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江映婳就和杨芊薇并排着朝北坎宫走去。柳念双落后她们半步，一路上低眉垂眼，不发一言，看起来乖巧温顺，不似昨晚那般伶俐活泼。
看来念双真的怕芊薇姐姐。江映婳频频侧过头看柳念双，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杨芊薇注意到江映婳的小动作，停了下来，柔声问道：“映婳妹妹，怎么了？”
江映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柳念双。
“柳念双，你怎么走这么慢？”杨芊薇瞥了柳念双一眼。
柳念双抬起头飞快地瞄了杨芊薇一眼，然后又垂下头，扁着嘴，心中生起一丝委屈。大师姐对她总是声色俱厉，对映婳却和颜悦色的，唉，她好羡慕映婳。
“大师姐。”
“大师姐。”
中坤宫的人陆陆续续从她们旁边走过，路上其他几宫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大家都去了，我们也别误了时辰。”杨芊薇转过身，继续向前走；柳念双和江映婳亦步亦趋。
“映婳妹妹，校场人多，你可得跟紧了，待会儿别站错了位置。”眼看着快要到校场，杨芊薇不放心地叮嘱江映婳。
各宫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地互相打招呼。江映婳紧紧跟在杨芊薇身后，好几次差点被人群挤开。
“映婳妹妹，你随我来。”杨芊薇领着江映婳站到中坤宫所在队伍的最前面。
柳念双和何雨柔、花辞她们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肃静！”台上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台下众弟子当即噤了声，端正有序地站着。
献台上，各宫的师父鱼贯而入，对应各宫弟子所在的队伍站着，在他们的前面，摆着一排椅子。
“东巽宫林子恒、王弘文······”
先是东巽宫，继而是东震宫，再是中艮宫，被喊到名字的初入门弟子，在一个师兄或师姐的引领下，走向献台。
“中坤宫江映婳。”
这个月中坤宫只收了江映婳一个新弟子。
杨芊薇在前，江映婳在后，两人稳步走到献台上，面对众弟子而站。
方才在台下，身处其中，江映婳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上了台，竟开始紧张起来。放眼望去，台下仿佛是一片雪的海洋，每一个弟子皆穿着一袭绸缎白衣，粗略一看，好似都一样，但若细看，就会发现，每一宫的衣裳的衣摆处不尽相同。
衣摆处，除了绣着各人的名字，东巽宫的还绣着朵朵红梅花，东震宫的绣着黄梅花，中艮宫的绣着红芙蓉，中坤宫的绣着黄芙蓉，西乾宫的绣着青竹，西兑宫的绣着紫竹。
江映婳还注意到，在她身侧，有一个人双手举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枚浅黄色弦月形玉佩，顶端是一个墨绿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如意结，底部坠着墨绿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穗子。
江映婳稍稍侧过头，往左边看去。
中艮宫的玉佩是由两个弦月合成的浅黄色满月形玉佩，上下各开了两个小孔，分别挂着墨绿色的如意结和穗子；东震宫的是中间空出一个小圆的明黄色太阳形玉佩，玉佩上下端的是正红色如意结和穗子；而东巽宫的是白色水滴形玉佩，挂着的是正红色如意结和穗子。
江映婳的视线转向右边。
西兑宫的是白色长方形玉佩，白玉上附有绿丝，就像是风吹动青草的样子；西乾宫的是白色云形玉佩，远远看上去，像是两条龙在互相缠绕着。
“西兑宫······”
西兑宫的一个师兄领着两个弟子缓缓走上献台。
江映婳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这个师兄身上，眼睛瞬间看直了。
他面如敷粉，唇若涂朱，眉似新月，双目如潭，玉树临风，宛如仙人般清雅飘逸。
江映婳不禁想起段凌涯，与段凌涯相比，这个师兄一点也不逊色。两人都有着鬼斧雕琢般精致的五官，勾魂摄魄的俊美面容。只不过，他们一个眸子灿若星辰，一个深邃如潭；一个似太阳般耀眼夺目，爽朗洒脱；一个如月亮般清冷无瑕，淡然温润。
“西乾宫······”
江映婳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等她回过神时，西乾宫的一个师兄正领着四个弟子从她前面走过。她抬眼一看，正好和段凌涯，不对，现在应该叫段潇洒，对视了一眼，吓得她连连向后退了两步。
段潇洒脸色突变，顿时停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映婳，眸子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小师妹，你为何······”段潇洒昨晚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小丫头为什么会这样怕他，现在倒好，昨天的事又重演一遍，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啪啪啪打了几巴掌。
