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很仓促想出来的话,她说话有些慌乱啰嗦,从容与她共事三年多,怎么可能不了解面前这个女人是在替卢思乔解决麻烦。
他眸光沉了沉,迟疑两秒才点头,“那好吧。”
……
二楼的楼梯旁就是书房,木色的桌椅,黑色的书架,灰白渐变色地毯,空间相对整个屋子的其他房间小一些,但却布置得十分舒适。
还有一张黑色的布艺沙发,刚好够一个人躺下。
“抱歉,今晚你得睡在这儿。”宋遇安靠在门边,左手扶着右手的手腕,样子有些沮丧。
从容将刚抱过来的被子和枕头放在沙发上,转身看着她,半个身子隐在昏暗里,“遇安,蒋阿姨今晚真的不在家吗?”
“嗯,她和几个朋友去黄柏源踏青,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宋遇安目光迎上他的。
“那还好。”
从容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我明白你想帮卢思乔,可我不希望你为了这种小事撒谎。”
“我知道。”宋遇安语气软软的,迟疑着道:“要不……你还是回自己的房间睡吧?”
从容家里只有一间主卧,一间客卧,他们上楼后,客卧便被卢思乔先占了,从容把主卧让给宋遇安,自己在书房里凑合一晚上。
宋遇安觉得很愧疚,以至于她在洗漱后又偷偷过来找他。
从容挑了挑眉,象征性得往前走了两步,刚好足够他的身影倾覆着她的,“遇安,你是在邀请我吗?”
宋遇安心里突然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似的,红晕瞬间从耳根蔓延开来,她像是被烫了舌头似的张开嘴,急切道:“不,不是的!”
从容垂眸,手伸过去就碰到了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滑下来,便能与之相握。
“傻瓜,我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也愿意做个君子。”
宋遇安松了口气。
哪知,从容又道:“当然,若是为你,小人也是做得的。”
她瞪他,心里像是刚坐了趟过山车。
“你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他拉着她,坐在沙发上,也没放开她的手,就那么托在自己的掌心里把握着,一时之间,好像也没决定好如何开口,就那么安静着。
宋遇安等了一会儿,低声问:“是想说思乔的事情吗?”
从容侧目,眼神深深得看了她一眼,倒不意外,‘嗯’了一声,才道:“她……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
好像是因为这个问题有点儿复杂,他难得的措辞也变得格外谨慎又认真。
宋遇安笑了笑,“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说:“卢思乔今晚的举动,有点奇怪,我想或许是因为我把你带到她的面前,可是你要相信,我和她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我们……是清白的。”
这话像极了八点档狗血言情剧里,男女主角误会对方时的台词。
从容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想保留一丝丝的轻松感,不想让现在两人谈论的这件事情显得过于沉重。
宋遇安轻轻叹了口气,短暂的沉默了之后才再度开口,“我好像能理解她。”
“哦?”从容挑眉,这次是有点意外了。
宋遇安认真点点头,“客观点来讲,你就好像是一颗漂亮的糖果,她也不见得想吃你这颗糖,只是一直看着,看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天糖被别人拿走了,她会不舒服,不适应,不想打破之前稳定的相处关系和距离,可你如果问她,想吃这颗糖吗?她也不一定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漂亮的糖果?”从容呢喃似的重复一遍,不由觉得好笑,“我很喜欢你这个比喻。”
顿了顿,他又道:“思乔从小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她和所有女生一样,有自己的骄傲,有她的小任性,我很感激你能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来看待她今晚的言行,但如果你愿意表现出吃醋和生气的情绪,我也同样很高兴。”
这或许就是心理咨询师不够可爱的地方。
他们大多数时候可以很清醒客观得看到接触者所反应出来的行为和背后的情绪,在误会还没开始之前已经找到了恰当的应对办法,即便是事件的参与者,似乎也能比别人早一步找到舒适的角度来规避自己不该有的情绪。
当然,这只是从理论层面来说。
心理咨询师也是人,七情六欲,缺一不可。
“我当然也会吃醋。”宋遇安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弯着一双眸子,笑得格外温婉,“所以从先生,谨言慎行。”
“Noproblem。”从容执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两人聊完,宋遇安被他送到主卧门口,对面的客房门始终没有再打开过,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卢思乔大概是真的累了。
“晚安。”他绅士得转身离开。
宋遇安关上门,才有心思打量起这间卧室。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分为寝室和衣帽间两个部分,壁纸偏向杏粉色,看起来比一楼更加柔和温馨,一应寝具都是蓝色,触感柔软,躺上去之后就有一种仿佛被拥抱般的安全感。
宋遇安关了灯,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枕头上似乎还能闻到那家伙的气息,她忽然就红了脸,闭着眼懊恼似的嘟囔:“想什么呢!”
“嘻嘻。”
笑声猝然,她猛地睁开眼,后背像是被冰块贴住似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想要去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可还没等她附身靠过去,便又听到一个声音——“姐姐。”
那一瞬间,宋遇安僵住了。
遇……哲?!
“姐姐。”
“遇哲?”
“姐姐。”
一声叠着一声得飘过来,好像距离很近,可听着空空的,虚虚的,那么不真切。
宋遇安好不容易才找回对身体的控制力,扭头张望四周,便在落地窗左侧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浓重如墨的身影,她努力将涣散开的思绪集中起来,对着那个方向问道:“遇哲,是你吗?”
墨影晃了晃,连带着那高悬的深蓝色窗帘好像也摆动了一下。
“姐姐,为什么你要和他在一起?”声音如诉如泣,带着质问的语调,还有哀怨,还有愤懑。
宋遇安疑惑,“你是说……从容吗?”
“为什么,你要和他在一起?”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比刚才更加冷硬。
她几乎是被吓到,瞪大的眼睛用力看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的身影,若不是身后紧贴着床头靠板,她说不定会仰头栽下去。
“遇哲,真的……是你吗?”
不止这一次,还有好多次,在九龙山墓园的车站前,华山的金锁关上,医院的走廊……
她真的在见到她的弟弟吗?
“为什么不回答我?”遇哲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满,压抑着的愤怒,好像随时要爆发出来。
宋遇安轻轻一颤,便有颗豆大的泪滴如积蓄已久,再无可依似的从眼眶边缘滚落。
她的手指死死攥住枕头,不敢动弹,“我和他,我和从容……我们……”
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姐姐,是你害死我,我的痛苦是你造成的,你凭什么追求不该有的幸福?你该和我一样,一辈子痛苦,一辈子孤单,永远永远不被原谅。”
那个声音,就好像是一把磨砺十一年的尖刀,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宋遇安的心脏。
她张大嘴,喉头像是被大石头堵住,喘不上一丝气息。
声音还在继续。
“是你让我痛苦,让我死去,是你断送了我的人生,你不该被人爱着,更不该把你的人生交给别人,因为……它现在是我们的,是我和你共同拥有的!你,不该背叛我!”
宋遇安颤栗得比刚才更厉害了,她在发抖,止不住得感到恐惧,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寒凉得像是有阴风不断灌进去,她双腿也麻木得像是随时要与自己的身体分离开。
“遇,遇哲……”费劲了力气,她才找回自己沙哑至极的声音,“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没有背叛你。”
“没有?”
身影忽然动了,一点一点得向前移动,很缓慢,慢到如果不是墨影的轮廓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根本不会发现他的移动。
“那你现在是在哪?你在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
这样的质问,鞭笞在宋遇安的心上,啪的一声下去,鲜血淋漓,一连三鞭,她已经痛彻心扉。
“遇哲,我没有……对不起,不要责备我,我没有……”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