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下的去手,长恨真的是把你当晚辈对待的,你怎么能杀了她的儿子!”
到最后,老毕干脆扔了扫把,两手揪住陆轻鸿的领子。
“长恨呢,为什么她不回来,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艾琉璃的记忆中,老毕一直是个木讷,忠厚的老实人,没想到他会有这样过激地一面。
“你出去,永远不要再来,萨府连一草一木都不会欢迎你,永远不会欢迎你!”老毕大声说。
“出去,出去!”孩子们哭着一起说赶人。
看着这个场面,艾琉璃再次哭了!
连老人与孩子都懂得嫉恶如仇,可是她却一再放纵自己的心。
所有人回进到了萨府,陆轻鸿独自一人,坐在府外的土堆上。
他不在乎的,他不在乎……
男人不断用这几个字来麻痹自己的心。
他拿出止痛药,手一颤,散落一地。
陆轻鸿看着满地的黑色药丸,愣了。
要捡吗?他累了……
可是这些药都是他的支撑,支撑着让他可以微笑着,安安静静站在艾琉璃的身边。
就算再累,终究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一切还没有安排好。
于是,他蹲下来一粒一粒捡起来。
谁都不会相信,那个骄傲的,叱咤风云的人物,正在做着如此悲哀的事。
“师父……”陆轻鸿抬头,袁成斌出来了。
他跑过去赶紧帮忙拣起药丸来。
陆轻鸿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师父,你真的杀了天阳哥哥吗?”
终于,长久的沉默之后,袁成斌忍不住问他。
男人没有理他,直接吞下一颗药丸后,又坐下来。
“师父,你不说话,就证明你没杀人对不对?”袁成斌越说越激动。
“师父,为什么你不和大家解释,为什么你要让大家这样误会你!”
“你为什么相信我?”陆轻鸿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不为别的,因为你是我师父,我知道师父不是坏人!”袁成斌说的十分坚定。
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个雪天的山崖,师父不顾自己而拼了命救他的性命。
因为他说,自己死了,姐姐会很伤心的,而现在死的那个人是天阳哥哥,姐姐跟定会更加伤心。
所以师父一定不会是杀人凶手!
“走,师父,我陪你进去,你去和姐姐解释清楚,和毕伯伯解释清楚,和所有的弟弟妹妹解释清楚!你不是杀人凶手,你没有杀天阳哥哥。”
陆轻鸿想也没想,就甩开了他的手。
“解不解释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的想法我根本不在乎。”男人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那姐姐呢?姐姐的想法你也不在乎了吗?”袁成斌问他。
“……她不信我,我解释的再多,也没用,她根本不相信!”
“那问情蛊的解药……”袁成斌问。
“生又怎么样?死又怎么样?”反正她一点都不在乎……
既然阿璃不在乎,自己又何必在乎,反正没有她,活不活都一个样。
“师父!”袁成斌根本不敢相,陆轻鸿竟然这么消极,根本是消极到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想管了。
“师父!”袁成斌再次叫他。
“我说了,你以后不必叫我师父了。”
“师父,徒儿做得不好吗?”袁成斌没想到陆轻鸿竟然不认他了。
“不,你做的很好,只不过,我们缘分已尽。”
……
……
萨府内,艾琉璃一个个地安慰了这些小泪人儿。
“阿璃,你和那人一起回来,可有长恨消息?她是不是被外面那个人关了起来?”老毕担心的询问。
自那夜,长恨得知居天阳被陆轻鸿所杀的消息后,整个人都仿佛失了魂魄。
她交代自己一定要将这些孩子照顾好,让他们平安长大,然后,当夜她便留下书信偷偷一个人走了。
“是啊姐姐,婆婆呢?”刚止住哭声的小容容再一次哭了:“婆婆不会也死了吧!”
