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冉一一早早地就被觅月叫醒。婢女们进屋伺候她梳洗时,冉一一因昨夜醉了酒,整个人还是蒙蒙的。
“觅月……我好困……”
冉一一任由觅月等人从上到下一通摆弄,半梦半醒间又打了个哈欠。
“王妃,这是殿下为您备的醒酒汤,快喝了吧。”
冉一一揉了揉眼,发现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难闻的药汤味儿,嫌弃地往后躲了躲。
“哇……这东西好臭啊!”
“王妃,马上就要进宫谢恩了,您不能就这样去面见皇后娘娘啊……殿前失仪,定会对王妃的名誉有损……”
在觅月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冉一一只得捏住鼻子,当面将那一整碗滋味难闻的醒酒汤猛灌下肚。她吐了吐苦巴巴的舌头,问:“对了,胥子熠呢?”
“殿下去上早朝了。”
“哦~”
“王妃,您不用紧张的。皇后娘娘为人和善,这只是个简单的谢恩礼,出不了什么差错。”
“嗯。”
冉一一入青鸾殿时,安然和洛甄都在。冉一一目不斜视,越过胥子凌的一众妃嫔,先向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王妃跪拜礼。安然笑得开怀。冉一一难得姿态大方,礼数周全,没有像往日那般的张扬放肆。
“皇婶快请起!你我本是一家人,何需讲究这么些礼数?快些入座吧!”皇后不敢怠慢,立刻着人将冉一一扶了起来。
“谢皇后娘娘。”
胥子熠不仅是青胥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还是帝后的亲皇叔,是皇室的长辈。是以,在众人看来,冉一一今日来行谢恩礼,不过是走个形式过场,像跪拜这样的大礼,其实是可有可无。可冉一一想,自己既已入了摄政王府,当了摄政王妃,就该为胥子熠的声名着想,夫妇一体。过于嚣张跋扈,只会令他在皇帝面前为难。
“摄政王妃今日春光满面,想是与摄政王殿下十分恩爱了。”
洛甄的妆容相较刚入宫时愈发精致。她轻摇仕女扇,默默看着冉一一在她对面坐下,一言一行端的是妥帖稳当。
“让洛姐姐见笑了。”
是错觉吗?还是自己过于敏感?冉一一发现,自马球场事故后,洛甄与她的距离感一下子强了许多。她笑道:“洛姐姐的肚子眼见着越来越大了,不知何时我才能见到可爱的小宝宝呢?”
洛甄眼中水波流转,娇媚而不失清纯。她轻轻地笑着,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王妃急什么?妾身的胎儿不过才三个月大。倒是王妃,该抓紧时机,早日与摄政王殿下为我青胥皇室开枝散叶啊!”
“呵呵呵……”
冉一一不由得尬笑。安然,快救我!某人一个劲儿地朝安然挤眉弄眼。
安然立马会意,一拍桌子便佯怒道:“哎呀!看看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新婚的新婚,有喜的有喜,都是有家室有倚靠的人了!欺负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呐!每回都是听你们讲这些我一窍不通的东西!当真无趣!”
闻言,秀雅端庄如皇后都被安然给逗乐了:“安然!你都多大了,还耍小孩子心性呢?不过,你去年已及笄,都十六了,是该好好物色一下西京城中的好儿郎了。”
安然暗骂自己居然蠢到将话题拐到自己身上,摇头似拨浪鼓,急忙辩解:“不不不……皇嫂,安然还小!安然还想留在宫中,多陪你们几年呢!”
啧啧啧,长辈催婚真是不分古今!这不就是青胥的大型逼婚现场吗?做人真难,做年轻人更难!冉一一决定仗义地帮患难好姐妹救一下场。
“皇后娘娘,郡主还小呢,别心急呀!这可是关乎终身幸福的大事儿,千万急不得!”
“对呀对呀!”
对面的洛甄只淡淡地瞥了冉一一和安然一眼,温声说:“妾身倒以为,皇后娘娘所言不差。郡主早日长大了,也好为陛下分忧。”
冉一一心下奇怪,脸上笑容却不减:“有皇后娘娘和洛姐姐在,陛下哪儿还用得上安然呀?”
果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青鸾殿中的妃嫔们都发觉,殿中的火药味儿开始重了起来。曦嫔上次陷害洛甄不成,反被胥子凌冷落。这回她原只想在一旁看戏的,可她见洛甄与冉一一话里藏刀,终是忍不住插了句嘴,欲下洛甄的场:“王妃,洛贵人的意思是,如今她承蒙圣恩,身怀六甲,陛下的烦心事,自然应付不暇……”
洛甄眼神无辜,娇俏柔美的小脸显得楚楚可怜。冉一一则心烦意乱,与安然无奈扶额。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皇后脸色稍有些不悦。“今早的请安就到这儿。本宫乏了,先回去休息。姐妹们自便吧。”
“臣妾(身)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不愿自讨没趣,大多作鸟兽散,唯有刚刚明枪暗箭的那几位,出了青鸾殿,仍在一处。
“洛姐姐,你明知安然无意,怎么还能把她往外推呢?”冉一一言辞不善。
“王妃,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您又何必当真?”
