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魔域,苍茫山。
一白发男子御剑飞行而来,眼看就要抵达那山顶之崖,他却忽然收了剑势,落剑回鞘。
只见他步履轻缓地踱入那浸染着日辉的落日亭内,默不作声地望着那在亭中难得没有焚香弹琴的人。
良久,亭中人缓缓开口道:“当年他一战成名的时候,我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他那个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不及你我心性沉稳,却有着当大侠的江湖梦……”
白发男子听闻,似乎也陷入了某种追忆往事的感慨中去。
“是啊,那个家伙,看着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是个胸怀大志又重情重义的人啊!”
“只可惜你我都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
亭中人怅然一叹,额上那抹火莲隐隐有些黯然之色。
他抬眸对上白发男子的眼,两眼是道不尽的苍茫。
“他会被他心爱的江湖置于死地……”
“……”
白发男子沉吟半晌,复而开口道:“非闲,当年的事,你有错,我也有责。我们要做的是弥补,而不是愧疚自责到郁郁而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姬非闲苦笑数声,拂袖回身,望向那隐在天际的日辉,避而不答白发男子的发问。
他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又似乎没有在听。
“阿宣,你来找我,可是有阿璟的下落了?”
那唤作阿宣的白发男子闻言眼神一暗,意味深长地说道:“小丫头不愧是你徒弟,颇有你当年祸头子的风范呢……”
“这种时候你还打趣我……”
姬非闲双袖一振,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发男子有些不解,追问他道:“你难道就不担心你那小徒弟吗?”
“先天魔体问世于我们来说,利大于弊。”
姬非闲似乎早已有所思量,他望着天际变幻莫测的云,若有所思地开口:“如今的天外天需要一个足以震慑武林的杀招,同时我们也需要一个凝聚十方魔域势力的核心力量。”
他转头对上白发男子晦暗不明的眼,眸光里似有几分狂热之色。
“阿璟的存在,还能让觊觎少主的诸多势力移开目光,转向那个令人大为惊骇又新奇的……先天魔体。”
“你疯了吗?”
白发男子闻言眼神一紧,“她可是你的徒弟!你竟舍得叫她去……”
“我没有!”
姬非闲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白发男子的话。再回话时,满目怅然。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是你我阻拦不得的命数。”
白发男子听闻,沉默了一瞬,忽然开口道:“你知道么?命数这个词,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阿之他也不会相信的。”
他不管姬非闲作何反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当时在聚财阁我与小阿璟有一场赌局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姬非闲下意识发问。
只见白发男子抿唇轻笑道:
“我同她赌了一局命数,而她胜了。因为她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
姬非闲有些怔然。
白发男子见他如此,也收了笑意严肃了起来,他掐诀御剑出鞘,足尖轻点着落于飞剑上,真气一提便转身离去了。
就在姬非闲以为他如此便走之时,那头,白发男子又忽然传声而至:
“无双城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若你认为小阿璟他们应付得过来便不再去理会罢……”
言语间,他似乎意有所指。
而那负手立于原地的人是否明白,却是不得而知了……
——
幽幽古道,绿荫绕绕。
马蹄声哒哒,轻快地驶过那日影穿梭的林荫小道。
一黑衣少年就坐于马车外扬鞭打马着御车而行,身旁是一位正在喋喋不休的红衣少年。
“哎,师兄师兄,你说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雷无桀一边东张西望着沿途风景,一边将脑袋凑近驾车的唐莲问他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离得越远越好,至于去哪里……”
唐莲回头看了一眼门帘紧闭的马车厢,苦笑一声:“就要看阿璟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哦。”
雷无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等阿璟醒过来再说,但看唐莲一脸严肃的神情,雷无桀下意识地没有开口多问。
而马车里,萧瑟和无心相对而坐着,似乎各有所思般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无心望着身侧昏睡过去的阿璟,看着她睡着了都在不安地皱着眉头,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眉眼,指腹轻柔地摩挲着。
感受着手下触及的陌生的温软,那近在咫尺的人儿传给他的别样的触感,无心不由得一时间思绪纷飞了起来。
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对她逐渐上了心呢?
同大觉那一战,无心到现在都记得阿璟推开他替他挡下那一杀招的感觉。
愕然、诧异,紧接着就是惊怒。
犹在他看到她口吐鲜血之后,怒意便席卷而来。
无心不知道他在恼什么。
自小心性沉稳的他竟在一瞬间动了杀念。
他承认她推开自己时,自己是没有想过的,也承认她替他挡招时自己内心的惊讶与悸动。
可他却无法言明看到她为他受伤时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惊怒之余,他发现自己竟然对大觉动了杀念。
若不是后来阿璟她化了魔,自己怕是会忍不住破了那戒吧……
无心颓然一叹,眸光微动,定到了阿璟额上的那朵三瓣火莲。
似乎那火莲的色泽,愈发地鲜艳了,为面前少女恬静的睡颜添了几分妖邪之气。
无心看着魔相微露的阿璟,有些愣怔。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她似乎了解地不够。
她是天外天中人,自己却毫无印象。
天生魔体,明明可以隐瞒着等到强大起来再显露,此刻暴露自己却只是想为他报仇。
她说她要守护自己,却似乎没有想过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丫头,也需要人守护。
可那个人,会是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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