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案里蒋程只丢了官，性命倒是无虞。朱成礼来看望蒋程的时候十分低调，递了个名帖就来了，蒋程有些懵，等把人让进来，寒暄过后，朱成礼就告辞了。
蒋程：？
蒋程：这是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
蒋程其实记不清自己打没打到朱成礼，场面当时还是比较混乱的，蒋程现在也只算是半大孩子，年轻不懂事，东宫一场风波，他被牢牢困在家里，成国府把人护的好好的，蒋程并没有什么长进。
用这种事来长进也太危险了。
宋承徵带着两个儿子在长安宫读书，梁和一个人在长信宫也没什么事，每天不是试料子裁衣服养养小姑娘，就是写个字画个画顺便弹弹琴。
梁和的生活还是很闲适的。皇后的丧期也要过了，宫里年底能唱上几出戏，梁和对戏曲没什么爱好，但长久不听，偶尔看上一折也是消遣。
宋承徵要是带着谌竫回长信宫，谌竫就会和他们一起用晚饭，但更多时候是宋承徵一个人回来，谌竫和谌意一块儿用饭，然后不一定什么时辰回长信宫。
梁和看谌意从隔壁家孩子到老公的儿子到儿子同学，这中间五六年的转变，谈不上什么恶感或者喜欢，但梁和知道宋承徵虽然宠爱她，可在宋承徵眼里，谌竫谌意一样都是他的儿子。
仅存的儿子。
梁和十分理解。
谌意幼称敏慧，素性温良，有锐意，又不乏耐心。
十一岁的少年已经长成，文能解经义，武能穿榆杨，听话懂事，疼爱手足。
梁和知道宋承徵是看重谌意的。
这是很好理解的一件事情，谌意是贵妃独子，在太子早逝，郡王离京的情况下，谌意已经是实际上的长子。贵妃独掌宫务，每天累的要死，谌意离嫡子也只差一个名分。
不过这名分有点悬。
宋承徵会不会以陆贵妃为后，梁和就觉得未必，宋承徵目前没有立后的意思。就算陆贵妃能成为皇后，依梁礼也不认宋谌意是嫡子的。
谌意东宫是不必想了，但凉州司马右武候大将军临川郡王还是很有希望的。
上面一串简称太子。
当年宋承徵继位前头衔就是上面那些。
梁和还算了解宋承徵。
太子去后，宋承徵在百年身后的考虑上，除了前朝政事，子女平安是他一定会在乎的。
谌意是最稳妥的选择。
形同长嫡，这是谁也说不出什么的。世家出身的母妃，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缓解世家与临川宋之间的矛盾。乌衣江左永宁街，没有人会反对谌意。长幼有序，在大梁的制度下，谌竫是无法对谌意造成任何威胁的，相反如果谌竫继位，谌意就只能丧命了。
先不说谌意会不会服气谌竫的继位，即使谌意接受，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围绕在谌意身边，一步步把谌意逼到无路可走。
家国无宁日。
宋承徵再爱她，也不会选择谌竫的。
端泰年间已经有如此动荡，大梁很难再经得起一场储位的风波。
谌意是被所有人认同的。
谌竫，就连永宁街都未必会支持谌竫。梁胥，梁楚，蒋屿，姜尚都是持重之人，有他们在，永宁街是不会跟着谌竫反对谌意的。
梁和看的清楚，但还没有接受。
梁和总抱着一丝希望，宋承徵是先帝陆贤妃之子，谌意是陆贵妃所出，谌意身上混着太重的华亭陆氏血脉，陆照临现在又开始和皇上对着干了。
说不准宋承徵就不想立谌意呢。
梁和知道这太渺茫。
不说与谌竫继位会造成的动乱相比，谌意身上陆氏的影响可以说微乎其微。就算宋承徵执意要立谌竫，为谌竫铺好所有的路，谌意不死，谌竫的皇位永远都不安稳。
这和谌章在东宫案里的牵连不同，谌章认了先太子的事，就已经与皇位绝缘，那时候是无可奈何，但宋承徵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世家也无论如何不会在谌竫继位后放过谌意。
世家会死死拉着谌意，进一步登顶，退一步沉沦。
宋承徵不可能为了任何事亲手逼死谌意。
梁和知道自己是不甘心的。
谌意继位，谌竫是能平安，那自己呢。
梁和不知道陆贵妃对自己的观感，但想想又能好到哪里去。说想弄死自己是严重了，但挤兑挤兑总是乐意的吧。
梁和发现自己其实变了。
梁和有点害怕这样的自己。
容昀闭关读书已经有一年多了，诸事不问，潜心读书。
容昀是抱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的。
