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青梅竹马三十年 > 红豆生南国 一
    这几天,江米故意不去找纪重,巧妙的错开和纪重的上下学时间,两人虽是邻居,又在同一所中学上学,但整整几天,两人都没有偶遇过。

    最后是纪重坐不住了,巴巴的跑过来,在教室门口不停张望。江米看到了,只是静静转过身,不去理会。倒是林雪看到纪重后,立刻走过去,热络的攀谈起来。江米看到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早晚会因为太在乎纪重,被生生气死。

    江米的手指甲狠狠的扣进手心里,什么喜欢,通通是假的,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谁不可,没有纪重,还有李重、张重、冯重、马重、周重……人生才几十年,何必为难自己。想到这里,江米瞬间冷静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爱任何人,包括自己,这样的感觉既孤独又轻松。

    江米任由自己的思绪停留在这样的情绪里,后来,在和纪重相敬如冰的很多年,江米就是依靠着这样的情绪,一步步孤独走来。

    江米有时会想,等自己老了,一定要把自己和纪重的事,讲给孙儿听,告诉还在牙牙学语的他们,自己曾经很喜欢一个叫纪重的年轻人,江米知道,那些喜欢那些爱,小孩子听不懂,但这种事只能讲给听不懂人听。

    上课铃很快响了起来,纪重带着犹疑的神色快步走开,江米慢慢的转过身来,松了一口气,好像自己刚刚逃避了很沉重的东西,那种东西不是感情,更像是一种负担。

    下午放学后,不出意外的在校门口遇见等在那里的纪重,江米好像没看到一样,直直的走出校门。纪重忍不住追了上来,眉头皱的紧紧的,不言不语的跟在江米旁边。江米什么都没说,一路目不斜视的走着,一直走到家门口。纪重终于忍不住了,攥住江米的手,带着些没被完全压制的怒气,急冲冲的问到:“江米,你这几天抽什么疯?”江米面不改色的把手抽出来,客气而疏远的回应道:“没什么,人总要长大的,那些过家家的小游戏,总要停下来。”纪重听到“过家家”这三个字,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

    “江米,我早晚会被你气死。你亲完摸完,一句过家家就把我打发了?丫就是女流氓。”纪重的声音重重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崩出来的。江米听完,不置可否,半晌,无所谓的摆摆手,像是驱逐什么恼人的麻烦,直接越过纪重,开门回家。

    林舒原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立刻光速离开玄关,压制着偷听带来的兴奋感,面无表情的打开电视,专注的看了起来。

    江米低着头,静静的走到林舒原身边,抱住她,轻声哭了起来。林舒原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抱着她。江米哭了一会儿,轻轻擦掉眼泪,认认真真的看向林舒原,轻声说:“妈妈,我爱你,可有时,我宁愿你从未生下我,人生辛苦,一向如此。”林舒原依然没说话,就那么温温柔柔的看着江米。等江米平息了情绪,林舒原把江米带到饭桌旁,给她盛上一碗红豆汤,摸了摸她的头,就走了。

    江米一个人对着那碗红色的汤,静静发呆,纪重的脸慢慢浮现在碗里,江米嘴角向上翘了翘,端起汤,直接灌了下去。

    已经两个月没看到纪重了,江米没有故意躲开他,但就是没见到,江米的内心突然慌张起来,她在纪重家门口等了很久,还是没见到他。林舒原看到江米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心疼,本打算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可终究还是瞒不住。

    林舒原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江米拉到身边,轻轻抱在怀里,跟她讲起纪重的事。江米整个人呆呆的,听到纪重举家搬到东部城市时,整个人更是木了。林舒原看在眼里,更是心疼。江米和纪重的事,她从未拦阻,但早恋毕竟不是好事,前段时间,在玄关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林舒原以为江米终于长大了,所以对纪重举家搬迁这件事,林舒原心里特别庆幸。

    最后走的时候,纪重红着脸敲开门,要找江米道别,林舒原寻了个由头,直接回绝了。纪重的失望,林舒原看在眼里,但年轻人心性不定,爱玩,再怎么喜欢,总会过去的。过不去的是槛儿,过去了就是人生,成长哪有不疼的。

