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老头儿将“嫌命太长”的话原封不动怼了回去,晏云歌听得暗暗心惊,心想这薛玉成不愧是神医,竟能不经由把脉就看出她有陈年旧疾,看来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斐绍桓却因薛玉成说的这番话心神一震,他望着晏云歌,目中尽是担忧之色,“小晏,我一直不知你过去得了什么病症,莫非现在并没有痊愈?”
晏云歌笑道:“我自从习武以来,身体已经好多了,你不要听这小老头儿胡说八道。”
斐绍桓却笑不出,“都是我的错,让你跟着我受累……”
晏云歌截口道:“不许自责!我的身体情况如何,我自己清楚得很,哪有那么严重。我不会接受你以为我好的理由来替我做决定,或是给我做安排。我有一个爹就够了,不需要再有第二个爹!你若再提那些话,我便要生气了!”
斐绍桓嘴唇微动,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薛玉成摇了摇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两个马上离开,莫耽误我给其他病人看病!”
晏云歌撇嘴道,“您这里又没有其他病人!”
薛玉成叫道:“就算没有病人,老夫也没功夫陪你们两个小娃娃。”
晏云歌刚想刺他几句,又忽然一笑,“既然您说我有病症,那我现在是病人了,现在我来找您看病,您不能再以‘非病勿扰’赶我们走了。不说让您给我治好我的陈年旧疾,但起码也得给我把把脉,开个方子,治一治我的精气不足,阴亏阳亢,你说是不是?”
薛玉成皱眉,一瞪双眼道:“你这个狡猾的丫头片子!”
晏云歌不由笑道:“俗话说医者父母心,薛神医既然只关心病人,不关心其他的,那我就来找您治病,难道还有错?”
斐绍桓闻言,几乎要笑出声来,暗暗佩服晏云歌的脑袋瓜转得快,薛玉成碰上了小冤家啊!不过,转念一想,他何尝不是经常也有拿晏云歌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时候。
薛玉成叹一口气,无力道:“丫头片子过来坐下吧!”
晏云歌走了过去,在薛玉成对面坐了下来。
薛玉成见斐绍桓也跟着过来了,摆了摆手,道:“你不是病人就在外面等着好了!”
“他是陪我看病的!”晏云歌马上补充。
薛玉成翻了一下眼皮,最后只好道:“把手腕伸出来,我要诊脉。”
晏云歌将手伸了出来,放到台面上,薛玉成的三个手指轻轻搭在她手腕的脉门位置,他双目微闭,全神贯注地按脉。斐绍桓在一旁屏息而立,心想这一趟若真能经由神医的手治好晏云歌的旧疾,倒是不枉奔波一遭了。
薛玉成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放开手。
晏云歌迫不及待道:“怎么样?神医可以开方子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背着背篓从院外走进大堂,“爷爷,我回来了!”
薛玉成点了一下头,对那少年道:“靖羽,你来替我写方子。”
薛靖羽应道:“好的。”
放下背篓,看见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斐绍桓,不禁仔细地打量他。
见他生得清俊至极,一双星目神采奕奕,心想若是让村里的“百灵鸟”见到他,大概就不会再歪缠着自己了。走到薛玉成身边,薛靖羽这才看见坐在薛玉成对面的晏云歌。
仅是一眼,他就看呆了。
只见她肤白胜雪,五官秀美,尤其是那双水色眼眸,更是迫人的漂亮。她朝他微微一笑,颊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少女的灵秀甜美在这一笑中诠释得淋漓尽致。
薛靖羽从小在岭南村里长大,没见过世面,只觉得眼前的少女是他生平所见最美丽的姑娘。
薛玉成在一旁轻咳,他才回过神。
晏云歌笑嘻嘻道:“又多了个呆子。”
薛靖羽听到她打趣自己,心头一热,忙别开眼,开始研墨。
斐绍桓自然也从这少年进门以来就打量对方,将对方直愣愣盯着晏云歌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不知怎地生了些许不快,这是他从不曾有过的情绪。
尤其,在听到晏云歌说“又多了个呆子”,这种不快更强烈了些。
他不知这情绪代表什么,只想着转移晏云歌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便道:“云歌,你昨夜拽着我的衣服都扯发了线缝,你有空帮我缝缝?”
晏云歌一愣,第一次听到斐绍桓叫自己的名,此刻她心情大好,压根没想过是不是真的把斐绍桓的衣服扯破了,笑道:“好啊!”
其实她不知凌晨斐绍桓趁她睡着的时候,已经偷偷地将“云歌”两字辗转在舌|尖数次。
薛靖羽研墨的手一顿,好像明白了什么,斐绍桓看在眼里,嘴角一咧,哪知晏云歌突然扁着嘴说:“糟了!我不会女红可怎么办啊!”
