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这天早上梁和起来的晚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觉前沉迷自己美貌的原因。
琥珀帮她换鞋的时候梁和招手拿过一方热乎乎潮乎乎的细棉布擦手,琥珀给她蹬上另一只鞋的时候,梁和把擦完手的细棉布丢给玛瑙,琉璃在旁边递上热帕子,梁和接过来,捂在脸上,缓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了。
梁和洗漱整理时听琥珀说,“姑娘慢点儿,别着急。”
琉璃给梁和梳头的时候琥珀从外面打帘子进来,梁和问,“怎么样,都送过去了么?”
琥珀回道,“姑娘放心,温姨娘和江姨娘那儿的节礼都送过去了,一早使彩云去送的,都是按定例走的,温姨娘高一等。”
梁和正好起身,琥珀过来蹲下帮梁和理好裙摆,“姑娘只管放心,再没有差错的。”
这是梁和第一次和父亲一起过重阳,以前在公府的时候都是早起阿娘领着他们去请老太太,早饭,登高,插花,午饭,赏菊,团圆饭,回去睡觉。梁和不知道今年的重阳怎么过,但梁和是不会允许自己迟到的。
梁和赶到阿娘张氏那儿的时候发现自己是最早的?
张氏一个人在堂屋里用早饭,梁和行礼上前,张氏招呼梁和,“阿念,来吃点儿?”
梁和在侧面坐了,问阿娘,“阿娘,弟弟他们呢?”
张氏笑道,“一早的时候你阿爹叫上他们登高去了,说要采了菊花回来的。”
梁和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啊……是不是我晚了……”
张氏给梁和夹了块“步步”糕,“不晚,晚什么。是你阿爹说今年就咱们几个,过的随意点儿,他们到假山上去搬花,搬下来咱们两个选,看看哪盆最好看。”
张氏让梁和吃糕,自己接着说,“也就是今年了,能清闲些。等明年,什么群芳会咱们都得去的时候,哪还有今日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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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从容昭到扬州就很少有时间静心读书了。容昀这会儿有点儿苦恼,重阳节……要作诗的啊。
容昀重阳节当天起了个大早,结果发现他哥更早。
容昭让容昀到书房找他,容昀进来看见容昭在写信,容昀顺口问了句,“阿兄在写信啊。”
容昭刚好写完,放下笔,问容昀,“说来观冥定婚的那个梁家的小娘子,你见过么?”
容昀愣了一下,“阿兄在给陆……观冥写信啊。”
容昭在整理笔墨,“回信,怎么?”
容昀笑道:“没有,之前我听卫时说哥你和陆世......叔关系好,还不怎么信呢,原来是真的啊。”
容昀好奇宝宝,“哥,你为什么和陆世叔更亲近啊,明明你和小先生是正经的表亲……”
容昭横了容昀一眼,似笑非笑。
容昀自知失言,有些讪讪的。
容昭把信封好,放在一边,想想毕竟是自己弟弟,“与人相交,其实更多还是看感觉。和则聚,不和则散。”
容昭把串珠重新戴在手腕上,“我与观冥更相投些。”
容昭起身往外走,“我离京时候,与陆,谢都不过泛泛。今年回京,与观冥倒有一见如故之感。”
“还有,你可以叫世兄的。”
容昭问容昀,“用过早饭了么?”
“还没。”
容昭容昀到小花厅的时候饭食都齐备了,容昭一边擦手一边问容昀,“你见没见过那姑娘啊。”
容昀还在琢磨容昭说的那些话,这会听见容昭问他,“啊?哪个姑娘?”
容昀脑子转过来了,“哦,没见过。”
容昭觉得这弟弟真气人。
容昀对糕点一直没有多喜欢,偏偏重阳节就是一堆糕。容昀慢吞吞喝着粥,勉强吃了两块就放下了。
容昀问容昭,“阿兄,咱们两个怎么过重阳啊?”
容昭之前听谢怀瑾说过容昀有点儿闷。从来扬州,容昭算是慢慢体会到谢怀瑾说的闷是什么意思了。
别看容昀没事就给容昭找找事儿,但容昭也发现容昀其实更喜欢一个人呆着,养花,弹琴,自己和自己下棋,在院中的躺椅上或者小亭子里,总之在除了屋里的任何地方,看书。
容昀总是兴致缺缺。
容昭记得自己八九岁时,每天都有无数新奇的点子。虽然从来无法实行,但并不妨碍容昭自己计划得很欢乐。容昀没点子,没计划,没兴趣,生活一成不变,日子一眼望到头,偏偏容昀还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容昭服了。
容昭小时候是没胆子干一票像容昀跑到扬州这么大的事。容昭想,要是他当年有这胆子,在会稽府还不玩翻天。
结果容昀是干了大的,然后呢,换个地方读书养花,弹琴下棋么。
容昭放下筷子,“重阳节,登高啊。”
容昀想起梁绍说的假山了,“咱们府里……没假山啊。园子里有没有来着?”
