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然再下,两个快要饿死的人骑着一匹快要饿死的马,在这个有些萧条荒凉的边城里漫无目地缓缓行着。
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让丁弋感到似曾相识,曾经这种感觉伴随着他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
丁弋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饥饿感觉了,如经却把它变本加厉的找回来了,心里的滋味自然不会好受。
曾经他没看过银子,仅仅也只看过几块铜板,没吃过大鱼大肉,没喝过绝美佳酿,却依旧活的还算快乐。
如经他看过了白玉楼内堆积如山的银两,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把这些东西都看得极轻了,便随意的挥霍了。
一个人若见过大鱼大肉后往往会忘记曾经喝过的稀米白粥,见过无数佳酿之后自然会忘了曾经连一滴水都需要珍惜的日子。
人是一个十分容易忘记的动物,尤其喜欢忘记过去不堪,忘记过去所有卑微而又珍贵的东西。
没有谁会喜欢承认自己过去的卑微,没有人不会想着往世界的更高处走。
正像丁弋现在仍然不能承认自己袋子里已经没有银子,宁愿挨着饿也不会去吃路边冒着沸腾热气的白面馒头。
没有银两铜板接下来的路途便会格外遥远,寸步难行。
没有银两便没有食物,没有食物丁弋便没有骑马的力气。
若一个人连骑马的力气都没有就更不用说能不能使好剑了,若丁弋连使剑的力气都没了又怎么能和邬冬霖这般剑道天才比试剑术呢?
人是铁,饭是钢。
随意名气多高的大侠每日里也都要吃饭的。
一个快要饿死的大侠一定敌不过一个吃饱了饭的乞丐。
丁弋还有力气骑马,还有力气握剑,还不是一个没有用的废人。
若问丁弋有什么赚钱的本事他还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才想起下山这么久还没有一文铜钱是自己赚来的,只觉得有些羞哧。
想来毕竟路边在祈祷的乞丐都比他会玩赚钱,城内随意挑出一人赚过的钱都一定会比他多。
想来想去,丁弋只想到了自己只有一身杀人的本事,但在大多时候杀人的本事都不能用来赚银子。
曾经他用杀人的本事杀过无数只猛禽异兽,用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但如经城中只有两只腿站着的人。
而且这些人大多都不是普通人,而是能握住刀,和他一样能杀死猛禽充饥的镖师。
东南西北的边城完全由三个镖局分别把关,很巧的是在这西边的城池中把手的刚好便是龙行镖局的精英。
能进龙行镖局的汉子大多都不会太简单。
路边的镖师都是来自龙行镖局的镖师,他们全部都穿着暗红色的锁子甲,走起路来生风,他们不论干什么都要将宽厚的大刀放在身旁,时刻保持着豹子般的警惕。
丁弋如今饿得连背后的剑都只能勉强拿稳的身体状态,自然不敢在如此多强壮的镖师眼皮底下吃什么霸王餐。
行着行着,丁弋与林潇洁胯下的马终于说什么也不动了,僵直地站在了原地,不再前进半步。
两人只好纷纷翻身下马,牵着马匹找到了一个宽大的屋檐,在屋檐下避雨。
两人的衣服都已经被淋得湿漉漉的了,林潇洁被身上的雨水冷得瑟瑟发抖,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丁弋的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城中的雨势终于慢慢地停缓了起来,金红色的太阳终于缓缓地探出了半边脸,天气右边的酷热了起来,丁弋与林潇洁二人身上的衣裳很快便干透了。
太阳出来过不久后街道上便多出了许多行人,其中男人极多,偶尔才能看见一两个扭着屁股,穿着暴露地女人。
这座城瞬间便像是活了过来,变得像是一座整装待发的兵营,一个个佩甲拿刀,身材魁梧的镖师们纷纷整理起了自己的甲胄。
龙行镖局之所以能够达到如今的高度靠的都是镖师们身上一身过硬的功夫,在龙行镖队的镖师大多都格外注意饮食作息,这一点与洹国的士兵十分相似。
镖师们十分注重自己的身体素质也是有着其深层的原因的,因为他们只有保持好身体素质才不会被前来想要入局的新人给挤下去。
整个镖局内几乎没有老弱病残之人,能在这里当镖师的都是身体正值盛年的强壮男人。
龙行镖局建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想要加入镖局,作为镖局新鲜血液的男人必须要打过镖内一个老镖师,这才可以取而代之。
而那些被挑战下来的则会永远失去再入镖局的机会。
没有人想被别人取代,所有这些平常饮食作息规矩十分自律的健壮中年男人们很少被人所取代。