    送走纪重,林舒原心里美滋滋的,纪重呆在江米身边并不合适,江米还小,尚未完成学业,现在恋爱,为时过早。

    江米木了一阵,心慢慢疼起来,一抽一抽的疼。江米慢慢推开林舒原,走到卧室门口,慢慢挪了进去。

    江米有一个习惯,遇见解决不了的难题,她喜欢睡一觉,等醒来,再面对所有的人和事。

    江米把自己扔在床上,不断的催眠着自己,暗示自己已经死掉了,尘事与己无关。慢慢的就这么睡过去,陷入睡眠的前一秒,江米祈祷着,希望自己再也不要醒来。

    这是江米十五年以来,做的最长的梦,江米在梦中见到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江米反复确认每一张面孔,里面没有纪重,在梦里江米把所有的房间都打开,一间间的寻找,还是没有。

    醒来天已经全黑了,江米看了看窗外,繁星闪烁,明天很可能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在这样的天气里,一步步的往前走,走向未知的、没有纪重的人生,或许不是一件太过糟糕的事。

    江米到洗漱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苍白的容颜,江米慢慢的伸出手,抚摸镜中的自己,其实,人生而孤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自己又有什么无法坚持的呢?

    与往常一样,和母亲一起吃过晚饭,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江米又躺回床上,漫漫长夜,正不知怎么熬过去,手机屏幕适时的亮了一下,江米看了看,是叶小谦的信息:茶馆,来不来?

    江米看了一眼时间,晚上20:00,很快回给叶小谦一个字:好。顺着六楼的消防管道慢慢爬下来,江米突然有种解放了的感觉,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与自己的生命相比,什么都不重要,纪重又怎样,如果自己刚刚从六楼摔下来,纪重最多伤心一阵子,然后接着追逐自己的人生,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喜欢,多么可笑。

    江米打车到“坐忘”门口时,正好晚上八点二十分,看了看门楣上的“坐忘”二字,江米苦笑了下,“忘”这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跨步走进门里,江米看到叶子谦正独自坐在桌边品茶,一副神色安然的样子。江米心里暗自佩服他,失去母亲这件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平息下来,叶子谦外柔内刚,看着软,骨子里硬,才能如此迅速的整理好自己。

    叶子谦抬头看到江米,笑眯眯的招呼她坐下,给江米倒了杯茶,接着坐回原位,依旧慢条斯理的品茶。

    江米看着茶杯里透亮的茶,再看看慢条斯理品茶的叶子谦,也端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其实,江米不爱喝茶,受叶子谦的影响,最近多喝了几杯。

    “这大晚上的,喝了茶可睡不了,待会儿有什么安排?”江米用社会人的口气,油里油气的问道。

    叶子谦笑了笑,正了正脸色,对江米说:“爸爸安排我去日本,先留学,如果喜欢那里,会定居下来,我还没决定,想问问你的意见?”江米听后,想了想,为叶子谦分析道:“换个环境,对你肯定有好处,说不定,还能找个日本姑娘做太太,如果我是你,我会先过去,过去再说。”

    叶子谦低头想了想,问江米:“到今天为止,你有没有特别舍不得的人,如果现在立刻离开这里,你最舍不得的人,会是谁?”叶子谦说完,抬起头,双眼直直的看向江米。

    江米的脑海里立刻冒出纪重的名字,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谁,谁也没有,这么多年,空走一回。”叶子谦听完,低声笑了起来,轻轻说:“我舍不得林雪,我有点儿喜欢她。”

    江米听完,不置可否,只是突然很讨厌喜欢这个词,所有的麻烦都因为喜欢,如果能不喜欢任何人,该有多好。叶子谦不知道江米心中的想法,继续问:“怎么办才好?”江米低头喝了两口茶,认认真真的看了叶子谦两眼,开口道:“不是我打击你,林雪曾拜托我给纪重转交情书,不确定情书是不是她写的,如果是,你就要费些心思了。”江米顿了下,接着说:“以后不要再问我这种问题,我真的不太懂。”

    叶子谦把江米的茶杯拿过来,给她续了一杯茶,又把茶杯轻轻的放在江米面前。

    江米摸着茶杯,看了看时间,快晚上九点了,跟叶子谦简单道别后,仍旧爬着消防管道回家,躺到床上,已经快十点了。

    江米躺在床上,心里慢慢琢磨着,看来叶子谦这个人,很快就见不到了。

    日复一日的时光里,江米不知道自己为的是什么,纪重全家搬迁到S城,江米自始至终未收到纪重的一条道别信息,这么心心念念记挂着对方的自己,该有多可怜。

    江米靠在教室走廊的栏杆上,犹豫了半天,还是把纪重的电话删掉了,留着,也没有意义了吧。

    林雪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江米拿着手机发呆。林雪对江米了解甚少,只知道对方是个不太爱笑的女生,和叶子谦关系很好。想到叶子谦,林雪不由得笑了起来,叶子谦性格娇娇软软的,不像男生,在林雪看来,他更像自己的弟弟,特别需要人照顾。

