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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团浓厚血云中撑起两个身子,背脊佝偻高耸,双爪枯长,撑起上半身后,竟还见不到头首,这正是《惊鸿阵》凝聚的惊鸿暮君半身血相。
惊鸿暮君血相,即便只有半身,那气息已经到达霸主层次,随着前倾,悍然逼向血色御寂。
血相对敌霸主,各有所长,但世人都知道最终是霸主必胜,想用战阵血相来战胜霸主,绝对是痴心妄想。然而此刻不一样,身为霸主境强者的血色御寂要守护身后的公子,无法发挥霸主速度上的优势,只能和战阵血相硬碰硬,这等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处境甚是不妙。
“竟敢动手?”
血色御寂尖叫咆哮,浑身邪异气息暴涨,已经做好硬抗两座战阵血相攻伐的准备。他当然不傻,正暗中把情况告知屋里,让另一位霸主护法带公子暂离此地,这样他只需要抵挡片刻,等公子安全离开,他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就该反击了。
区区两尊血相,如何放在他眼里?
结果另一位霸主护法带着公子走出屋子,就有一股沛然巨力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这头独角独脚的血色具灯当下暴吼一声,放开气势硬抗下来,牢牢守护住他身后的公子,虽然硬抗下来,可浑身血色沸腾,是拼尽全力的表现,却是寸步难行,无法再如愿离开了。
这沛然巨力自然是刘恒掌控的阵法力量,身在主场,他当然要用上主场的优势。
“终于肯露面了。”
刘恒目光落去,看向血色具灯身后的人形身影。
这位至今才露面的身影,一身古制衣裳,身高近丈,面如俊美男子,额头却有一点血光熠熠生辉,不见妖异邪色,反而显得如若神子。
闻言这公子总算朝刘恒看了眼,“本公子行走江湖,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敢朝本公子下手的人,你胆子的确很大。”
如今局势,他岌岌可危,却没有丁点紧张,依旧淡然如一位过客,足见不凡。
“我是不是还有承蒙夸奖?”刘恒冷笑一声,“不过我觉得,胆敢在我十日城里杀我兵将,你的胆子也很大,做好葬在城外的准备了吗?”
这公子挑了挑眉,“本公子先饶过你不敬之罪,且问一句,你就不想知道我们的来意吗?”
“无非想染指我十日城罢了。”刘恒撇嘴,“我何至于听区区一个大学士境强者在我面前口放厥词?”
这公子看了看身后正奋力抵挡两尊霸主血相的血色御寂,还有身前硬抗阵法巨压的血色具灯,眯起眼睛,“来世凶险,有我庇护不好吗?”
刘恒也回扫一眼,但见在他这话说出后,甚至许多将士和百姓都面露犹豫之色,一些文臣武将更是欲言又止,就知道这公子的话有多么让人动心了。
凶地之名,自古就深入人心,那是能让百家圣贤止步的地方,如今听闻天下凶地蠢蠢欲动,世人大有末日临头的惶惶。可如果这样的势力,能够成为他们的庇护,那么情况就反过来了,没人能不动心。
只是这不是刘恒想要的,眼见人心思变,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说点什么了。
“乱世如洪炉,你们凶地如果不避世,一样身在洪炉之中。你们如若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却还想哄骗我等做你们的马前卒,任由宰割不说,还得在你们面前卑躬屈膝,倒是打得好主意!”
无数人闻言,神情立刻有了变化,见状这公子冷哼一声,“已经身为一方雄主,竟还对我等圣地一无所知,很难想象你是怎么混起来的。”
“也罢,今天就让本公子给你透透底,也好教你知道天高地厚。”这公子淡然道:“如今天下,强者无非贤者境七重,如此便能称王称霸,岂不知在我圣地,这等叔伯却是常见,更有老祖坐镇。便是乱世如洪炉,我等圣地却是熬炉之火,你等方是苦熬中人,如今本公子赐你机缘,让你等跳脱出来,不受苦熬,还不明白是何等造化吗?”
老祖吗?
