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夺嫡 > 第221章 奴才吃白饭!
    应天府,顾家。

    何二自从收到了“童子”的那一条消息之后,整个人立刻变了样,以前他过得浑浑噩噩,而现在他每天都在琢磨事儿。

    老相爷的计划启动了,何二便不是以前的何二了,他当年跟着老相爷学的那些本事现在有施展的机会了。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新主子是个厉害的人,就一句话便把他给抓住了。取代老三何良工,这是何二做梦都想干的事儿,只可惜力有未逮,一直没办法干成。

    现在那位主子既然敢说让他半年取代何三这样的话,那肯定是有计划有把握的,何二不傻,他是个机灵人。

    主子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能闲着,所以最近他用心的琢磨,现在顾家的情况,大太爷几个儿子中,二爷、三爷都做官,唯有大爷和四爷两人住在应天管着家。

    从势头上看,大爷顾生江手中掌握的生意多一些,太爷似乎也最器重他。但是,四爷顾生海也不能忽视,两兄弟表面上关系融洽,其实暗地里斗得厉害呢!顾家的生意那可是几百万两银子的生意,现在江南权阀遭朝廷打压,在官场上江南权阀已经日薄西山,难有作为。

    在这样的背景下,顾家未来的生意和土地就尤其重要了,谁掌握顾家的生意和土地,谁就有可能成为未来顾家的家主,顾生江是长子,条件得天独厚,但是四爷顾生海的才华更高,只是吃了出身的亏而已。

    何二在顾家几十年,对顾家上下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他琢磨,何良工和大爷之间的关系太紧密,可以说是牢不可破,在这种情况下,他要走顾生江这条路是绝对走不通的。那剩下的他就只能走顾生海这条路了。

    何良工不就靠着大爷么?他何二就抱四爷的大腿去,那样他才能和何良工拼一拼,当即他便把自己的想法传讯给了“童子”。

    童子很快给他答复,说主子同意他的做法,而且还会全力帮他,他本来以为童子说的是客套话,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事儿没过多久,六合果然传来重磅消息。

    另外,童子专门约了他,把关于的六合的事情给他做了详细的通告,这一下就让他手中抓住了筹码。

    顾家四爷顾生海是个讲究的人,虽然没有为官,可也是举人出身。他自视甚高,没有中进士便不屑于做官,这才待在家里呢!

    何二一路低头直奔四爷的院子,老远便瞧着顾生海在自家院子里打着拳呢,顾家在江宁有几万亩旱地,另外还有几座庄子,都是顾生海掌握着,江宁虽然同是金陵,可民间打拳的风俗很盛,四爷的拳便是从江宁学回来的。

    何二也不急,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等着顾生海把拳打完,丫鬟凑上去给四爷递上了汗巾,趁着顾生海擦汗的功夫,何二低着头慢慢走了上去,道:“四爷!”

    “嗬,何二啊,是什么风把你吹我这里来了?你可是个稀客哦!”

    何二依旧低着头,慢慢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今天来找四爷是想给您说一件事儿,就不知道四爷您想不想听?”

    “说吧!什么稀罕事儿我来听听?”

    何二迟疑了一下,眼睛看了看周围,何生海摆摆手道:“都下去吧!”

    身边伺候的丫鬟走了,周围候着的两个丫鬟也一并跟着下去了,何二这才道:“四爷,刚刚有个消息从六合那边过来的,据说南府军要搬家了,要搬到大江边上来,这个消息……”

    “嗯?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沿江那是河堤,让南府军在河堤上喝西北风?那还不炸营么?”顾生海道。

    何二道:“消息是千真万确,四爷别忘记六合可有三个码头啊,詹大人不能一直让三万多大军饿肚子不是?山上住不了了,那总得要找生路不是?”

    顾生海倏然看向何二道:“何二,你这个消息是听谁说的?”

    何二一笑,道:“四爷,我只能说消息千真万确,还请四爷自己斟酌筹谋。”

    顾生海眯眼盯着何二又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六合的码头是何三儿在管吧,这事儿如果是真的,你不去告诉何三儿么?”

    何二早有准备,面对顾生海的问题他脸色丝毫不变,道:“何二和何三是堂兄弟,四爷和大爷可是亲兄弟,我来告诉四爷,难道和去告诉大爷是一回事儿么?”

    顾生海皱了皱眉头,轻轻抬手道:“好了,这个事儿我知道了!你去吧!”

