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青被遣送回临水阁的时候,天色已经泛黑了。
远远望去,就像是墨色渲染了一片,甚是美观。
不过此刻,她却没有了心思来观赏。
在柴房这几日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说出恭什么的有备用木桶,但那味道却一直充盈鼻尖,毕竟说她也过了好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刚开始也确实难挨。
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的,她原先想着不过就是关个三两天,可是日日盼着,渐渐的就歇了心思。
除了刚开始花小姨娘来过,她就为未再见任何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或许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说。
这不,刚回到临水阁,她却觉得不对劲儿,按照以往,她那几个丫头定会着急忙慌的来迎,而今日,整个院里都显得如此安静。
顾青见此,心里一沉疾步走进房里。
掀开了帘子,就瞧见了几个人缩圈在一块儿,
她心中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几个丫鬟的神情显得有些秃废,见兰姨娘进来的那一刻,都慌忙地站起身来。
仿佛谁也没料倒姨娘竟此刻回了院子。
不过几个人立马上了前去,围着蓝姨娘又叫又笑的,见自家主子,毫发无损的回来,心下都是高兴的。
虽说是在柴房呆了那么些日子,身上染了些嗖味儿,但只要没受外伤,洗洗就好。
有那眼力见的丫鬟就忙着去打水来。
顾青瞧了瞧,她们当中有墨蓝、甘菊、两个三等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
瞧了一圈,却未见有玄麦,
心下大惊,那丫头绝不会平白无故的不见人影。
“玄麦那丫头呢?”顾青问道。
几个丫鬟听闻都面面相觑,都未曾言语。
最终还是墨兰开了口,只不过大语气显得有些更拽。
“回主子的话,白日里将军来了临水阁,最终,最终说是玄麦姐姐把那使人流产的药物下在了酥香肘子里的烧汁里面,使得霍姨娘流了产……”
因为玄麦在兰姨娘身边伺候的旧一些,按着规矩墨兰也只能尊称为一声姐姐。
如今这情景,瞒是瞒不住的。
“将军为此大发了雷霆,说是玄麦凭着自己是姨娘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觉得姨娘既然能得宠,那么将军早晚会把自己纳入怀中,只是又妒忌起来霍姨娘怀有子嗣,就想了个一石二鸟的法子,借着姨娘的手,除掉了霍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当将军查清之后,说是玄麦此法恶毒非常,于是当着全府人的面乱棍打死……”
“什么?乱棍,乱棍……打死?”
墨兰只听得自家主子语气更塞,慌忙上前一步,
“主子,主子您可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您的身子刚好一点,万不可再动气了……”
顾青听不得莫兰在说什么,只是满脑子在充斥着几个字,“乱棍打死!”
好一个乱棍打死!
好一个丫鬟下来药,使姨娘流产的戏码!
如此的漏洞百出!
突然间,顾青推开墨兰不顾一切地往外冲去。几个丫鬟见状,乌压压的都来上前来。
如今这自家主子是刚刚放出来,再者说,逝者已逝。
若是自家主子在此可闹腾起来,可不就让别的院儿里抓住了把柄。
就怕是将军也不想见此情景。
可顾青什么也顾不得了,那可是她的丫鬟,她的心腹,她的左右手,如今却被人冤枉替着自己顶了罪,还落下个乱棍打死。
自己可是瞧的未曾瞧一眼啊!
一时间临水阁闹得哄哄的连成一片。
而此刻,在围着临水阁院子的高墙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披一身墨色玄衣,头戴竖冠,虽说此刻天色已黑,但是隐约能瞧的见面容,只不过让人瞧着,露出了几许严峻的苍凉。
只是祁连成就这般坐的墙上,半天也不见下去。
他也瞧见了临水阁那小妇人的愤怒、委屈、悔恨,或许还夹杂着一丝失望吧。
只不过他着实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坐在将军旁边的马六也是个会武艺的,见此就忍不住的说道:
“那兰姨娘也是个惨的,小的可打听了,这几日将军派奴隶送去给柴房的饭菜,大部分可都被夫人拦了下,夫人可说了,每日里只能送半个馒头和半碗水,也就是落个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若不是头几日花小姨娘偷偷的给送了件披风和吃的东西,小的只怕如今站在这儿的兰姨娘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马六还未说完,就听见“扑通”一声,他就被将军踢到了地上。
他便“哎哟、哎哟”地叫喊起来!