刘恒心头一凛,归功于如今凶地频频派人出世,他大约也知道了一些凶地的底细,大约和这公子说得相差无几。凶地之中,传闻积攒了历代最杰出的强者,贤者境的强者数目自然应该不少,却都得对缔造了凶地的“老祖”俯首称臣,足见老祖之强。
这老祖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强者,世人难以揣度,但在刘恒的猜测中,这老祖再强也不该能媲美圣人才对。别看凶地常有让圣人止步的威名,但刘恒觉得,这老祖八成也是占了地利,才能和圣人勉强抗衡,并非真实实力可以和圣人相提并论,这毕竟还是有些差别的。
大致推算一下,凶地中的老祖实力,应该是圣人之下,贤者之上,就是贤者境巅峰的样子。
当然,这等实力放在如今天下一看,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恐怖了。任何一位凶地老祖出世,恐怕世上无人能挡其凶威,称之为独霸天下也不为过。
“不用拿这些话来糊弄人了,你们凶地要是真能随意出世,诸如儒释道灵妖等百家都得俯首称臣。可是如今,百家忙于圣魔之争,顾不得理会你们,你们却只敢在这等局势下偷偷出行,足见强弱之别。”刘恒边说,面上便露出讥讽之色,“有本事说大话,就别做鼠蚁行径,叫人看不起。”
这公子脸色倏变,脸上露出厉色,眉心处血光骤盛,“本公子劝你小心说话,不知道内情,就别说些找死的话。我等圣地尘封日久,老祖与诸多叔伯要重新复苏,终归需要点时间准备,这才派我等小辈暂且出来一观尘世变迁,和那百家有何关碍?”
“老祖与诸多叔伯虽然暂时还未苏醒,但也快了,待他们苏醒,这天下便是他们逐鹿之地,到时候你且看看百家,还有几家胆敢冒头?如今本公子兴之所至,才想赐你一方造化,若是不识好歹,改日老祖与叔伯们醒来,来的就是灭顶之灾了。本公子劝你好生思量,莫要误人误己,来日悔不当初。”
四周骚乱渐起,显然被他的话给吓住了,刘恒却是撇嘴,“你等凶地出世,史书名为黑暗时代,天下尽暗,我的确听过凶名。但史书上所言,你等凶地的老祖逆天行事,是为禁忌,想要出山有种种困难,将会花费极大代价,却也不假。所以你也不必在这里装神弄鬼了,凶地老祖的威名,仅仅是一种震慑,想要亲自出马异常艰难,这才是百家对你们不大在意的真正原因吧?”
“别说老祖,哪怕你口中那些叔伯,沾染了禁忌,想出世一样困难重重,至少短时间内,他们几乎不可能现世。”刘恒淡然道:“似你这等狐假虎威,无非想诓骗我等成为祭品,好去那老祖面前邀功罢了,此中内情,你真敢直言吗?”
这公子垂下了眼帘,“你想要装糊涂,那随你吧。”
刘恒能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说明对凶地的了解还是下过一定苦功。然而连这些都知道,没道理不知道越到黑暗时代末期,凶地老祖出世就越发容易,偏偏对这一点只字不提,只能说刘恒是在有意隐瞒了。
然而刘恒后面一句话,直接点明了他欲图收服十日城的真正用意,这里面的内情,他还真没法当众说开。刘恒这话等于威胁,意在他要是敢挑明刘恒隐瞒的事,刘恒就敢把他那险恶用心公之于众,这威胁让公子如鲠在喉,只能含糊回应,再不敢深说。
他这话其实有两层含义,除了说刘恒有意隐瞒老祖在黑暗时代末期可以随意出世的事情,还在暗讽刘恒不知好歹。
传闻中凶地中的禁忌存在,从古至今一直存活,必然有违常理,为天地所不容。所以平日里,禁忌存在只能将自我封印在凶地里,常年不得出世。只有当圣人将出的时机到来,天地发生变化,他们才能尝试着出世,听闻以天下生灵为祭品,不仅可以让他们越发强大,不惧天地禁锢,更是为他们苦熬下一段漫长的自我封印积蓄养料。
所谓黑暗时代,就是禁忌存在抓紧时间,以天下众生为食的时候,此中血腥恐怖,罪孽滔天,实在不能为天地所容。为了不让这种黑暗搅得天下人心大乱,寻常生灵是无法知道内情的,独有达到一定身份或实力,才有可能接触到这些内情。
譬如刘恒,自然是知道的,他更该知道如果投效凶地,将治下子民如同牲畜般供奉给圣地,圣地往往也会给予他莫大好处,而且还能庇护刘恒安危。牺牲不值钱的百姓,换取自家荣华富贵和性命无忧,绝大多数贵族必然很乐意做这种买卖,可刘恒却根本不接话头,这才是公子暗嘲刘恒“装糊涂”的真意。
对于这等暗嘲,刘恒只冷冷回应了四个字,“我嫌恶心。”
言罢他心神越发融入《惊变六势阵》里,不断催动阵法发挥更大力量,压得护卫这凶地公子的血色具灯咆哮连连,身上气息波动越发激烈,抵挡越来越艰难,眼看快要撑不住了。
“既然你不知好歹,我记住你了。”这公子眸光冷寒,“具灯,御寂,我们走。”
言罢他就要前行,刘恒却道:“在我十日城杀我兵将还想走,谁答应你了?”
