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蛙所居住的地方,远比想象更为宽广。
这里原本装满从土地里流出的清水,但现在井底的泥土消失无踪,裸出一个空洞,清水也跟着枯竭。
取而代之的是一处诺大的石洞,石洞两侧,排满了细长的烛台,台上点燃着看似永不熄灭的火焰。
玻璃吊灯悬挂在石洞的上方照亮着整座石洞,石洞的尽头处,沿几阶石阶而上,唯有十字架和绳索。
一切的装潢让石洞充满了异域的神秘感和诡恶。
玻璃吊灯的前方,一股不属于这吊灯的光线,从顶端井洞照了进来,还有那个书生长袍的少年。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将它取出!你为何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一声声嘶嚎传进了三生的耳朵,他强忍着高空坠落后的疼痛感,缓缓站起。
前方的石台上燃着熊熊烈火,而石台的下方只有两个人,一个在嚎叫,一个手持着剑。
三生记得这个嚎叫的人,正是那匹外来者的其中之一。
他手舞足蹈,对着那团烈火喧泄着不满。
"你就是个被遗弃的垃圾,就算丢给庄园的主人,也会被无情拒绝的垃圾!"
"凭什么你这样的货色会被承认!"
"绝不可能!"
他抱着头,跪在了地上,裤裆早已湿漉但仍然在不断谩骂着。
"我已经得到了,明明都得到了。"
"怎么能就这样死掉,绝不可以,绝不可以。"
这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是一味用头去撞击着地面。
"不可以,不可以。"
"一切的荣华都该是我的~~"
他伏在地面,传出阵阵哭声。
三生没有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来到石阶之下,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座祭坛!
火焰就围绕祭坛中央的大十字架燃烧着,而那持剑的人,没有回头看三生,只是盯着那团火,一言不发。
他浑身沾满了鲜血,却没有一处伤口。
他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却又充满了悔恨。
"黄绮翁?"
三生认出了持剑人,正是黄绮翁。
他走向前,疑惑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黄绮翁没有回应他,紧盯着火焰,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出声说道
"生命不是随意可以捏碎之物,你该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无论你是对是错,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回应黄绮翁的不是在场的任何人,而是那祭坛的火焰,火焰爬升而起,化成一团灰黑色的浓烟,浓烟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女子的模样,在女子的身旁凌空着众多的头骨状的灰烟。
"静。"
"我不过是想安静的呆着。"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灰烟化作的女子,张开她那可吞下数十人的大嘴,质问着黄绮翁
"我做错了什么!"
"错的难道不是他们吗!"
"为什么我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推下深渊,不得做一点反抗!"
"凭什么!"
不属于他的血液从手臂流到手心,黄绮翁感受着手心的血液,持剑的手握更加有力。
他仰头看着空中巨大的烟团,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们不过是被蛊惑罢了。"
"也许他们是错了,但罪不该至死。"
"他们也只是想活着罢了!"
黄绮翁顿了下来,手中的剑从三生的头顶划过,指向伏地的那人。
"罪该万死的难度不是只有他一人而已么!"
"你凭什么剥夺其他人的性命!"
"呵。"听完黄绮翁的话,灰烟化作的女子居然笑了,冰冷的笑着摇头说道:"凭他们随意剥夺了我的生命,这一理由还不够么。"
"放弃吧,你和他们不同。"
"你不过自持正义的傻蛋而已。"
女子的眼神从黄绮翁身上挪看,看向伏地哭泣的那人,淡淡说道:"他们该死,他也一样。"
说罢,火焰从祭坛上冲了下来,直逼那人而去!
"不,不。不!"
那外来者突然从地上站起,猛摇着头,嘴里不间断的念叨着
"不!不!绝不!"
"我是胜利者!胜利者不会死亡!"
他狂笑,狂叫,狂闹着,双手双脚顿时膨胀起来,一跃而起,攀上了井口。
就只是这一跳,他便耗尽了身体所有的灵力,膨胀的四肢迅速干瘦下来,但他抓住了井的边缘。
足够了,这就够了,他苦笑着离开井口,朝着村外的方向跑去。
那团灰烟没有离开追上去,只是环抱着黄绮翁离开了这个洞穴。
三生怔怔看着石洞里发生的一切,他并非不想去阻止,只是做不到,从他走上祭坛的那刻起,四肢便不再能够动弹。
甚至连神魂都没办法放出,因为这里是幻境,他就是神魂。
月影挪移,从洞口照进来的月光缓缓移到了三生的身上,他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渐渐只剩黑色。
一声轻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后,三生的意识彻底沉静。
"你来晚了。"
.............................
等三生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坐在一把小木凳上,呆呆的看着前方。
"没想到你已经变得如此强大了。"
黄绮翁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三生渐渐转过头,看着那副帅气的不像话的脸。
"可我却停滞不前。"
黄绮翁双手交错,低声回道,他没有想和谁倾诉,只是在告诫着自己。
"或许嫉妒吧,但更多的是不甘。"
三生的视线挪回了前方,眼眸逐渐睁到最大。
"这里是小屋?"
"为什么?"
他没有理会黄绮翁,一个人僵硬的向门外走去,阳光就这样扎进了他的眼睛。
锯木声,喘息声。
木屑味,汗水味。
一如既往。
三生撇过头,小罪手中拿着大斧,用着她独有的方式劈着木头。
三生知道这种方式很难,还很容易失误。
他当然知道,因为这一切都发生过,没有丝毫改变。
"重头再来了?"
"那有什么意义?"
"时间为什么会加速?"
"我该在这里做些什么?"
三生此时就想把施幻者拉出来,暴打一顿。
"最后看到的究竟是现实?还是施幻者故意为之?
想的越多,三生越是难受,他的双手使劲在脸上揉搓着,把脸揉的通红。
"淦!"
"玩呢,当本仙帝这么容易放弃?"
三生调整好状态,大大咧咧的走向小罪。
"你好,小可爱。"
"我能叫你小罪么?"
小罪生怕出了错误,正全神贯注的挪动手中的斧头,三生突然的问话把她吓了一跳。
手中的斧头脱离了手掌,小罪双手捏着耳朵,蹲在地上,蜷缩着,她已经准备被好因为弄掉了斧头而被责罚。
但斧头落地的声音久久没有响起。
小罪把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偷偷瞄着外头发生了什么。
小缝里看到的斧头在空中漂浮着,她好奇的睁开眼,发现三生接住了斧头,满脸的微笑,盯着自己。
"这......这..."小罪一把从三生手里把斧头拿了过来,双手抱着胸前,脸颊染上了绯红,断断续续的回道:"谢...谢...谢谢。"
"不客气。"三生笑着坐了下来,把一旁摞的和小罪一样高的木头拿了过来,毫不避讳的在小罪面前把木头切出个小缝。
"哥哥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小罪满脸好奇的盯着三生的手,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屋里那冰山美男告诉我的。"三生指了指屋里的黄绮翁笑道:"他说这条村里最可爱的娃就叫小罪。"
"然后我看到了你。"
"没有这回事。"小罪慌乱的缩着脖子,把头藏在了斧头后,三生的轻浮让她很难接受,但又有点开心:"我不可爱。"
"怎么会呢。"三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所有的轻浮收敛起来,他回想着,低沉着,郑重的补上了一句
"整个青争村里,唯有你的内心最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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