    何二低着头走了,顾生海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会儿功夫,他身后多了一个白须老者,顾生海道:

    “周先生,何二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话可信么?”

    白须老者道:“消息是真的,何三刚刚从侧门回来了,他直奔大爷那边去了,应该也是为了这个消息。”

    顾生海眼中精芒一闪,道:“周先生,如果真是这样,六合……六合可能会有事儿啊!您怎么看这事儿?”

    白须老者道:“仓促之间很难判断,何二既然来找您,他肯定不会把话说完,他心里还藏着一半呢!”

    “四爷放心,何二这么做应该没有二心,他恨透了何三啊,何良工这个奴才在六合越做越大,现在六合的何家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等一的人家了。

    他千不该,万不该,竟然看上了何二新娶的姨娘,何三前些日子回去,就在自家五姨娘的房间里抓了活的,结果反而被何三狠狠的臭骂了一番。

    四爷,这种事儿搁谁身上这口气也咽不下去,何二这个奴才其实很能干事儿,四爷您现在正缺人,如果何二能办好事儿,您不妨……”

    顾生海一抬手止住了白须老者的话头,回头对身后道:“来人啊,请外管家何二过来……”

    ……

    夜幕降临了,顾家门口却如同走马灯一般的热闹,顾家大太爷顾天生从衙门回来了,这一路都有奴才们伺候着,老太爷先沐浴更衣,而后用膳。

    用膳完毕,今天大爷有事禀报,老太爷不喜欢在书房里谈俗事儿,所以今天正厅被收拾得纤尘不染,灯盏将正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老太爷微闭双目,手捧着茶杯,作为南朝廷的刑部尚书,江南的刑案司狱大权握在他的手上,他就那样端坐着,便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度。

    何良工跟在大爷顾生江的后面,佝偻着背,根本就不敢抬头。

    别看他在六合县人五人六,好似像一个人物,在眼下这场合,他卑微得就如同一条狗。

    他以极其紧张的心情把乔志松告诉他的消息在老太爷面前说了一遍,老太爷却根本不说话,像是捧着茶杯睡着了一般,他只能慢慢的退下,退到了顾生江的身后。

    顾生江道:“爹,您说詹天启这是要干什么?我看他这是要没事儿找事,非得自己找不自在呢!

    还有,他可能就是虚张声势,故作姿态,要不我实在难理解他怎么会想着让南府军下山?”

    老头子还是不说话,依旧闭目养神,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眼睛倏然睁开,看向门口道:“老四,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躲躲闪闪干什么?”

    顾生江忽然扭头,何良工也忍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顾生海昂然出现在门口,大步走进来。

    “孩儿向父亲问安!”顾生海跪地道,顾老太爷摆摆手道:“行了,我都免了规矩你还来,看来你也有事儿,是不是也是六合的事儿?”

    顾生海站起身来,道:“父亲目光如炬,孩儿瞒不住您。据我得到的消息,南府军下山已经成定局了,詹天启给南府军选的地方就在东门码头附近,而且,其策略是先拉下来两个营,其目的是将南府军五营拆开,分而治之,各个击破,不得不说,詹天启此人还是很有办法的!”

    “老四,夸大其词了吧!你怎么知道詹天启选中的是东门码头附近?”顾生江瓮声道:“都没影儿的事儿,非得说得危言耸听!”顾生江冷哼一声,道。

    “大哥,你未免也迟钝了吧?最近东门码头周围的地都被扬州来的商人买光了,聂永和詹天启今天上午密谈,聂永给詹天启的见面礼便是两尺余后的地契。您派人去问一问,东门最近都传疯了,说扬州来的巨商挥金如土,但凡是有地的百姓,就没有没不发财的!

    大哥,聂永可不是普通人,他来应天之前就在扬州,他要是真没点本事儿,詹天启会费那么大的劲儿把他从扬州调到应天来?”顾生海大声道,他每说一句话,顾生江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而何良工的脸色则变得苍白。

    四爷今天是有备而来,他是专程来发难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四爷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何良工天天待在六合,手下耳目众多都不知道这些事儿呢!

    老太爷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抬眼看了看顾生江,又看了看顾生海,淡淡的道:“行了,我知道了!先让他们去闹腾吧,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那是拦不住的。”

    “老大啊,你办事儿要更用心一些,六合是你管着,消息却还没有老四灵通,你的奴才吃了白饭啊!”