“公子快走!”
血色具灯猛喷出一口鲜血,大声急吼,竟是受了伤。
这公子蓦然盯向刘恒,“你竟真想杀我?”
“我向来不开玩笑。”刘恒神情淡漠,“既然有胆量当街杀人,就得做好偿命的准备,这就是规矩。”
“你在找死!”这公子终是露出怒色,厉声道:“识趣地话速速让我等离开,来日还有还转的余地,再不知死活,来日必遭雷霆之怒!再顽抗下去会是什么后果,这些愚民不知道,你不会不知道,难道你真要将这岳州化为无人荒漠吗?”
刘恒看着他道:“今日低头了,苦的是百姓,今日得罪了你,无非日后连我们也将受苦难,横竖都一样,我何不过得痛快些?”
公子惊悸,他真切感觉出来,刘恒的确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准备杀了他!
“你……”
他还想说什么,前方血色具灯一声痛苦大吼,庞大身影骤然短了一截,竟是被阵法力量生生压得跪倒下去,而且背脊越压越弯,艰难喊道:“公子快走啊!快走!”
一股力量突然触及到公子身上,让他脸色骤然胀红,这是前方抵抗重压的具灯状态越来越差,终是出了些疏漏,使得一丝阵法力量冲向了这公子。
“疯子!那就是个疯子!”这公子怒喝之间,急忙从袖中祭出一页血纸,随着血纸光华暴涨,将他彻底笼罩其中,紧接着化作一抹血光,流光般瞬息远遁开去。
“金来!待老祖出世,便是你连带岳州亿万人畜灭亡之日!给我等着!”
见他要逃,刘恒很想留下他,奈何连阵法力量围剿过去,都被这公子身上一种恐怖气息惊散,只能眼睁睁看他逃了。
“果然也有贤者护持。”
刘恒略微遗憾,却知道这些出身凶地的家伙,绝不会缺乏贤者护持,在这个贤者寥寥的人世间,一旦他们要走,几乎没办法把他们留下。
这公子是没留住,但随他而来的两大霸主级邪物,就无处逃生了。
没了凶地公子这后顾之忧,又在生死之际,本来这两大霸主邪物还想爆发,浑身血芒激荡,仿佛如水底漩涡,释放出奇巨吸力,要把周围百姓、强者们的鲜血强摄过去。结果他们身处《惊变六势阵》中,刘恒用阵法力量一挡,就将他们的邪法力量压制回去了。
连最后的手段都失败了,他们自然难逃《惊变六势阵》和两大霸主血相的围剿,在怒吼中相继陨落。
呲啦!
晴空霹雳,天穹转瞬阴云密布,很快就有淡血色的细雨绵绵落下,宛若天地都在为霸主生灵的陨落而悲恸。
在刘恒身边的白明泽,轻声道:“既然有凶地之人动了这种念头,绝不会只出现在我们这里,一旦有诸侯允诺,必将得到凶地支持,乘势而起……”
刘恒仰起头,任由细雨扑面,喃喃道:“这世道,又要变了。”</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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