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是一本相册,她拿了出来,然后摸了摸,将抽屉底下的垫子掀了起来,软软的一层,顾鱼不废一点力气就掀开,一眼看到底下那张照片,她拿了出来。
照片明显是原版,比齐恬复印的那张清楚很多,她看了眼照片上的女人,其实细看她们并不那么像,只是第一眼看过去让人有些恍惚。顾鱼觉得奇怪的是,这张照片里面的背景看起来像许多年前的,但照片的材质却是最新的,所以她觉得手里这张并不是真的原版,那......真正的照片在哪里?
顾鱼看了许久,将照片放回了原位,又想起齐恬说的傅瑾生心里头有人的话,她是那个人的替身?可是傅家上下除了这张照片,没有任何物件能说明这个女人的存在,况且她看这张照片,竟然出奇的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的不甘,反而有种亲近感。
她将照片放回了原位,低头看新拿出来的相册,一大本相册只有前面几页装了照片,后面都是空白的,顾鱼想起陆芷颜说的他不爱拍照,因此那本多的大都是小小只的,但这本大了点就真的不爱拍照了。
“在看什么?”傅瑾生推了门进来就见她坐在地上,虽然地毯厚重,可毕竟是冬天,他走过去皱着眉将她拉了起来,“椅子床不坐,怎么就喜欢坐地上?”
顾鱼没理会他后面那个问题,被他抱着坐在腿上,抬起相册给他看,“我在看你,以前的你。”
他低头,这才看见她地上一堆东西,大大小小的照片全都是他一个人,他抽了一张出来,笑道:“傻气。”他刚巧拿的是脸上涂满蛋糕的那张。
顾鱼说:“多可爱,”拿走了他手上的照片放了回去,又忍不住道:“我都不知道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她从小都没照过相,家里穷,也没人能带她去照相。
傅瑾生捏了捏她的手指,细细白白的,他也没能见到小时候的她,想来一定是白白软软的,小小一个团子头上也扎了两个小花苞,小小的眉眼五官定然精致的像年娃娃那样,他知道她是羡慕了,平日里不说,但偶尔看到这些东西,难免也会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来。
他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逗她:“以后咱们生个女儿,你就能知道小时候你长什么样儿了。”
“你说什么呢,放我下去,我去把照片放好。”两人到现在还是清水白菜,他就这么直白的跟她说要生个女儿,顾鱼两颊红了个通透。
她皮肤是冷白皮,平日里灯光一打像能透着水一样,现下被他一说脸颊红扑扑,软的让人想咬一口,傅瑾生一想就干,竟就真的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口。以前她总是冷冷清清的,就连害羞都是淡淡的,现在也能在他怀里红透了脸,傅瑾生简直要溺死在她这软糯的气息里。
顾鱼瞪着眼睛看他,这人怎么哪儿都能咬。傅瑾生移开后,看被他咬过的地方,沾了几滴水,像冰凌的桃一样,他抬手给她擦了后,才放她下去。
被他这么一打岔,顾鱼那些小悲伤也不见了踪影,就忙着捡照片了。回头一看,刚刚咬了自己脸的男人,正用手指抵着额,一脸笑的看着她,眉眼都沾染了笑意,也不知哪来的开心事能欢喜成这样。
到了晚间,傅年回来,他还差几年才退休,今天也到了下班点才回来,一回来就见屋里几个孩子都在,虽然面色不显,但旁人都看得出来老爷子眉梢都轻快了。
陆芷颜接过他的外套,交给佣人,踮脚帮他拍了拍头上的雪,“怎么下雪了吗?下雪也不知道打伞。”
他笑道:“刚下的,就沾了一点。”
顾鱼看着他们,不自觉的就笑了,她在傅宅的时间并不多,偶尔过来也是傅瑾生带着来的,她平日里也不会独自过来,因此很少看见他父母的相处,但傅家上下都知道,傅年与陆芷颜两人感情深厚,傅年年轻时就不管不顾的求娶陆芷颜,多年来都悉心宠爱着。
她想,也许正是这样的家庭氛围,才让傅瑾生在之后的时间里,没有彻底的走向黑暗,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傅瑾生。
“伯父。”她站起来,问了声好,手放到了背后,因为傅瑾生拉着她的手不放,她只得藏到身后去。
“爸。”傅瑾生也跟着叫了一声。
“坐坐坐,坐下,别站着。”傅年瞧见她,乖乖巧巧的站在那,连忙应道。
顾鱼坐下,身旁的人靠近她,笑着问道:“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家长。”
她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手上却轻轻的捏了他的手心,跟挠痒痒一样。
“爸爸爸,辛苦了我的爸爸,您快坐下,我给您捶捶肩。”傅瑢生连忙过来献殷勤,两只手勤快的在傅年的肩膀上捏着,一边捏一边问:“怎么样,力道还可以吗爸?”