    今天对何二何良泉来说真是喜从天降,四爷今天在老太爷面前露脸了,心情大好,专程把他叫了过去。

    “何二,你在我们家当差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小瞧了你呀!你今天是一鸣惊人,好,很好!”顾生海道。

    他哈哈一笑,走到何二身前甩了甩袖子,用手拍了拍何二的肩膀道:“你的事儿我知道,何三不是个东西,这一次如果六合的事情真能干好喽,以后六合的差事就让你去办!”

    何二一听顾生海这么说,当即道:“四爷放心,半年之内我保管六合那几个码头全都归您掌握,我何二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四爷为我出头,以后我就是四爷您的人,以后您有事情吩咐一声,我保证帮您办得妥妥的!”

    他上前一步,凑到顾生海的身边,压低声音道:“大爷动了肝火,大发雷霆,老三被臭骂了一顿,可是他却一口咬定四爷您和六合县聂永有勾结。老三得到的消息是从乔志松那边来的,那些消息却模糊得很,四爷能盖过了他,这难免不让大爷疑心啊!”

    顾生海道:“哦?何二,那你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何二道:“扬州来的商人也姓顾,叫顾至伦,就是很多年前惹了事儿逃到扬州去的那人。他这一次回来本来是去托人找大爷,可是大爷心气儿高,瞧不上他。

    这不,我这个做奴才的便过去和他聊了聊,不瞒四爷,小时候和我顾至伦可住在一条胡同里面,他现在跟了聂永,凭我们的关系,打探一点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顾生海眉头微微皱起来,心中开始盘算了,何二在六合果然不是单枪匹马,他和顾至伦关系密切,而这个顾至伦又是六合县尊聂永的人。

    顾生海对六合县的那些政务,还有南府军的事情他都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六合县顾家的生意。

    只要他能把顾家的生意抓在手里,其他的事情他都不在意,何二有神通有本事这是好事儿,他不怕何二生异心,何二终究还是顾家的奴才,不能又让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呢!

    何二攀上了顾生海的关系,他这个外管家在顾家的面儿很快就不一样了,四爷一句话,大家便知道了何二现在的后台,很多巴结便接踵而至。

    对何二来说,最现实的好处是大管家帮他把院子换了,就在四爷这边,大管家专门给了何二安排了一个独门小院儿,房间虽然只有三间抱厦,但比以前的可要宽阔很多了。

    有了这么一个小院儿,何二便可以将内人和姨娘接几个过来,用不着想女人就非得往六合跑了。

    而让他感到更加振奋的是六合那边不断有消息传过来,那边的主子似乎对他的差事也颇为满意,如果说何二之前对童子的话还半信半疑的话,现在他已经信心十足了。

    ……

    何二春风得意,何良工则就过得不怎么舒服了。

    他在六合这边虽然管着生意,可是一旦出了事儿,他也是个出气筒。大爷不可能去骂乔志松,乔志松是举人出身,而且是朝廷命官呢!

    何良工挨了骂,他很苦恼,他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南府军下山了,要去东门码头一带,以后他三孔桥这边所在的河谷码头还能不能像今天这般兴旺?

    只要南府军把官道一封,对过往客商说‘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三孔桥这边的河谷码头就成了一片死地,他这个管事的还有什么价值?

    人家南府军可是三万多人啊,他们也要吃喝拉撒,就算顾家厉害,还敢跟南府军动粗不成?回头人家南府军把三个码头都占了,估摸着顾家也没办法呢!

    “三叔,您别急,老太爷不是说了么?天要下雨,娘要改嫁,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先让咱们静观其变么?”何良工的心腹,也是他的亲侄子何辉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

    “你懂个屁!在老太爷眼里,六合县那都只是九牛一毛,就算是弃掉了也伤不了他老人家的根本。可是对我来说,对咱们何家来说,六合倘若没了,咱们的家就没了,你懂吗?”何良工冷冷的道。

    “阿辉啊,一旦南府军真下山了,他们往东门码头一站,我们河谷码头就被他们捏住了脖子。从陆路上往来的货物,都得经过官道,三万兵将,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怕啊!”

    何辉道:“有一点可以确定,不管三孔桥这边会不会受到影响,杉木桥那边肯定要火爆起来。最近杉木桥镇上的铺子被炒起来了,很多人都往那边涌呢!”

    何良工瞥了一眼何辉道:“阿辉,你买了没有?”

