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站着这里,这里是并不属于我记忆之中所出现过的领土。
这四周尽是迷雾,白茫茫的一片。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这里,为什么有着,冬木市灵脉的气息呢?
不远处出现了两个人影,赤色外套的白发褐肤的男人,和金发的女性骑士。
以及,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容貌——
赤铜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的,少年。
除此之外,我看不到任何人。
但我却听见了,他们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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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成为了英雄。就像名为卫宫士郎的男人所祈愿的那样、我成为了正义的朋友
——正义的朋友。
不曾伤害任何人的某人。
无论面对何种灾厄都不曾退缩,平等地拯救所有人的,卫宫士郎所祈愿的某人。
这样的存在。
那个男人,成就了吗。
“A……rcher……?”
“没错,的确拯救了一些人。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实现了诸多理想也曾拯救过世界的危机。
——甚至连英雄这个。遥远的过去自己曾如此憧憬的地位,也成功的到达了”
“既然——成为了英雄、士郎是得到回报了吧……?
至少身在此处的你、的确实现了卫宫士郎的理想吧?
那么你应该没有任何悔恨。因为士郎成功地,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诉说的声音那样无力。
……她已经察觉到了。
自己的话语,仅仅只能够希望是说中了的这一事实。
“理想实现了,吗。我的确是如同我的理想一样成为了正义的朋友。
但是,在理想的尽头我所得到的只是悔恨。我所剩下的仅是死亡。”
“杀害、杀害、杀光。
为了贯彻自己的理想我杀害了许多人,杀戮到连无辜的人的性命都已无所谓的地步,我拯救了我杀死的人的数千倍的生命。”
“——”
Saber陷入沉默、只是愕然地仰望着Archer。
那就像是、看着镜中的自己的表情。
“——没错像那样的事情不知重复了多少次Saber。
只要有人需要我就会战斗无数次,只要我知道有哪里有纷争就会赌上生命去战斗。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都不知道多少次”
“但这也是没办法吧。
想要拯救什么的话,就一定会出现无法拯救的东西。无论我结束了多少场战斗,又会出现新的战斗。
只要还有那种东西存在,正义的朋友就只有一直存在下去。”
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呢。
骑士慢慢地走下楼梯,向过去的自己告白道。“所以我抹杀了。
为了拯救一个人我践踏了几十人的愿望。为了拯救我所践踏的人,却又抹杀了更多的人。
抹灭了数十人的救赎,只为了让眼前所见之物的救赎可以实现,我抹杀了更加多的祈愿。
这一次一定是终结了。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心了,我一直都毫无意义的逞着强。”
“——但是根本没有什么终结。
只要还活着,无论去哪里争斗都随处可见。
没完没了。我并不是梦想着什么没有纷争的世界。
我只是,希望至少自己所熟知的这片世界,可以没有人流泪而已。”
——这些。
毫无疑问,正是卫宫士郎『自己自身』的愿望的具现——
“拯救了一个人,视野就会从那里扩大。
一个人的之后是十个。十个人的之后是百个。百人之后,该是多少人呢。于是我终于悟到了。卫宫士郎这个男人所抱有的,只是方便自己的理想论调而已。”
“……这,为什么?”
“别明知故问了Saber,这些事你也经常经历过很多次了吧。无法拯救所有的人。
为了拯救国家就要对一小部分人见死不救,这种事情你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
沉默的声音,剥夺了反驳的意志。
红色骑士的话语,也正是Saber自身的黑暗吗。“没错,席位是有限的。名为幸福的椅子,总是只准备了比全体的数量要少的把数。
既然不能拯救在场的所有人,结果始终是要牺牲什么人。
——而这。
为了将被害控制在最小限度,就将迟早都会溢出的人,尽最快的速度亲手切除掉。
这就是所谓英雄、和这个男人信以为理想的正义的朋友所该采取的行动。”
不希望任何人悲伤的这一祈愿。
可能的话尽量多拯救别人的这一理想。
这两者开始对立,开始矛盾之时——所能采取的只有一项。
正义的朋友所能拯救的,只是作为自己伙伴的人。
如果想拯救一切就会失去一切的话,至少,牺牲其中的一些,来拯救更多的人才是正确的吧。
“拯救大多数的人,这就是正义的朋友吗?所以我杀了他。心里祈祷着谁都不要死去,一边却为了大部分的人要求着个人的死亡。
将希望谁都不要悲伤挂在嘴边,背地里却给一些人带来了绝望。”
“时候久了就渐渐习惯了为了守护理想而做出违背理想的行动。
只救自己所想救的人们,迅速的将敌对者全部杀干净。因为容忍了成为牺牲的‘某人’的存在,才得以捍卫过去的理想。”
“这就是我,英灵卫宫的真相。
——是吧。
像这样的男人,不觉得现在死了对世界才更好吗?”