“你小子,今天就放过你。”一屋子的热闹,傅年今日也懒得跟他计较,抬手指了指左边肩膀:“这里用点力。”
“哎好嘞,您就瞧好了!”
周婶刚巧端水过来,瞧见他这样子,笑了笑。哪里有电视上那明星的样子,她那小孙女整日里盯着他的海报发呆,说这是贵公子,倒是贵,也是公子,但瞧这样儿,怎么也连不成贵公子三字。
傅年平日里一脸严肃,家里也没小女孩这种娇娇软软的生物,从小家里两个男孩子都是对着他这一张虎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顾鱼说话,见她看着自己,于是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试探着问:“小鱼是不是快放寒假了?”
“啊?”顾鱼没料到他会问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连忙回道:“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就放了。”
傅年点点头,家里很久没有上学的小孩了,于是又问道:“放假了,要回来傅宅吗?”
话一出口,又笑道:“瞧我都糊涂了,你想必是要回家的,家里还有老人家等着。”
顾鱼笑了笑,点点头,心里头有些开心,面对傅年,她心里头那种对父亲的期待、敬畏、喜爱等一系列情绪都浮现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反而是傅瑾生在她旁边看得明白,也不顾众人都在,就伸手搂着她的腰,用手指微不可见的点着
傅年咳了咳,赶走身后的大苍蝇,“行了行了,我去厨房看看你妈今晚准备什么菜。”
他就积极的应道:“诶~这种事怎么少得了我呢,走,我跟您一起去。”
两人走后,大厅里就剩下傅瑾生同顾鱼,她转头跟他讲:“你平日怎么不喜欢回来呢?”明明这里这么温暖,每个角落里都充斥着幸福。
傅瑾生看着她欣喜的眉眼,哄道:“你要喜欢,以后每周末都带你回来。”他在哪里都无所谓,她说要去扶芳园那就去,说想来傅宅那就来,总之他只跟着她。
顾鱼抿抿唇,他这样子险些让人以为,傅瑾生都能跟着她去当上门女婿了。
此情此景,她倒是忍不住跟他分享心里的小秘密,于是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当时你妈妈来找我,我以为她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扔张卡给我,然后说:这里有一百万,拿上它离开我儿子。”说到后面,她还模仿起了电视里贵妇人说话的姿态,反倒是把自己给逗笑了。
傅瑾生耳边痒痒的,都是她轻声说话呼出的香甜气息,听到她说完了才转头看她,见她笑得开心,忍不住也跟着她笑,问道:“如果我妈真给你几百万,让你离开我,你怎么办?”