洛甄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扇子,嘴角弯弯,容貌清妍,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让人发不起火来。可心大如安然在边上瞧着也不对劲了。她最是心直口快的。
“洛姐姐,我们也不是在怪你……只是……唉!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与从前不一样了,说起话来也这么奇怪?”
“郡主是觉得洛甄变了吗?”
洛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又说:“许是我刚怀了孩子,心底有些不安,心情忽上忽下的吧。请你们不要介意。”
“嗯……洛姐姐安心养胎便是。这宫中风云变幻,还请姐姐仔细着点身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安然附和道:“洛姐姐放心。我和一一会时常来探望你的。我皇兄与皇嫂也会待你极好。”
洛甄点点头,小步走近她们,握住姑娘们的手,柔声道:“我知道的。好啦,你们的人定是在宫外等急了。早些回去吧,我们下回再聊。”
“一一……”
“嗯?”
“你说……皇嫂真的会让皇兄为我指婚吗?”
冉一一和安然二人在回府的车上各怀心事,安然尤为忐忑不安。她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冉一一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怕什么?你皇兄皇嫂,定不会害你。”
“可是……可是……”
冉一一见安然一副似曾相识的扭捏小模样,当即猜出个八九成来。安然这家伙,肯定还对那靳斯辰贼心不死。于是,她收了手,退至马车的另一角,不说话了。
“一一……”
“哎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冉一一无奈道,“可你也看到了,靳斯辰早已离去。况且,自上次的胡女刺杀一案,青胥与靳国的关系更是如履薄冰。你怎么还能想这些?”
“你以为我想吗?可我就是不争气啊……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嘛!你说,西京城中有那么多身份显赫的男子,哪个不是青胥能文能武的好儿郎?可我就是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而那靳斯辰,骗人骗财,什么也不会,又只懂得涂脂抹粉……偏他是这样行为放荡的人,我却喜欢!这都过去半年了,我满脑子都是他,挥不去,忘不掉……我想,我就是疯了!”安然心中可委屈了。
“呵~不错不错!你呢,自我认识还挺深刻的,就是思想觉悟有点低!”
“一一!”
等到安然终于着急耍脾气了,冉一一这才正色道:“安然,你若真对他有意,就应早下决断,向你皇兄请婚。”
“我怕皇兄不允。”
确实。让自己一母同胞,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妹妹远嫁他国,是个亲哥都不会轻易答应的。况且,安然还不知道靳斯辰对她有没有同样的这份心意呢!
“要不……你先问问靳斯辰的意思?”
安然小声道:“难道你要我去靳国找他?”
冉一一狠狠地敲了安然一记栗子,愤愤道:“安然你是猪吗?能不能长点心啊?!你堂堂一国郡主,从未踏出这西京城半步,想去靳国找人?怎么可能?你要怎么找?”
安然吃痛,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哎呀!我的好一一!话不能说一半,你就告诉我嘛!你看,今日我为了帮你,可是连自己都坑进去了!”
冉一一:……
“那还不是因为你傻呀?!”冉一一恨铁不成钢,叹道:“唉!罢了罢了!看在你我姐妹一场,我就温馨提示一下!你别忘了,这世上还有飞鸽传信、托人带话这种操作啊!挺好一姑娘,怎么一碰上靳斯辰就没了头脑……”
安然直接扑向冉一一怀中,给了她一个熊抱。
“啊!谢谢你!一一!”安然十分感动,眼角泛泪。她道:“一一,你就好人帮到底,再帮我一把吧!”
冉一一暗道糟糕,这货肯定又想到什么馊主意了,果不其然。
“一一……”
“好好说话……你这样……我害怕……”
“一一,你就帮我跟皇叔说一声,让他帮忙带信给靳斯辰吧!皇叔这么厉害,还这么喜欢你,肯定会答应的!”
“不是,胥子熠很厉害这我知道!可他那么喜欢我,骗鬼呢!你家皇叔很吓人的好不好?!他恨不得分分钟灭了我啊……”
“一一,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夫妻嘛!你就吹吹枕边风……”
“What?!”
摄政王府到了,冉一一被安然毫不客气地丢下马车。临走前安然还不忘嘱咐:“一一!我的终身大事就靠你啦!!我等你的好消息!”
冉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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