    何辉摇头道:“买不到了,那一带都被扬州商人买光了,人家现在根本就不卖,大家都只能干着急呢!”

    何良工手抖了一下,豁然站起身来道:“我让你包下碧云楼你办了没有?走,跟我去碧云楼,我们去等人去!”

    何辉道:“三叔,我觉得这事儿还不急,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呢,大爷说过,想让南府军下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詹天启想得很好,可不一定能做到呢!这是时候,叔,咱们宜静不宜动啊!”

    何良工冷冷的道:“你懂什么?我这是投石问路,另外也是给咱们先留一条后路,知道我要见谁么?顾至伦你知道么?三叔和他光屁股长大的,他犯了事儿,闯了祸去扬州,现在衣锦还乡发达了,上次他在碧云楼请了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今天也要请他呢!”

    ……

    顾至伦这几天夜不能寐,躺在床上就做噩梦。

    陆铮让他把所有的银子都花出去,这可是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花了这些银子不过就买了一大片荒地而已。

    不仅如此,陆铮还让他去扬州把陆铮的股份给转出来,陆铮自己也准备吧银子全都拿出来,全都买地。

    顾至伦知道陆铮在下一盘大棋,可是他真的很紧张,因为这些银子是他半辈子奋斗的积蓄,如果这一次败了,他所有的银子都打了水漂。

    指望拿些地种庄稼,那根本就是笑话,买的那些都是沙地,而且一旦大江发水,很可能全被淹没,在当地百姓眼中,那是出了名的劣地。

    顾至伦是个商人,银子就是他的命根子,现在几万两银子一下没了,他心里哪里能平静得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忽然接到了何良工的邀请,他内心的忐忑和激动可想而知。

    不过他终究还是有城府的人,对陆铮的信心也足,在忐忑和激动之后,万分小心的应对眼下的局面。

    这个时候帮陆铮就是帮他自己,所以陆铮对他的叮嘱,他丝毫不敢马虎。

    和上次一样,他这一次出行依旧排场惊人,三辆马车外加十几个随从,浩浩汤汤一路直奔三孔桥。

    车驾停在三孔桥碧云楼的外面,何良工已经在那边笑吟吟的候着了。

    “至伦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给盼来了。我听说哥最近发财了,我今天专门备了酒菜就是给哥您庆贺的!”何良工道。

    顾至伦打了一个哈哈道:“良工,你就是这么客气!你我是兄弟,这么客套干什么?今日我恰好没事儿,咱们多喝几杯,好不好?”

    两人一起上楼,何良工又给顾至伦介绍何辉,顾至伦道:“哎呀,老大的儿子这么大了啊,阿辉,我和你父亲还有你三叔小时候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今日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也坐下来咱们一起吃吧!”

    何良工非常的热情,何辉在一旁用心伺候,顾至伦兴致很高,宾主尽欢,气氛很好。

    酒过三巡,何良工道:“至伦哥,你最近可是大手笔,我可听说你在杉木桥那边一出手便是几十万两银子啊。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你这当哥的可不能只自己想着发财,咱们这些弟弟您可也要照顾哦!”

    顾至伦微微愣了一下,用手指着何良工,道:“良工,你说这话真是诛心了啊!你是六合的地头蛇,六合的事情瞒不过你的耳目,你就别跟我矫情了!

    老实说良工,我的确砸银子在杉木桥,可是这个生意也并不是没有风险的。万一南府军下不了山,您说我这些银子是不是要打水漂?

    所以老弟啊,一切都难说,不瞒你说,我这些天心里也七上八下。真要是铁赚不赔的生意,你说我能不带着兄弟们一同去发财?”

    顾至伦这么一说,把话题挑明了,何良工和何辉对望一眼,两人都有些拿不准了。

    顾至伦这一番话很诚恳,真如同是兄弟交心一般,然而就是因为太诚恳了,反而让何良工以及何辉不自在。

    倘若顾至伦一上来就夸夸其谈,说自己的买卖多么厉害,能赚多少多少,他们还会想这是聂永在虚张声势,现在顾至伦这么一说,嘴上说担忧,给人的感觉却是成竹在胸呢!这一来,他们心里就都有些迷糊了。

    “至伦叔,侄儿也有一点积蓄,我也想跟着你搏一把,叔儿您看能不能给我开个口子,我反正年轻嘛,不怕风险!”何辉凑上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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