段潇洒一开口说话，江映婳就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退了两步。
段潇洒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然后，十分突然地，台下的众弟子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咳！”叶素希故意清了清嗓子。
段潇洒稳了稳情绪，又看了一眼江映婳，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走。
江映婳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挪回原处。
杨芊薇嘴唇不动，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小声地问道：“映婳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江映婳看着台下众人炙热的目光，心里更慌乱了。
“肃静！”司仪朗声说道，“传玉佩。”
杨芊薇拿过托盘中的玉佩，半蹲着身子，把玉佩挂在江映婳腰摆处的绦带上。完成后，她退至一旁。
“师徒各自就位。”
各宫新收了弟子的师父纷纷向前移步，坐在椅子上；各宫新入门的弟子纷纷转身，面对各自的师父，在跪垫前站定。
“入门弟子行叩拜礼。跪~”
江映婳等弟子俯身，屈膝，双手按住跪垫，缓缓跪下。
“一叩首~”
弟子们双手移至膝前，左手按在右手手背上，形成“十”字状，然后俯伏叩首，头磕在手背上。
“起~”
弟子们抬头，收回左手，右手撑着跪垫使劲，慢慢起身，然后收回右手。
“再叩首~起~三叩首~起~”
弟子们如上又重复叩拜两次。
“弟子敬茶。跪~”
弟子们又跪了下去，旁边的人举着托盘走到他们身边，他们双手从托盘里拿起茶杯，递给各自的师父；师父们接过茶，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回托盘里。
“起~”
弟子们起身，站定。
司仪大声宣布：“礼成。”
台下的众弟子仍然站着不动，等台上的师者都离场了，他们才开始散去。
江映婳眼角的余光看见段潇洒往这边走来，连忙跟杨芊薇说：“芊薇师姐，我们快走吧。”
话音未落，江映婳就逃也似的走下献台。
“映婳妹妹，你慢点。”杨芊薇紧紧跟在后面。
等东二宫和中艮宫的人都走了，江映婳跟着杨芊薇和柳念双她们去到校场的一个角落练功。
一到了地点，柳念双就静静地走到一边开始练功。
习武最重要的是要打好坚实的基础，而其中，扎马步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江映婳在杨芊薇的指导下，开始扎马步。没多久，她的双腿就开始哆嗦了。
“芊薇姐姐，为什么练武的人这么少？”江映婳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想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坚持下去。
“如今是太平盛世，各国注重以文治国，本来汲道阁里学文的人就比学武的人多，女子学武的更是少。你今天也发现了吧，六宫里面，我们这一宫的人是最少的。”其实江映婳想问的是校场上的情况，但杨芊薇误以为她问的是汲道阁的情况。
江映婳重复问道：“可我刚才看到，中坤宫的人比这儿的多，但是在这里练武的女弟子很少，她们去哪儿了？”
“噢，原来你是问这个呀。”杨芊薇恍然大悟，“在校场上练武的一般都是新弟子，女弟子在这边，男弟子在另一边，互不打扰。”
“那其他的弟子呢？其他师姐都在哪里练武？”江映婳的额上冒出点点细汗。
“北峰这里还有许多林间空地，有不少人喜欢清静，就会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独自一人练武，不受人打扰；还有一些人喜欢在自己斋屋门前的院子里练功，所以就不来校场了。但是新弟子是必须在这里练功的，为了防止你们偷懒，也是为了及时发现你们练功时出现的问题，每天都会有师姐在这里监督你们。”杨芊薇向四周扫视一眼，今年中坤宫新收的弟子不过十来人，所以每天只安排一个师姐来监督她们练功并教授她们相关功法。
当然了，练武主要还是靠个人的天资和努力，旁人更多的是起到指点的作用。
江映婳脸色通红，全身都在颤抖，难受得直喘气，这下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映婳妹妹，坚持住，一炷香过后你就可以稍作休息了。”杨芊薇给她鼓气，“我过去那边看看其他师妹，你自己坚持住，不可以偷懒，知道吗？”
“嗯。”江映婳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应答。看见杨芊薇走开了，她瞬间有松懈的冲动，但她立刻告诉自己必须坚持，唯有坚持，方得始终。
深秋凉爽清明的校场上，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双眸闪过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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