只瞧着将军的脸色像是黑了一层。
“你怎么才说?这么些日子要你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竟不知兰姨娘的饭食都敢克扣。”
马六心下只觉得委屈,他也是才查出来的。
再者说了,夫人都发了话,不准任何人去送吃食了,就算是他能早查出来也不敢私自做主啊。
夫人毕竟说是夫人,可不是他这种小兵小虾能忤逆的。
也就委屈了兰姨娘。
他正想言语,却听的“嗖”的一声响,只瞧着眨眼的功夫,将军就去了兰姨娘的房里。
他也只是目瞪口呆的瞧着。
此刻,顾青的心里却觉得悲凉。她想着要去找将军质问,这背后指使人是谁?她不信将军是不知情的。凭什么把她的丫鬟乱棍打死了?
正挣扎着,却见眼前突然的站着一个人。
正是将军。
不过谁也没瞧见是怎么来的就是了。
见此,丫鬟们都禁了声,退了下。
“玄麦呢?”顾青颤颤的问道,也许,盼了这么久的人到了眼前,她该有一丝期盼的,可不知为何,却觉得周身冰冷。
“死了……”
“如何死的?”
“她下药毒害了霍姨娘肚里的孩儿,经查证她亲自招供,然后,乱棍打死。”
“你撒谎!”顾青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失声尖叫道。
“她是我身边的丫鬟,没有我的指使她怎敢下毒去毒害霍姨娘?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她哪来的如此大的胆?分明是无稽之谈!将军与其把她乱棍打死,怎么不说是我这做主子指使她的下的毒?”
去连城听闻也只是揉了揉眉心,:
“此事已经过去了,她也以招认。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如今你只需要好好的养好身体,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
顾青听言也只是冷笑一声,
“委屈?将军也知道我委屈?可怎么不说我的丫头委屈?只怕这幕后之人将军不愿意承认,让我的丫头顶了罪吧?”
“本将军都说了,此事不要再提。”祁连城终究不知道该怎样遇着小妇人掰扯,只得厉喝一声。
“将军是心虚了吗?”只听到顾青“扑通”一声跪下:
“恕妾斗胆,在这后院之中最不愿霍姨娘生下孩子的不是奴婢,也不是奴婢身边的丫鬟,是那林氏,她林氏从前便是个淹脏、妒忌心强的,生怕别人抢了她的荣华富贵,争了她的宠,也就惯会使些不入流、下三滥的手段,最是个让人瞧不起的东西……”
……
“够了!”
原本祁连城是怜惜着小妇人受了委屈的,刚开始也想着宽了她的心,可是越听越觉得那话语粗俗不堪,不由得大喝一声。
“本将自从前就告诉过你,我祈府自始至终只会有她林氏一个将军夫人,就算她曾出生乡野,登不上大雅之堂,但也绝不会像你说那般行为粗俗不堪,她可是本将的正妻岂容你随便诋污!这话以后自不要再提,本将看在你身体羸弱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倘若再有一次,绝不轻饶。”
说完甩袖而去。
不过此时顾青已完全沉浸在失去玄麦的悲伤里面,根本听不到任何话语,就是冲着祁连成的背影大喊:
“就是她林氏害我至此,枉你一世英名,竟把鱼目当珍珠……”
起连城听着也不过是脚下带风的走出了临水阁。
他知道小妇人是说对了一些的,那药物也确实是林氏下的。
要是自己确实不能把这黑锅扣在了林氏身上。
他又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儿,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在当时追赶蛮人的时候误食了一种合欢散,可是那种药与自己修炼的内功相克的,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凭着本能玷污了一个姑娘,而如今自己功成名就加官进爵,那个姑娘也如愿地坐了他的夫人,可是若是此时让世人知晓了他的夫人毒害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又该如何向自己的母亲和祖母交代?
说起来林氏对他是有恩的,他终究是不能负的。
马六也跟在将军后面弓着腰,低着头。
兰姨娘说的话,他隐约的是听到一些的,别说是姨娘了,他这个做狗腿子的,也觉得不可思议。
将军本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可这次就算牵扯到了祁府子嗣,可将军对夫人仍是宽宏大量。
要是说将军心悦夫人,可他瞧着却不像那么回事儿?要说不心悦吧!可为何出处都给那么大的脸面。
要知道,若是换了平常的人,这谋害子嗣可是大罪啊!
他也确实想不通啊!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那兰姨娘可也真让他刮目相看,言辞犀利不说,嗯,还句句属实!
不过那,这府到处都是嘴,到处都是眼,那兰姨娘又使那么大声,怕是到了明日就会有了风言风语传出去。
到时候这姨娘的日子怕就是更不好过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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