容昀一点不觉得自己能从宋承徵手底下逃了命去。
那是杀子之仇。
虽然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吧，但他哥做的，就等于兰台容做的，就等于他也有份，就等于他也该死。
容昀算的清清楚楚。
景惠可不这么想。
再深的仇恨也抵不过时间，容昭容慕的死已经缓和了第一波情绪，太子并不是完人，当时间将光环褪去，情感淡去，理智重新主导一切后，景惠确定，自己的皇兄不会暗地里弄死容昀的。
毕竟说到底，容昀半点都没掺和东宫案。
容昭无子。
容昀要是死了，兰台容氏的嫡脉就断了。
这是大仇。
宋承徵是不想招惹兰台容氏的。
死一个家主可以，死一个世子可以，嫡脉要是死绝了，在建康，弄死容昀，有多少人会闻风而动，宋承徵不会这么不理智的。
再多的柔软善良，自己的皇兄也是先帝教出来的临川郡王。
永远向前看。
逝者已矣。
景惠甚至想给容昀再娶个公主。
兰台容历代效忠皇权，容昀本就是公主之子，谢氏无子，日后容昀和公主的儿子承继容氏，皇兄当是很愿意看到的。
既然不可能彻底消灭，当然是要加深彼此的联系。
这种两代混血，其实已经是一种侵入了，既是景惠对容昀的保全，也是容氏对皇家的让步。
不然公主可不是这么娶的。
就像谌意有今日境遇，完全是天降大礼。
不然谌意也只是一个幼子，闲散宗室而已。
日后谌意的后院，不会有一个华亭陆氏女。
谌竫喜欢和阿兄一起吃饭，因为饭前饭后阿兄都会带着他玩。
有时候也会带着他温书，通常是父皇要求了。即使温书也很有意思，谌意带着他温书，谌竫总是会学的更快一点。
今天是三个人一起用饭，叙晚找过来了。
谌竫与城阳公主也算熟悉。
叙晚是长姐，谌意谌竫都让她，叙晚也不会指使他们，十分温和有礼地解释说她是被贵妃娘娘赶出来了。
贵妃不要她了，她没地方去了，只好来蹭弟弟。
谌竫支着耳朵听，也不好插言。谌意却不客气，“阿姊你太能装了。”
“是不是谌竫在这儿你就装成窈窕淑女，好阿姊，什么时候弟弟面前也装一装，别太凶残了。”
谌竫低头忍笑装没听见。
叙晚就暗暗瞪谌意，谌意也含着笑瞪回去，姐弟俩就这么瞪来瞪去，谌意还火上浇油，“阿姊也有被母妃嫌弃的时候啊。”
谌竫拿了一块糕。
叙晚不理谌意了，转头和谌竫说话，亲亲热热让糕点，谌意在一边儿凉凉道，“阿姊小时候也是这么哄我的。”
谌竫偏头去瞅谌意。
谌意笑的一脸真诚，“会长胖的。”
谌竫立马放下糕点。
宋叙晚：……
梁和做宋承徵的小姑娘就很开心。
宋承徵和梁和一块儿画了一幅山居图，两个从没山居过的人画的，充满了各种想象。
两个人画的这十多天都是很严肃的，找了一堆以前的名家卷轴，集各家所长又自出新意，最后梁和还是觉得这画要是能流传下去纯是因为它是宋承徵的真迹。
皇上的画。
也就这一个价值了。
梁和坚定的在上面扣了自己的小印，是那个长信宫妃。
梁和表示就算以后拍卖上成了宋承徵的个人画，至少还有一方小印偷偷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当然前提是这画能活到被拍卖。
宋承徵在梁和自我崇高的时候注意力却被这小印吸引。
宋承徵手里把玩着，上面长信宫妃四个篆字是他一笔一笔亲手刻下的。当时的心境还记得，情感上却已经无法共鸣，那种凌云壮志，豪情漫天，都抵不过平平安安，安安稳稳。
宋承徵有些许感慨。
梁和回神见宋承徵拿着印无意识地摆弄，把小手放在印上，一起落进他掌心里，“皇上？”
宋承徵笑笑，“朕有时间最近再给你刻一方吧。”
梁和喜欢他亲手做的东西，眼睛亮了，“好啊。”
宋承徵也跟着笑，“你喜欢什么样的。”
梁和这枚长信宫妃是羊脂白玉的，梁和想了想，“喜欢鸡血石的。”
宋承徵想象了一下，清透与殷红，有种相思入骨的意味，“好。”
宋承徵又问，“喜欢什么字？”
梁和靠在他怀里，一时却想不出来。
“您觉得呢？”
宋承徵搂着她，慢慢地想。情绪舒缓又温和，暖洋洋的，宋承徵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吾妻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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