薛靖羽插嘴道:“不会女红也没什么关系,附近有家裁缝铺,可以找裁缝给缝补。”
晏云歌笑着道:“多谢你。”
薛靖羽抬头冲晏云歌一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女,然后对薛玉成道:“爷爷,墨已经研好,您说吧!”
薛玉成这个老人精早看穿了自个孙子动了春心,但他更清楚这对少年少女的关系不一般,只希望赶紧送走他们,省得孙子真的入了心就麻烦大了。
他打定了主意,慢条斯理地道:“羌活、野苏麻、麻黄、白芷,加上最后一味世间罕见的神草,名为仙灵草,这个是关键。”
斐绍桓目光一沉,“这些药材似乎都是解毒的。”
薛玉成道:“不错。看不出来你还懂药材?”
斐绍桓淡淡道:“晚辈只是学了一点皮毛罢了,不敢在神医面前班门弄斧。敢问神医,她的病症莫非是毒?”
薛玉成颔首道:“这位姑娘体内的寒毒已有十多年了,想必她少时每逢入秋到冬尽皆因气候寒冷引得毒发而体弱多病。若非她习武,有内功心法为辅压制体内的毒性,否则不会活到现在。只是这寒毒最忌讳阴亏阳亢,很容易又病发。”
斐绍桓的目光转到晏云歌面上,后者对他强笑一下,“神医说得都中。”
薛靖羽不由心生同情,“你们放心,既然我爷爷能开得出方子来,一旦找齐了药材,姑娘你体内的寒毒就能解了。”
斐绍桓面色凝重,“但是仙灵草我闻所未闻。”
薛玉成道:“婆罗花与仙灵草乃世间少有的神花奇草。婆罗花生在极寒之地,仙灵草却生在极热之地。”
斐绍桓略一沉吟,“非得仙灵草吗?婆罗花不是也可以解百毒,若是有婆罗花,是不是也可替代?”
薛玉成叹道:“婆罗花的确能解百毒,不过婆罗花性寒,普通人食用无事,但对她来说,却是雪上加霜,即便能解了寒毒,可也得付出日后也不能再生育的代价。”
斐绍桓的脸色暗淡下来,他遗传了母亲百毒不侵的体质,完全因为母亲体内有婆罗花的缘故,原以为能以自己的血为药引,可这条路根本走不通。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早日找到仙灵草了。
晏云歌见气氛沉重,笑了笑,“现在不是为我发愁的时候,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薛玉成也笑起来,便直言赶客,“好了!病人我已经看过了,你们两个给了银子,拿了方子就可以离开了。”
斐绍桓马上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薛玉成一看,虽然有点震惊,但还是收下了。
薛靖羽伸了脑袋过来瞧见了银票的面值,不解道:“爷爷,你不是向来跟我说咱们看病收回点药材钱就够了,开方子不收钱吗?你现在只开了个方子,还收那么多钱!”
薛玉成瞪眼道:“你个傻小子懂什么!如果是村民邻舍,自然是我们少赚点没事,但他们两个一看就是有钱的公子和小姐,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薛靖羽不屑地哼道:“爷爷看人下菜的做法要不得!”
斐绍桓一笑,“神医说得不错,若是要我奉上万金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她的性命在我眼里是无价的,承蒙神医开的方子,晚辈感激不尽。”
晏云歌闻言,心中甜如蜜糖发酵。
斐绍桓想到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顺嘴问道:“不知这位薛兄弟可会功夫?”
薛靖羽一怔,呐呐道:“我只懂几招简单的拳脚。”
晏云歌猜出斐绍桓此问的目的,搭腔说道:“那你就保护不了你爷爷了。”
薛靖羽一脸纳闷:“保护我爷爷?”
晏云歌眨了一下眼睛,“对啊!未来三天之内会有人来取你爷爷的性命。”
薛靖羽紧张地道:“你们说的是真的?”
斐绍桓道:“我无意中捡到一张名单,名单里有七个人,其中前三名已经被杀,第四名现在恐怕也已凶多吉少。我们远道赶来就为了及时通知第五个人,阻止悲剧发生。名单上的第五个人,就是你爷爷。”
薛玉成冷笑,“有谁会要我这个老头子的命,我在这里行医数载,救人无数,从不与人争名夺利,更不曾与人结仇结怨。”
斐绍桓正色道:“很多时候并不是您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找上您。何况,妙手神医的名号在外,不远万里慕名前来找您医病的恐怕也不少。或许,您医治过的病人与要杀您的人是敌对关系,因此恨上了你也没准。又或许,同行是冤家,您的名号压了对方一头,对方要置您于死地也说不定。就像我还被栽赃陷害,说我是杀死前三名死者的凶手。”
薛玉成苍老的脸上终于动容,“年轻人,你此趟是为了洗刷自己的清白而来?”
斐绍桓望着薛玉成,苦笑道:“神医若不信,就当我是为了自己的清白而来吧!那个职业杀手我曾交过手,目前我已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只要您稍稍配合一下就成。即便杀手不来,您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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