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生说出这一句后,落在柴无缰身上的那一道若有若无的意识就此消散无踪,按照柴无缰原本的打算,在摆脱这道意识之后立马逃跑,可不知怎么,他却没有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因为当白书生站出来之后,他竟然感到一种安心,那种天踏不下来的安心感。
千轻重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戴哭脸面具的男子,目光露出一丝疑惑,在白书生发话的前一刻,千轻重并没有把白书生放在眼里。
可偏偏就这么个不起眼的男子,居然口出狂言说接下来的事交给他,只是他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自己怎么会有一种理所当然的错觉呢?
千轻重抛除脑海的错觉,讥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这般大言不惭。”
白书生作揖行礼,轻笑道:“我是他的师兄。我师弟与阁下只是擂台之战,并未有其它私仇,再加上今日阁下也不曾真正出手,双方只是一些小的芥蒂,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所以在下有个请求,希望阁下能给我们让一条道。”
听着白书生磨磨唧唧说了一通道理,千轻重一愣,心里轻视了几分白书生,大笑道:“你们这一对师兄弟,真是有趣,师弟狂妄无知,师兄迂腐无知,两个无知的人啊,你觉得我会让路吗?”
白书生歉意道:“抱歉,让路这事,我应该跟说话分量大的人说才对,你且稍等片刻,我请他出来,我们再来讲道理。”
不等千轻重做出回应,白书生弯腰在地上随意捡了一颗指头大小的石子,捏在两指之间,就往一个方向弹了出去,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么威力,就连柴无缰也感应不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虽然石子不见力道,可千轻重内心还是一惊,心说他怎么会知道易老的位置?
石子入山林之后,林间某处瞬间爆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威压,气势如山洪奔溃,形成一个无形的涟漪,朝四周扩散开来。
这番变故,别说柴无缰,就连千轻重也始料未及,只见他脸色苍白,似乎被这一股威压所压迫到,他心里有一万个不解,易乾错为什么要释放这么强大的气势出来,难不成是因为隐藏之处被人发现,感觉强者的尊严被人挑衅了,继而爆怒释放源力领域,以彰显强者的力量。
无形涟漪瞬间扩散开来,荡起一阵狂风呼啸,所经之处,所有兽类出于本能的畏惧,瑟瑟发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更远处隐约听见仓皇奔跑的声息。
这一阵涟漪起的突然,消散得也很突然,若不是柴无缰清晰地在精神识海中感应到鸟兽的恐惧感、以及身体皮肤的战栗感,他甚至怀疑只是林间骤然起了一阵狂风而已。
在感受到这股威压的时候,柴无缰生起一种难以抑制的逃跑冲动。
唯一淡然无事的人,就是白书生,只见他单手握拳置于腹部,任狂风呼啸,衣袂猎猎作响,发梢飞扬,说不尽的潇洒淡定从容。
见到这一幕,白书生根本就没有跑路的打算,柴无缰只好强行压抑自己的逃命本能,没有出言喊师兄扯呼跑路。
狂风停息后,从林间深处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只见他单手负后,缓缓行走而来,神情闲适,精神抖索,面带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见到老人走了出来,千轻重微微躬身,恭敬道:“易老。”
此人正是千轻重的护道人,是千家在世俗之地的客卿,易乾错。
白书生作揖道:“老先生,刚才出手冒犯您,是在下失礼了,莫怪。”
易乾错笑容可掬,像是见到了极为出息的青年才俊,老怀开慰,赞叹道:“后生可畏啊。”
白书生轻笑道:“老先生过奖了。在下也是情非得已,若不请老先生出面,今日之事恐难收场。”
千轻重冷哼一声,正想呵斥白书生,易乾错一个抬手示意的动作,硬生生逼得他把话收回去,易乾错的客卿身份,并非是他可以轻易无视的,哪怕他千轻重是千家的嫡系弟子。
易乾错神情温和,问道:“那你想如何收场?”
“老先生把路让开,容我们师兄弟过去。”
易乾错眉头一皱,“就这么简单?”
白书生笑道:“就这么简单。”
千轻重哪肯轻易放手,眯起眼,脸色阴沉,杀气溢出,似乎就要暴起出手了。
“我自有计较,你无需多言。”易乾错侧脸说了一句,转过脸看着白书生,叹息一声,道:“可惜这两个小家伙已经结下了梁子,神仙难解,不分生死,如何收场?”
白书生笑道:“老先生多虑了,我师弟与千先生之间,缘起于擂台上以武论道,只是切磋罢了,至于今日之事,千先生也没对我师弟出手,哪有什么神仙难解的死结。”
千轻重面带冷笑,又是这个论调,这种鬼话谁信啊。
这种鬼话还真有人相信,易乾错仔细想了想,道了一声,“有道理。”
千轻重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柴无缰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有个屁道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局就是千轻重设的,这个锅当然得他来接,柴无缰把账记在他头上,没毛病。
可在这两个人嘴里,千轻重还没出手,就不算结仇。
柴无缰神情古怪的看着师兄,总觉得师兄讲道理很不靠谱,可今天这道理,怎么愣是被他讲出花了呢,随即又看看那个老头,心说这老不死强是强,可脑子有病啊。
白书生一脸真诚地称赞道:“我就知道老先生讲道理,有君子之风。”
易乾错大笑道:“你也很不错啊,像你这样的后生真的不多了,现在的年轻人,太浮夸了,不肯实事求是。”
柴无缰瞪着眼睛,心说,我见了个鬼嘞。,F看:正?\版%章@C节上:uz0
白书生拱手说道:“既然道理说开了,那我师兄弟就告辞了。”
易乾错叹道:“难得遇到讲道理的好后生,恨不得与你饮一杯酒。”
白书生笑道:“老先生客气了。那我师兄弟先走了。”
易乾错一脸遗憾,伸手示意白书生随意。
看着白书生和柴无缰缓缓离开的背影,千轻重脸色铁青,几次欲出手,可还是被易乾错严厉的眼神制止住。
直到两人消失在视野中。
千轻重愤愤不平地问道:“易老,为何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了?”正要再次追问,突然察觉到易乾错的脸色,千轻重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只见易乾错脸色阴沉无比,眼神暴戾,杀机汹涌,千轻重对他人的情绪无比敏锐,此刻毫不怀疑,只要他敢再多说一句,就一定会被宰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乾错伸出一直放在身后的手,摊开手掌,掌心中赫然衔着一颗石子,明显就是白书生弹出去的那颗。
千轻重一见,瞬间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心里涌出一股后怕。
易乾错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现在明白了?”
千轻重木然地点点头,原来那个哭脸男子,轻描淡写地弹出一颗石子,就让他依仗的易乾错受伤了,易乾错不是放他们走,而是不得不放他们走。
易乾错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攥紧受伤的手掌,那颗陷在掌心的石子,此刻气机叠加不止,他甚至不敢轻易取出来,生怕那股力量炸裂开来,毁掉他的手掌。
回想当时的情景,那颗石子又慢又没力道,可哪怕他能清楚地捕捉到运动轨迹,可见鬼的是,偏偏就是躲不过,那种危险感,叫他悚然,当机立断,不得不全力硬接这颗石子。
易乾错望着白书生离开的方向,暗自哀叹一声,“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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