太阳底下,镖师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了几列,个个精神抖擞,像是一颗颗深栽的大树般毅然挺立着。
一场大雨过后,城中的空气变得格外清新,无垠的天际边划过了一道绚烂的彩虹。
城中除了镖师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男人,他们来此处只为了一个目的,那便是成为这个庞大镖局中的一份子。
今日里高大威猛的镖师穿着整齐划一的锁子甲竟然不是为了押货,而是在准备接受这些男人的挑战。
他们每个人在此刻都像是在上古洪荒时代活下来的伟大战士,他们的甲胄看上去像是永远不可能被摧毁龙鳞。
男人们列成了一竖整齐长队,像是一炳出锋的长剑,他们佩戴着各种形状怪异的刀,刀锋在阳光的映射下染发着雪白的光。
排着队的男人们一位位上前拔刀,大多都挡不住镖师们的三招两式便狼狈不堪地败下阵来。
但就是这般速度便败阵的挑战,也显得十分耗时。
太阳越来越大,镖师们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出手也变得愈加暴躁凶狠,往往一个照面就把挑战者打趴。
毕竟在场的镖师和男人们的人数不成比例,久而久之镖师门也感到有些疲惫乏力了。
终于,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镖师们都忍得已经接近了极限,其中有个性子刚烈点地站了出来,对着太阳底下挥着扇子的男人们大吼。
“快点快点,要上就一起上吧,别屁多屎少的,要尿就一次尿完,都快给爷爷热死了。”
吼出这声的汉子站了出来,把自己身上的甲胄直接脱下甩到了一边。
汉子脱完甲胄后还在不忘再多骂几句:“操了奶奶个熊的,这天气真他娘够热的。”
他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其中的挑衅之意同样明了,大有骂男人们都是孬种的意思。
男人自然也都不是泥菩萨的脾气,人群里一溜烟地窜出了三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他们做出摩拳擦掌的意思,将自己的不服气表示得十分明显。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以少打多已经赚不到便宜。
但总有人会这么做,男人们天性争强好胜,喜欢成为万众举目的焦点。
这个站出来的男人自然有资格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因为他便是整个龙行镖局中都能排得上号的队长,也是这里所有人镖师的领头人。
作为一个镖师中的领头人便意味着他要强过站在这的所有人。
作为一个镖队的头子,脑子也一定不会太差,汉子这一举动看似有些过于自负,鲁莽,实际他上别有用意。
只有他站出来抵挡更多的人才能给其他的镖师们喘息的机会,站着这儿这么久,他还没接受过一场挑战,骨头也磨得有些养了,为了护住跟随了自己这么久的镖师们,他做出了以一敌多的打算。
这个镖队带头的镖师名字叫做陈彪,名如其人。
这三个敢挑战陈彪的也不是身份等闲之辈,他们赤裸着上身,身上的肌肉如同一座座隆起的山峰。
三人俨然是来挑战的所有男人中身体最为强健的。
然后他们便被陈彪扔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手上的刀还未曾出手便已被陈彪夺去,形同虚设。
这并不能说明谁的力气孰强孰弱,只能说谁更会用力气。
只有真正面临过生死的人才知道自己身上的每一丝力气该怎么用。
陈彪显然便是这个镖队里最会用力气的人,也是最懂得怎么把人放倒的人。
所以他才有资格带领着这些镖师驻扎在这个每天无数货物聚集进出的隘口。
男人们最后终于都是放弃了进入龙行镖行的想法,渐渐地也便散去了。
镖师们也收场了,准备各自去填饱肚子。
丁弋在旁边看了整个斗武的过程,肚子不断传来的饥饿也便没有那么明显了。
但如今这场好戏落幕了,身无分文的丁弋又变得百无聊赖了起,肚子也饿得咕咕作响了起来。
刚好到了正午时分,酒楼里传来阵阵浓郁酒肉的香味弥漫了整个行道。
当丁弋再度回过神来时,几个牛高马壮的镖师已经现在了他的面前。
丁弋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便是一家酒楼,他躲在了一家酒楼的屋檐下,而且正好堵住了正门。
怀中的林潇洁已经熟熟地睡了过去,嘴角流出了一丝涎水,显得十分可爱。
丁弋不想惊醒怀中的少女,而且他也想喝酒吃肉了。
现在他知道怎么赚银子了,于是他抽出了背后的剑指向了正满脸躁意的镖师们。
只要把他们打趴下,进去喝酒吃肉的,赚大把银子的便会是他丁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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