“婆婆……”
“婆婆……”
小容容话一出口,旁边的孩子们又都哭了。
艾琉璃觉得,世间最把握不住的便是这生死离别。
“别哭了孩子们,恨姨没有死!”艾琉璃一一向他们说明情况。
把长恨找陆轻鸿报仇,重遇陈权,并且寻找让居天阳复生的草药(每当这到居天阳复生四个字,我都觉得自己好无聊~)的事和他们说了,唯独没有告诉大家陆轻鸿也是长恨的儿子。
也许,在艾琉璃心底最深处,她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吧。
“姐姐,你还要跟那个人走吗?”小容容问。
“要,因为还有些事没有完成。”艾琉璃觉得,他们离那个了断的日子不远了。
“可是,他杀了天阳哥哥!”又有一个孩子带着哭腔的说。
“嘘……”艾琉璃轻轻阻止他要说的话。
“孩子们,你们还小,不要让太多的爱恨情仇装满了你们幼小的心,那些类似怨恨,仇视的情绪不应该属于你们。”
“可是他伤害了我们的家人!”
是的,家人,虽然仅仅一年的相聚,但对萨府的每一个人而言,长恨与居天阳就是家人。
“记住,作恶之人,总有他的归处,一切都是冥冥注定,一切也都有因果循环!
世间不是没有报应这回事儿,只是我们恰巧没有看到罢了。”艾琉璃将小容容搂进怀里。
“我,毕叔,你们的婆婆,还有天阳哥哥,最想要的就是你们快活的在这世界生存。
不管我们将来在不在你们的身边,你们都要快快乐乐,努力过得幸福与安定,千万别让思念太折磨自己。”艾琉璃说。
“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小容容红着眼睛问。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是聚是散,终归命数!”她的泪再次滑落。
“那么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孩子们又在哭。
“也许会的,在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后,你们有了自己生活,有了自己伴侣,甚至孩子,也许我们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不期然遇上。”
“那如果我们长大了,变了模样怎么办?那样就算碰见了却认不出来,连句话都没有说,就错过了怎么办?”
“那就来世吧孩子们,等下一世,在我们还都是原来样子的时候,重逢!”
看着孩子们眼泪婆娑的样子,艾琉璃知道,这些他们可能还不会懂。
也许在她死后,回顾,实在有太多的残缺,也许她也不会过奈何桥,心甘情愿与那造命魔君签一个千年的协议……
艾琉璃转过头,看着老毕。
“毕叔,汇通钱庄的钱足够大家一起生活一辈子,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你不会再来了,她也不会再来了是不是?”老毕的声音也在颤抖。
艾琉璃最终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这世间终究变数太多。
老毕,终究不是长恨生命里能够停留的人,虽然相许要共话未来,可我们一个个也只不过是命运安排的插曲罢了!
虽然忧伤,难过,不舍,却幸福过……
和陆轻鸿走的时候,身后是一片片让人心碎的抽泣声。
即使话说的再明白,也无法管住心。
艾琉璃想,相见时难别亦难,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吧!
在最后的时刻,袁成斌跑过来狠狠抱住了陆轻鸿。
“师父,以后不要忘了我!”
艾琉璃是第一次看见袁成斌的泪。
她不知道这个自负的少年,为何会和陆轻鸿那么亲,事实明明摆在眼前,他却和长恨一样相信,他不是杀死居天阳的凶手。
很久以后,艾琉璃再次回头想这一幕的时候,才发现,也许那时,袁成斌就知道,陆轻鸿即将命不久矣。
最后那一抱后,袁成斌就在期盼自己和他们说过的,在原来模样的来世重逢!
回去的路上,陆轻鸿一直拉着她的手。
他们一起走过不知道是谁家的门口,那门边的早梅开了,不妖艳,却夺目!
微微清风中,片片粉色花瓣缓缓飞舞。
艾琉璃说:“陆轻鸿,你知道梅花三弄吗?”
男人一愣。
见他迷茫的表情,艾琉璃说完才又笑了笑,自己傻了吧,他怎么会知道呢!
“我很喜欢的一位才人,她叫琼瑶,她说过:梅花一弄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很凄凉是不是?”