容昭漱口,“登会稽山。”
容昀犹豫,“可我什么都没准备……”
容昭净手,“但你有阿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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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饭,阿娘张氏与梁和往屋里去,“一会儿还是要先往西屋那儿遥拜过老太太,才好赏菊游乐。”
梁和与张氏在屋里说话,等着梁胥他们回来。
张氏问梁和,“倒是也难得咱们两个就这么说说话儿,怎么样,在扬州还习惯么。”
张氏拉着梁和的手,“我瞧着你是不大爱和人玩,原以为到了扬州你能找到几个小姐妹的。”
张氏说,“也别太闷着自己了,扬州不比建康,活泼些也好。”
梁和笑道,“也是初来此地,不好太张扬了。毕竟前任州牧是卒于任上,今年群芳会都不办了,还是聊寄哀思,也更体贴人情。”
梁和又道,“阿娘,一会儿当真要选谁的花最好看么?”
梁和发愁,“阿娘,那您选了父亲的,我挑了弟弟的,二哥三哥没人选,不是很可怜。”
张氏笑了,“傻姑娘,怎么这会儿转不过来了。谁让你真的选了,挨个夸一遍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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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昀跟着容昭去登山了。
容昀这会觉出游山玩水的乐趣了,果然“即骑访名山”也要看“同游者何人”。
容昭如他所言,一切准备妥当,兄弟俩在山间小亭里喝茶休息时,容昭想起一桩,“转年我定亲,过礼,成婚的时候,你回不回来啊。”
容昀真没想起这茬,“阿兄定了哪家的小娘子?”
容昭,“还没定,不过左右也就那几个。”
这些话容昭平日也没人说,正好都倒给容昀了,“我猜着多半是王朗他妹妹,但卫家也有个小姑娘,没听说定过亲。”
容昀想了想,想起来,“我记得陆世兄有个堂妹,是定给王朗哥的?”
“婚期定在冬月里,”容昭说,“你看你不在京,错过多少热闹,回不回去,嗯?”
容昀真不好说哥你娶妻我就不回去了,容昀容昭这几天也培养出了些兄弟情,心里打定主意不回去是一回事,真说出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容昀说不出话,容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容昭自问与自己这个弟弟也没亲近到什么程度,景惠公主都拽不回来么。容昭索性直接换了话题,不让容昀为难,毕竟真说出来,难免伤感情。
容昭,“过几日我请定国梁家,你喜欢在府里还是园子里?”
容昀问,“阿兄你要回京了么?”
容昭想,也不知道容昀这是什么毛病,问话从来不好好答,听懂了非要再问一遍出来,“我不回京,难道陪你在扬州胡闹?”
容昭,“你一个人在这边儿,虽说也没人敢惹你,又有定国公在,到底还是……什么时候愿意回来,递个信回家,我来接你。”
容昭想想觉得有点莫名的伤感,“记得早点回来。”
容昀被他哥说的也难过起来。
梁和今年的重阳节过的居然十分随意。
梁胥并不算是一个规矩刻板的家主,所以梁胥带着家人儿女过的重阳节较之往年更轻松欢快,随性有趣些。梁和跟二哥三哥在今天说的话可能比一年里加起来的都多。
梁和今天晚上喝了一小壶菊花酒,桌上摆着的,梁和想尝尝,拿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慢慢喝了,一杯,又一杯。
梁枡就坐在梁和旁边,看愣了。梁枡就看着梁和若无其事地拿酒壶,倒酒,放下壶,拿起杯子,一口一口全喝了,没一点儿多余的表情动作什么的。
梁和喝的太自然了,梁枡有一段时间没觉出任何问题。忽然也不知怎的,梁枡想起来阿爹梁胥确实是说过阿念还小,只许喝一杯。
然后梁枡以为自己记错了。
再然后梁和就喝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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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带着容昀登上了会稽山。
容昭葱白的指尖转着茱萸,对容昀说,“记得遥拜父母亲长。”
容昀容昭这会儿站得有点远,容昭在风口里,容昀在前面几步远的距离,容昀回头,有些惊奇,“怎么……我们不一起么?阿兄?”
容昀在平日里会喊他哥哥,稍微正经一点的时候就记得叫阿兄了。
容昭噙着笑,“我有话同阿娘说,你也要一起?”
容昀在容昭面前总是手忙脚乱,或者说双商下线。
容昀这会儿尴尬得恨不能原地消失,应了两声,就想往远一点的地方去。
“回来,等等。”容昭喊住他,扬手扔给他两个茱萸囊,神情有些犹疑,“你……会么?”
容昀会的。
容昀每年重阳景惠公主都教他跟父亲说话的,但这会儿……
容昀:“我……会么?”
容昭,“你之前重阳肯定是往北拜过父亲的啊。还记得过程么。”
容昀:“哦,对,我会的。”
容昭:完,这孩子大概是真傻了。
最后还是容昭带着容昀一起往建康方向拜过了容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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