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不知离魄的情绪，也不知自己正展开擦手的锦帕角落有一个蓝色丝线绣成的小小的“问”字。
两人离得很近，安静的空气里，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莫问神情有些不自在。
如此静谧的场景下，再次近距离的感受到离魄温热的呼吸，莫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清晨醒来的那一幕。
想到握着她的手掌很大，很暖。想到在他怀里醒来，一抹嫣红迅速爬上脸颊、耳根。
心跳骤然加速，莫问神情一遍，忙低下头。
“你怎么了？”
离魄高她大半个头，她一低头，绯红的耳朵就露了出来。
手背往前一探，“你发烧了?”
“没，没有。”感觉到离魄的动作，莫问连忙缩头往后躲。
瞧见她整张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般，离魄担心是毒发前兆，不管说什么都不让她躲开。单手拽住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右手掌紧跟着就探上她的额头。
感受到手心灼热的瞬间，冷峻的眉峰立刻敛了起来。他记得忠伯和苏木都曾说过她的毒最忌发烧。
莫问咬着唇一动不动，精致小巧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那是遇到疑难病症寻不到解决治疗之法时才露出的表情。
“哪里不舒服？”
莫问被他如此严肃郑重的语气弄得一愣，动动手臂，支支吾吾地道：“我我……”
以为弄疼她了，离魄忙松开左手。
放柔声音问她，“脸这么红，这么烫，哪里不舒服？”
“……”
莫问动了动嘴唇，这个让她怎么说呢？难道说因为他的靠近，她联想到了早上……
想到早上，莫问摸了摸脸颊，似乎烧得更厉害了！
这么尴尬的事情怎么就让她碰到了呢！
这一刻，莫问除了叹息，实在找不到别的方式来表达她这郁结的心思了。
离魄眉心一拢，紧皱的竖纹如刀刻纵痕。
“到底哪不舒服？”
这叫她如何回答？但得不到自己的答案，他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感受到大掌再次贴近，莫问踌躇了一下，才蠕动嘴角，小声道：“你离我远些……我就不会发烧了……”
冷峻的脸一僵，“什么？”
离魄觉得自己耳鸣了一般，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但拼到一起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
莫问仔细回忆了一遍他的语气语调。他这反应似乎确实没听见……
莫问抿了抿唇，觉得人生再没比这更让她尴尬的事了。
闭了闭眼睛，迟疑一瞬，莫问豁出去一般，朗声道：“我说你离我远些，我就不会发烧了！”
一口气吼完，脸上燥热不减反增。莫问连忙垂下脑袋，躲开那灼灼目光。
离魄似没反应过来，登时愕然。
莫问等了好一会儿都不没听见他有所动静，有些不耐。
“听清了么？”
离魄脑子好像忽然成糨糊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我……我这就离开。”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莫问轻吐出一口气。
院里一伤一弱，都需要人保护，离魄并没走多远。
被风一吹，离魄脑子似乎清醒了些。想到早饭还没用，又侧身提醒道：“你右手边十步开外有包子，记得吃。”
莫问没想到他忽然开口，当即吓了个激灵。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黑曜石般的眼眸忽地变得幽深起来。
——我说你离我远些，我就不会发烧了。
——我说你离我远些，我就不会发烧了。
为什么他离远些，她就不会发烧了?
远离他?发烧?
靠着树的身体陡然一震，离魄看向莫问的眼光一闪。
阿问今日这反应莫不是对他……
动情了?！
思及此，离魄心口倏地一停，接着又砰砰直跳。
林中凉风一阵接一阵，离魄死死按住胸口，好半晌，才将里面的鼓噪狠狠压了下去。
◇◇◇◇
钩吻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时至黄昏，门口有一少女迎着风，抱膝而坐，白色裙子在风中轻轻飞舞。
看背影她认不出那人是谁，于是，昏暗寂静的屋内响起一声低咳。
“你醒了？”
看清面前的女子，钩吻一愣，“是你？”
“感觉怎么样？”
钩吻“你怎么在这？”
“……卫风‘请’我来的。”莫问垂着眼帘走过去，坐到钩吻身前，“手给我。”
“你救了我？”
莫问有些无语，这不明摆着么。
“手给我。”
“你救了我。”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不甘。
“……”面对无法沟通的人，莫问选择无视，全心投入指尖。
脉象圆润微曲。
“无需再扎针，开个方子调理段时日即可。”
细长的瑞凤眼在屋里扫了一圈，“离魄呢？”
“不知道。”
“卫风呢？”
“不知道。”
“什么时候了？”
平静的心，渐渐泛起一阵波澜。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莫问救治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客气的病人。
“我是瞎子！”
钩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对不起，我忘了。”
对于钩吻的道歉，莫问并没表现出什么。她是真忘还是假忘，莫问一点都不关心。
“吃的喝的都在这，饿了渴了就自己动手。”说罢直起身，缓步走向门外。
不知是好奇，还是无聊，钩吻明知这样很无礼，还是忍不住往莫问那边看去。
在这里住了两天，莫问对这里的地形都已熟悉，她不慌不忙地走着，只是在出门右转的时候，一边用脚探路，一边用手扶了下门框。
钩吻怔怔地看了会儿，提醒道：“外面在下雨。”
回答她的是丝丝雨声。
“……眼睛看不见，脾气也怪。”
收回视线，钩吻查看了胸口处的伤口，又轻轻动了动胳膊。感觉无碍，钩吻不禁暗暗忖度。
这次为离魄挡了追心箭，她和莫问一样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吧。
想到之前离魄对莫问的态度，钩吻隐隐有所期待。
自己受伤未醒，按他的性格，怎么都会留人在附近。只是不知留下这人是他本人还是卫风？
会不会是他本人呢？
这念头一出，钩吻再也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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