两行清泪缓缓落下,伴随着微风,伴随着飘落的花瓣。
她的世界从这一刻开始全部变成了灰色,满满的都是绝望……
陆轻鸿抱住她。
“阿璃,不要再难过。你说过的,不论与谁,这世间聚散总有终时……
既然这样,那么分别,不论距离,不论生死,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刻,只要我们一直等着,不管多久,总会有重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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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马,两个人,宁静的街道,最俗的戏码。
艾琉璃看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小女孩,她的脸上还挂着被风干的泪痕,两只眼睛里是无尽的哀伤,还有恐慌。
推测年纪,她似乎比袁成斌还要小个一两岁。
她身边躺着一个人,上面盖着白色的粗布,从头到脚。
女孩的前面写了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艾琉璃跳下马,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已经在这里跪了好久,突然有人和她说话,她僵硬地抬起眼,很害怕,却强装镇定。
“我叫小蛮。”
小蛮……
艾琉璃轻轻在心里默念。
“家里除了你的父亲,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她摇了摇头,那表情仿佛要哭。
“我娘死了好几年了,我还有个妹妹,因为家里养不活,娘死的时候就送人了,我现在也找不到她了。”
这个女孩的声音很软,这让艾琉璃无意识地想到了长欢。
那个像麻雀一样,唧唧喳喳,却在最美的年纪葬身火海的小女孩。
“大姐姐?你是要买我吗?”看着艾琉璃久久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小蛮瞪着大眼睛,有些紧张的搓着手问。
艾琉璃看着她,摇了摇头,“我没有钱。”
“奥,没关系的,我再等等吧,天不算太热,我爹爹应该也能再等等的。”
小蛮的眼神暗淡下来,却还在强撑着说。
艾琉璃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忍。
“不过,虽然我没有钱,但我旁边的这位很有钱,他一定会帮你父亲买棺材下葬的。”艾琉璃指了指旁边的陆轻鸿。
“真的吗?大哥哥你会帮我父亲下葬吗?”小蛮哀切的看了看他,眨了眨眼睛。
“我很想帮你,可是我也没钱。”陆轻鸿叹了口气。
小蛮一听,终于忍不住,眼泪红了眼眶。
跪在这里四天了,在这个饥荒的年代,没有一个人过来问她。
今天终于有人来和她说话,她以为爹爹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可是这两个人却又没钱。
盘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艾琉璃终于看不下去了:“喂,陆轻鸿,你就没有点同情心吗?你看她多可怜,多么孝顺,你就帮帮她,你怎么会没钱!”
艾琉璃大声问他。
“阿璃,我真的没拿钱。”他原本就没有带钱的习惯。
“你,上次我们去大昌布店买衣服,你的银票都是几千两几千两的往外拿!”
“你也说了是上次,这次出门我忘了带了。”
“你那么有钱,不会连个棺材本都拿不出来吧!”艾琉璃斜眤他。
“你钱庄还有二十万两呢,你怎么不买?”
“你也说在钱庄了,我身上没带嘛!”艾琉璃想也没有想,直接说出来。
陆轻鸿立刻表示赞同的举手,艾琉璃一时语塞,却也不放弃。
“阿三,那阿三呢?快点叫他出来!”艾琉璃开始吼叫。
“别叫了,我没带他。”陆轻鸿又说。
“不可能,恨姨吩咐过,他必须要跟你寸步不离!”
“阿璃,你这么有文化,应该知道有句话叫做:县官不如现管!”陆轻鸿再次摆摆手说。
“你,岂有此理!”艾琉璃快要气抽抽了。
“你不可能没有钱,那……那个臭豆腐呢,臭豆腐我没付钱,如果不是你付了钱,那个王阿婆怎么可能让我们走!”她又质问他。
“我给王婆打了个欠条。”这厮说的云淡风轻。
吃个臭豆腐竟然赊账!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总之艾琉璃气得恨不得在这张帅帅的脸上,送上两座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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