她认真地想了想,回道:“如果你妈妈当时真的这么做的话,我可能会答应她……哎疼……”她刚说出这句话,腰间就被他捏了一下,疼不是真的疼,只是看见他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她只好放软求饶,果然下一秒他就皱着眉又轻轻的按着被他捏的那块地方,也不出声就等着她说下去。
顾鱼这才接着道:“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其他,是因为如果你妈妈这样做的话,那她肯定是不喜欢我的,她如果不喜欢我,我还赖在你身边,到时候轻则母子不和,重则家宅不宁,对大家都不好。”
她原本就是个不被接受的生命,如果她的出现会搅乱别人的幸福,那她一定会惶恐不已,并且会躲得远远的才好。
傅瑾生这才舒了眉头,又无比庆幸他母亲当时没有那么做,才保住了儿子的幸福,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她每时每刻心里都是不安敏感的,从小看着旁人眼色长大的孩子,他得用多长的时间才能让她变成自信又无畏的样子呢,不急,慢慢来,他总在她身后。
“听我说,”他伸手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低头凑上去,教道:“以后不管谁用什么方法让你离开我,你都不准听,知道吗,没人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你就乖乖的,什么事都有我在,知道了吗?嗯?”
要让他知道谁那么不识好歹,非看不得他过得好,那就来,看还有没有命回去。
她眨了下眼睛,长睫闪了闪,茶色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霸道自信又不可一世。她用手抓住下巴上的手指往下放,坐得稍微远了点,才转头轻声回道:“我知道了。”
厨房里,陆芷颜看着两父子,一时头疼,“上这儿来干嘛?”厨房虽大,但在忙的佣人也不少,加上他们三人就显得有点挤了。
傅年道:“我过来看看晚上准备了什么。”其实他是过来看她的,老夫老妻了虽然每天都见得着,但他年少时就养成的习惯改不了,视线里总是在找她。
傅瑢生这个缺心眼的倒是真的来厨房看吃的,因此一看见那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忍不住要下手,边问道:“妈,这什么菜,我怎么都没见过?”
陆芷颜连忙打掉他的手,怪道:“你急什么,这是给小鱼的,她都还没动呢,你不准下手。”
他拱着鼻子道::“妈你真偏心,你就是重女轻男!”他跟他哥都没有这种待遇。说完,就自顾自地笑了,也不知道开心个什么劲。
傅年倒是在一旁看着,心想:可让她逮着个女孩了,还不得变着法的哄着。
而此时,齐家齐彦的书房里,龚尚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出口的话带着十足的怒火,“齐彦,如果不是陆芷颜提醒我,我竟然都不知道你背着我做了这些事,你拿我儿子的仕途去跟傅瑾生赌?那是你儿子啊!这么多年你对我不满意也就算了,你对恒儿也能那么狠的下心?”
齐彦回头看她,见她眼眶里都是泪,也不曾出口安慰,只是淡淡道:“我知道分寸,他不会有事。”
龚尚洁以为这么多年来,已经不悲不喜了,却还是能被他一句话就刺得心头流血,她问道:“分寸?傅瑾生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讲分寸?他不过是不想跟你计较,他不过是念你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不然你以为他那样的恶魔会跟你讲分寸?算我求你,你放过恒儿,他不只是我的儿子啊,他还是你们老齐家唯一的根了,你对他好点好不好?”她上前,拉着齐彦的袖子,恳求道,作为母亲的恳求。二十五年前,她求不来他的爱,二十五年后总能求得他对儿子的心软吧。
哪知他竟是真的不爱她到这般地步,连带着她生的孩子都恨不得不要。
他竟还是说:“这有什么,你想得多了,恒儿又不是能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龚尚洁要疯掉,抬手锤他,骂他:“你个疯子,我跟你拼命!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个父亲吗?!”
齐恬推门,跑进去拉开龚尚洁,“妈,妈!不要,不要打爸爸,是我的错……”
龚尚洁朝她吼道:“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我要是你妈,他就不会只顾你不顾我儿子的死活!”