没错。
正义的朋友所能拯救的,只是作为自己同伴的人。
……但是。
违背了这句话的,究竟又是谁呢。
“……这是谎言。即使事情真的变成那样、你也一定让自己成为那个‘某人’而追寻自己的理想吧。”
“——”
骑士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家伙,微微。
仅仅一次,似乎很痛苦般的皱起了眉头。
“你并没有违背自己的理想。而是被自己应该守护的理想所背叛迷失了自己的道路而已吧。
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像这样——想通过杀死自己来赎罪。”
“——”
讽刺的笑容消失了。
骑士他,用冰冷的表情直视着Saber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打从心底里觉得好笑。
像是发狂了一般,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这还真是杰作。
我想为自己赎罪?别说傻话了Saber。
我没有什么罪要赎、也不记得有任何人,将那样不负责任的东西强推到我身上。”
“骑士,始终只是冷静地发狂。
只有声音微弱、含糊的笑声响彻在大厅里。
“没错,就是那样Saber。我的确被背叛欺骗了许多次。也被自己拯救的男人陷害过。拼命试着去制止纷争,却被当作是纷争的罪魁祸首以至送上绞首台。
看吧。如果说我有罪的话、在那时应该已经偿清了吧?”
“什么——不会的,Archer。你的,临终是——”
“……哼。就是这么回事了。
但是这种事情我并不在意。最初我就没想过要被人感谢。也没有想过要以英雄来成名。我只是仅仅想要所有人都幸福这样一个结果。
——但是,这却无法被实现。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含糊的笑声已经不复。
他所说的话,也已经,不在含有憎恨的情绪。“所谓的守护者,即是只以‘灵长类的生命’为最优先的无色之力。
这种力量总是存于高处,当人世出现灭亡的可能性时就会降到世上。
……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奴隶而已。
死后,将自己的存在交托与守护者的人将会脱离轮回之圈,而化为虚无。”
“即使如此,如果能够拯救什么人的话也就足够了。
过去的卫宫士郎,没能捍卫这一誓言。
那么——成为守护者成为阻止‘人类的灭亡’的一方,我认为这样也不错。”
“——但实际并非如此。守护者并不能救人。守护者所做的事情只是清理。将已经发生的事,人类已经种下的业,用其力量使之归于无的存在。”
“那并不是在救人,只是将对世界有害的人们,不分善恶的消灭掉。
并不是拯救在绝望中悲叹的人们,而是为了拯救与绝望毫无关联,在讴歌着生命的外人,只排除那些绝望的人的杀戮者。
——真是荒唐。这样子、与过去的自己又有何分别。”
——没有任何分别。
绝望反而增长了。
因为靠一己之力无法实现,所以将此身交托给了更强大的力量。
但是,结局却是相同的。
明明以为是凭这份力量就可以实现的事,而如果这份力量,却只是将他原先所做的事,更巨大化的话。
“……Archer。你,一直,重复着这种。”
“我也已经习惯了。人类总是重蹈覆辙。无论哪个时代强者都会从弱者那里夺走一切。然后,我终于不得不明白那才是最有效率的繁荣。”
“——啊啊见了许多次了。
毫无意义的杀戮也好,毫无意义的平等也好毫无意义的幸福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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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终止了。
不是来自于外力,而是来自于我。
我当时,下意识的拔出了刀,将那少年的头颅——斩了下来。
虽然还是失败了。
因为那金发的骑士——saber挡住了我的利刃。
“啊啦啦,真是的呢~”
我听见我的声音。
“被冠以卫宫之名的士郎,舍弃士郎之名的卫宫,还有——”
我抬起手扯下脸上的绷带,看着两人脸上震惊的表情。
那英灵卫宫,脸上根本没有表情。
“我,这舍弃了曾经的姓氏衫山,舍弃的曾经的名字士郎,而现在冠以了外国的姓氏,以无名作为我的名字——”
我似乎在笑着,带着扭曲的笑容。
“羽无名,我是同时拥有人类,人造人和英灵三种特质的人……呵呵,请多多关照。”
“……咂,没想到居然又有一个吗,该说卫宫士郎的可能性真是太多了吗?”
