳女子也甚是霸道,手下护卫出手狠辣。
柴无缰就见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讨厌那些仗着自家家世好,就为所欲为的人。
在稷下学宫里,那样的人,他见多了,所以心里还是偏向那些江湖客,有出手的打算,可却被白书生摇头示意不要出手,这才心生疑惑。
“你怎么知道你救的就是好人?”
白书生只用了一个问题,就让柴无缰深思,是啊,自己凭什么就认定那伙江湖人就是好人?
“师弟,我知道你好心,可世事如此,就怕好心做了坏事。我观那三人戾气极重,也不知染了多少血腥,不见得是好人。”白书生小声说,“江湖就是这样,生死自负,他们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白书生见柴无缰低头不语,知道他有认真听进去,心里颇为欣慰,能听进别人的话,就是好。
白书生明白老师为什么叫自己带他出来历练,除了修武外,还要修心。
柴无缰没有多少行走江湖的经验,年纪尚小,对人心善恶的认知还比较简单,在他眼里,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却不知善恶难分,人心复杂,叵测难料。
白书生笑了笑,说道:“再说,那姑娘还算是心好的,没有取人性命。”
柴无缰瞪大眼睛,“这也能叫好心?师兄,你别看人家是你熟人的妹妹,就说她是好心。”
“她这算好的了。”白书生笑了笑,随即收敛笑意,不知想起什么陈年惨事,目光闪过一丝悲戚,正色道,“江湖人行事,说好听点叫快意恩仇,说难听点就是肆意妄为了。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杀了人还不算,还杀了人全家,斩草除根,鸡犬不留,你觉得这样人如何?”
“祸不及家人,不过他们出自什么目的,这样的行径,就是坏人。”柴无缰应道。
“有的人为了权势,有的人为了财宝,有的人为了美色,有的人为了武学秘诀,有的人为了神兵利器,还有人什么都不为,只是为了看人不爽,视百姓如蝼蚁,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比比皆是。”白书生笑道,“那小姑娘是天下首富之女,让身边那两位护卫,在这里杀几个寻常江湖客,会被人问罪吗?”
客栈厅堂的众人皆在笑话那几个江湖客倒霉,讥讽沈家公子这响当当的读书人,甚至还污言秽语去调戏沈家小姐。
在场诸人,哪里有一人在指责沈家小姐的狠辣无情,蛮不讲理,分明是一边倒在嘲笑那几个江湖客。
柴无缰就算不想承认也没办法,耸耸肩,答道:“当然不会。”
“那不就是了。”白书生说,“她有理由杀人,有能力杀人,杀了人还不会承担任何风险,但她却没杀,教训人虽然是重了些,可你也看到了,就那几个江湖人的言行举止,就看和那护卫交手,招招奔着杀人去的,哪里留有余地,杀气戾气极重,你就敢保证他们手中没几条无辜者的人命吗?”
柴无缰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有这情况,因为交战双方实力太悬殊,他才觉得不管那几个江湖人怎么出招,都像在被玩着似的,就忽略了江湖人从一开始就下狠招杀招。
就这样的行径,的确难以保证他们没有杀害过无辜,或者说,杀了不少无辜,这样看来,断了一手臂,惩戒还算轻的。
反观那个护卫,哪怕实力远远高于他们,可下手极有分寸,说砍手绝不砍头。
白书生见柴无缰沉思的模样,笑道:“师弟,你初涉江湖,对这些细节难免忽视,再加上又习惯性地站在弱者的角度上看问题,所以才替那几个江湖人打抱不平,想出手救他们,还觉得沈家姑娘是坏人。”
白书生意味深长地说:“行走江湖,可以有侠气,但不能过于意气,若是逞一时之快,那结果好坏难料,遇事多想想,多看看,总是没错的。”
柴无缰知道白书生的说法是对的,他就是反感沈家小姐那种居高临下,一言定人命运的做派,所以才站在那伙江湖人的立场上看问题,才会忽视了问题本身的客观。
柴无缰抬起头看着白书生,像是重新审视他一般,搞得白书生一头雾水,以为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正想开口询问柴无缰的时候,柴无缰站起身来退了三步,郑重其事地作揖,一揖到底。
白书生微怔,没有想到柴无缰为何这般作揖,赶紧过去搀扶起来,问道:“师弟为何行此重礼?”
“谢师兄教我。”柴无缰肃颜,直言不讳道,“在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失望于师兄不是大高手,不能罩着我行走江湖,可仅凭师兄的见识和道理,就足够让我受益无穷,师兄所言,句句金玉良言,师兄足以为我师。”
白书生显得有些羞赧,又有些惊喜交加,赶紧一作揖回礼,“师弟言重了,你不怪师兄多嘴啰嗦,师兄心里就高兴了。”
柴无缰再作揖,“请师兄不吝赐教。”
白书生无言,再回礼。
其余人也注意到这一幕,心想这俩家伙莫不是脑子有坑吧。
只是看他俩都是读书人打扮,都知道读书人礼节多如羊毛,烦人得很,也就释然了,有心嘲笑几句这两个人酸腐书生,逗一下乐子。
可很快就联想到了刚才发生的故事,有江湖人自恃武力,嘲笑几个软弱的读书人,可引来了后台硬到硌牙的沈家小姐,丢了一只臂膀。
天知道他们再嘲笑几句,会不会再引来什么牛人,于是就不敢开这个口了。
只是看待两人的目光,明明白白就是看傻子的眼神,俗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可是,看人总不会看出祸端来吧?就凭这两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呵呵!
要是柴无缰心性急躁些,受不了这些看白痴的目光,凭他的手脚,在场的人,还真不够他收拾的。
这些食堂幸好是看这两个人,要是拿这眼神看那伙江湖人或者沈家小姐,那就动刀子的节奏了。
人弱被人欺,自古由来已久。
可以随意欺负的弱者,路人甲乙丙,也会过去踩几脚。
两人也注意到异样的目光,对视一笑,不再作揖作个不停了,一切尽在一笑当中。
白书生见柴无缰对自己的态度急转变,仿佛自己洞察世事一般,实在有点不大不习惯,于是笑着说道:“师弟,你也别觉得我多了不起,那姑娘一出场就不凡,一身绫罗绸缎,还带着两护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当然不好轻易得罪,我这也是怕麻烦。”
柴无缰拍拍胸脯,庆幸地说道:“幸好幸好,天知道她家是天下首富,要是得罪了她,那真不是开玩笑的,得被追杀到屁滚尿流。”
柴无缰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能在那个老六手下救人这件事当做理所当然,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沈家千金,她的安全问题自是极为重要的事,她身边的护卫又岂是寻常高手可比。
柴无缰,对自己的实力深浅,并没有一个客观的认知,而白书生,亦复如是。`l酷x匠BM网唯/z一正版,Hz其z他都是^盗版U)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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