齐恬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一时有些怔愣,叫道:“妈……”
齐彦:“你胡说什么?别吓到孩子。”摆摆手,“行了,我会再想办法,这件事到此为止。”他怕龚尚洁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自女儿长大后,她对女儿总是不那么亲近。
“你最好说到做到。”龚尚洁冷着脸,又道:“这圈子里好的多得是,有时间给你找几个相亲,别盯着不属于自己的,妈这也是为你好,免得你拖累家人。”
齐恬双手不自觉紧握着,咬着牙不说话,心里头却是一股不服输的劲,龚尚洁走出去,她没有去追。
“爸,不管你在做什么,都停下吧,哥也是你的孩子,你从小都没怎么对他笑过,现在怎么能用他做这样的事呢,我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您别再操心了。”说完就走向门口。
“哎……”齐彦叫不住她,他知道她这是怪自己让她被母亲骂了,对比这个父亲,她从小就更喜欢她母亲。
齐恬下午去了傅宅之后就明白,傅家那一家人一个个的都是怪胎,跟他们这个圈子格格不入,却又无人敢置喙,他们不受世俗眼光羁绊,明明处于世家首位,位于物欲横流的顶端,却崇尚爱情凌驾于权力地位金钱之上。
偏偏却还是有无数同她一样的女子,趋之若鹜。
傅宅里,吃过饭,原本傅瑾生是想带她回扶芳园的,但外头下了雪,又加上今日人多热闹,看小姑娘也不想走的样子,就作罢了。
傅瑾生照样去睡客房,现在倒没像前几次那么排斥,毕竟后来为了两人能睡好觉,他有时得逼着自己去睡客房。
“快去睡。”他拿着毛巾,站在他原本卧室的门口,戳了戳门后露出来的脑袋,本来这么晚了过来看看她睡了没,没想到刚走过来,她就开了门,头上扎着丸子头,抬着眼睛靠在门上看他。
“你要去哪?”她没话找话,他身材欣长,站在她跟前,挡住了走廊上的灯光,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下。
“回房间。”顿了顿,又说:“顺便看看你睡了没,怎么还不睡,嗯?”她这样子,跟变成了他的猫一样,好像片刻都离不了的样子,让他分外受用。
“要睡了,你走吧,晚安。”她才发现他身上就薄薄的一件睡衣,站在廊上会冷。
“怎么这么乖?”他忍不住,按了她的脖子,低头亲了亲她粉嫩的嘴唇,心里头像猫挠痒一样,被他亲了也只会水漉漉的张着小嘴看着自己,原来她亲近人就会变得这般乖巧可人,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清和平淡,他忍了忍,“快进去睡,晚安。”
“哦,”像是在纠结,又像是思考,末了她踮着脚靠近他,声音轻轻的,说道:“你能不能,偷偷的把我带到你房间。”说完收回脚尖,在身后绞着手指,咬着唇看她。
要命!傅瑾生的火气从下腹一路窜了上来,谁教她的这些?她是有多低估她对傅瑾生的诱惑力,他抬了抬舌尖,声音暗哑的问她:“确定要跟我走?”虽然暂时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免不了一番折腾,到头来受罪的还是他。
顾鱼也是凭着一股气,一时脑袋懵懵的才大着胆子问道,现在过了这会儿,回过神来被他这么一问,清醒过来,小声问道:“要不你还是回去睡觉吧,不早了。”
现在让他回去睡觉?晚了。他伸手往墙上一按,卧室里的灯就灭了,然后弯腰从她的膝盖腰处将人抱了起来,顾鱼一吓搂着他的脖子。
傅瑾生低头看她,笑道:“乖,伸手,关下门。”
顾鱼听话的伸手将卧室的门带上,他抱着她从廊上穿过,走廊尽头开了一个小窗,偶尔有风轻吹,傅瑾生低头问道:“冷不冷?”
顾鱼摇头,往他胸前靠了靠,对这样的自己陌生又熟悉,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粘人的孩子,娇娇软软的一刻都离不得最亲近的人,顾鱼想她是沦陷了,在这样的温柔与滔天的爱意中,甘愿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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