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士郎?”
我咀嚼着嘴里的这个词语,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得,在那里,比他之前还要大声而疯狂的笑着。
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大概有一分多钟吧,我才停了下来。
捂着肚子,擦着眼泪。
“呵,纠正你几点,英灵卫宫。”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知道我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第一,我不是卫宫士郎,衫山士郎也不过是我的原名,我现在叫做羽无名。”
手中的虚无化为灵子散去,我将我手上的绷带逐渐解下。
“第二,和我有契约的是盖亚,在我八岁那年的冬木市大火的那天所建立下来的,我相当于是盖亚侧的阿赖耶守护者。”
心,越来越平静,也越来越冷了。
“至于第三点——”
我解开我风衣的扣子,将那惨白的上半身露出来,让那由我父亲所遗留下来的无数疤痕映入他们眼中。
“我啊,和你们都不一样。”
那是各种各样的疤痕,刀疤,被火所焚烧过的疤痕,因为一些特殊物质所导致的疤痕,几乎每一个伤疤上都有那因为没有好好处理而导致化脓的所残留下来的痕迹。
至于剩下的,都是显而易见的被人所殴打出来的疤痕。
以及——
“这个,是什么……”
卫宫士郎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指向我腰侧的一道疤痕。
“啊,你说这个啊……是那个男人用刀将这里划开之后再用针线缝上去的。”
我轻描淡写的说到。
“你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
saber似乎找到了重点。
“啊啊,似乎,是应该被我称之为父亲的人呢……说起来那个一直护着我的女人,一直自称妈妈的女人,也是被他活生生在我面前打死的呢……”
我如此说到。
全场寂静。
抬手将风衣穿上,重新将那绷带缠绕在我的脸上,手上。
我只是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时候,有一个叫做蓝胡子的英灵把我带走了。”
我听见我的声音仿佛吟唱一般的在说着什么。
“那时候有一个比我大的男孩打算把我推出去替他成为龙之介的艺术品,嘛,虽然说到底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我的声音在这里不知为何与那卫宫士郎的声音同出一辙,但我却厌恶着。
“你知道吗,我啊,捡起了被龙之介丢到地上的一把尺子,直接用那把尺子捅瞎了他的眼睛。”
卫宫士郎的脸和眼神越来越充满了不可思议。
“嗯,我也因此被龙之介留了下来呢,而那个男孩则被他制作成了一个花瓶送给了我。”
我依旧在笑着,忽视了那英灵卫宫越来越危险的眼神。
“而那个花瓶呢,到现在为止都在我的个人空间里面放着呢~”
我感觉到了来自于心脏处的疼痛。
“……你这样的存在,已经彻底坏掉了。”
他如此说到。
“对于你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疯狂的大笑着,而这次笑出来的,却是血泪。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卫宫士郎。”
我如此说到。
“对于你们来说,这是现实,而对我来说——”
我抬起手,将几块老师送给我以备不时之需的贤者之石狠狠的,利用我那空间的本源送到英灵卫宫体内。
“这不过是梦境罢了。”
我冷笑着,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
“决定了,我啊,一定会亲手杀死每一个被冠以士郎之名的人。”
我往前走了几步,将那刺入心脏处的刀拔了出来。
“所以,这几块贤者之石送给你,你可要,在我杀死你之前活着啊——”
我的声音再度扭曲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留下来的,只是那癫狂的笑声罢了。
—————————梦醒—————————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口袋中的贤者之石却以消失不见了。
“……哈。”
我笑了起来。
因为,我彻底下了决心。
一定要杀死,那叫做卫宫士郎的人。
我站起身,将白色的长发别到了耳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早就已经扭曲了,也早就已经,坏掉了。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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