    林雪面带微笑,走到江米面前,用清亮的声音跟江米打招呼:“今天天气真好呀。”江米抬头看向林雪,正要回话,突然发现林雪整个人沐浴在初秋的阳光,唇红齿白,鲜洁亮丽,江米有些看痴了,一下子呆在那里。江米从不追星,虽然知道周围有许多漂亮女生,但从未仔细观察过,虽然知道林雪相貌极美,但从未细细打量过对方,江米的视线,永远停留在纪重身上。想到纪重,江米的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含糊的回应着林雪,转身走进教室。

    林雪跟在江米身后,声音依旧清亮的问:“校外新开了一家兴趣班,教吉他和架子鼓,放学一起去看看吧。”江米回头看了林雪一眼,默默点了点头,林雪的眉眼立刻舒展起来。

    江米好奇的转过身,认认真真的盯着林雪,林雪在对方的逼视下,不自觉的偏了偏头,嘴巴轻轻的抿了起来,眼睛也不知该看向哪里,就这么互相僵持了十几秒。江米越看越痴迷,半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怎么这么好看?”林雪听到后,轻轻捏了捏江米的右肩,很轻易的摸到了江米瘦弱的肩骨,硬硬的,硌得林雪整颗心都酸了起来。

    林雪不动声色的把左手从江米的肩上移开,笑嘻嘻的对江米说:“那放学后,我在教室门口等你喔。”说完就笑嘻嘻的跑开了。

    江米觉得昏暗的人生突然有了一丝光亮,在没有纪重的日子里,那些日夜思念,很疼很疼的日子里,江米突然觉得,因为林雪,人生变得清晰起来。

    纪重不在的日子,江米觉得特别难熬,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在激情澎湃的讲解习题,数学老师左编是个极其敬业的中年女子,数学课的下课铃从来无法阻止她舌灿如花的讲解,她的口头禅是“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四十分钟的课,才刚过去二十分钟,江米看着前排奋笔疾书的学霸们,突然觉得特别对不起这个学期交给学校的学费,只好低头认真记笔记。

    左编站在讲台上,用粉笔不停的戳黑板,指着刚写的板书,问道:“这道题,懂了没有,考试一定会考的。”“懂了。”少年人众口一声的回应着。“懂个茄子,你们次次都做错,好了,我再讲一遍。”

    江米无奈的托着下巴,用脚踢了踢前排的叶子谦,叶子谦摆出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江米只得抬头听课,哪料正好撞上左编的视线,江米心里一紧,心想这下完蛋了,左编是个名副其实的授课狂,肯定要被点名了。果然,左编看了看贴在黑板旁边的座位表,开始点名:“祁际。”周围一阵低笑,每次老师点名祁际,都会有人压低声音,抑制不住的笑出声。

    江米心里一松,原来不是自己。江米眼看着那个叫祁际的男生,很无辜的站起来,一副没招谁没惹谁天上突然掉秤砣的凄惨样,突然笑出声来,虽然刻意压制着,但在相对安静的教室,依然十分突兀,江米心里一紧,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左编听到台下不合时宜的笑声,眼神秒变老鹰,像机枪一样,扫过台下每一张稚嫩的面孔,等扫到江米的脸时,左编嘴角慢慢浮现出得逞了的微笑,江米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逃过。

    “江米,第二大题第一小题,你上来解一下,祁际,先坐下。”江米看到祁际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心里颇有些愤愤不平,恨恨的瞪了祁际两眼。祁际察觉到江米的视线,向她抬了抬下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嚣张模样。江米彻底死心,老老实实的走到讲台上,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粉笔,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一张张阳光而稚嫩的脸,江米抿了抿嘴唇,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少年人,在此短暂相聚,来日各奔东西,谁又会想起谁呢?

    江米把所有的步骤清晰的写在黑板上,很用力的写着,写完全部步骤,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粉笔放回粉笔盒,慢慢的走下讲台。

    窗外依旧蝉鸣不止,阳光一如既往的洒进教室,江米走在每一个少年人的目光里,从讲台到座位,只有几米的距离,江米好像走过了长长的一生,往后无数个难熬日子里,江米总会想起那天的阳光,温温柔柔的照在每个少年人身上。后来的日子里,所有艰辛、痛苦,都被今日的一切轻易抚平,时间永不回头,救赎自己的竟然是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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