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少门主，好久不见。”
“圣手医仙，久仰久仰。”
这世上最了解男人的，一定是男人。
当初匆匆一面，两人便从彼此看姜昕的目光中清楚对方的心思。
如今再见，气氛难免有些紧张。
但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一瞬，彼此便将情绪隐藏起来。
言景洵知道曲杨，曲杨不觉得奇怪，他能接触到沉香阁，肯定有自己的手段。
反倒是曲杨知道言景洵，让他有些吃惊。
他在江湖上露面不多，多是行走于乡野，村民们最多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定是不知的。
这圣手医仙的名号，还是从那处传出。
若真要盘，只有……
两人抱拳行礼后，言大公子先开口问：“曲少门主如何确定是我？”
不是知道他是谁，而是确定他是谁，只从一个化名，天下之大，可不好认。
曲杨明白他话中意，如实道来：“我与沉香阁晋前辈有些渊源，早年内子生病时曾求助于他，他因情分告知有一位年轻人医术了得，是药仙王渺之的关门弟子，后称圣手医仙，姓言，名景洵。我来之前本来还有一丝不确定，可刚才见到晗逸，能请得动那位混世小魔王的人，不多，两相结合，只能是你。”
这就通了，栖霞派和沉香阁素来交好，他也是略有耳闻。
若非人命关天，晋阁主定然不会透露自己身份。
“令正可还安好？”
曲杨苦笑，“内子已经辞世。”
“……抱歉。”
“无妨，是她没有机缘。”
凌素是他的发妻，他不会因为现在心里对姜昕产生新的情感，就去否认这个事实。
再说，言景洵能清楚知道他是谁，他的家室，就更没有必要隐瞒，他一定会调查。
只是对于姜昕……终究是他不够坦诚，当初没说，现在，就更难启齿。
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闲聊的话题，言景洵也没兴趣，便率先迈步看向床上躺着的曲尧，把过脉后，又走回桌前，准备给曲杨探脉。
“还请言公子先救我师兄，若能捡回一命，日后言公子有用得上栖霞派的地方，知会一声，必在所不辞。”曲杨起身抱拳。
言景洵将他按回凳子上，握住手腕，探了两息后，“不必，你师兄中毒时日已长，急不于这一时半会，倒是你，真气逆行伤及肺腑，若不把体内淤血排除，只会越拖越严重。幸亏你受伤后没再运气，否则你这一身修为，就得废了。”
无殇听完惊了一跳，若非当日他及时发现曲尧中毒，少主必定要再去追赵忠尹……
若让他去，绝对凶多吉少，要是门主和先生双双殒命，栖霞派可就完了！
这还真是……因祸得福。
“衣服脱了，我替你扎针。”松开他，言景洵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开始消毒。
曲杨也干脆，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将上衣脱掉，露出健壮的臂膀。
言景洵先按了几个穴位，稍一用力，曲杨后背便出现淤青，推拿一番后，插满整整四十根银针。
半炷香过，曲杨喉头一腥，冲到水盆边呕吐，直至吐到脱力，才缓过劲来。
言景洵检查过后把针拔了，无殇赶忙过来扶他坐回原位。
“你内伤很重，体内还有旧疾，若想根除，需连续扎针五天，绝不能断。”说着，不等回答直接坐到床边掀开曲尧衣领，“他伤在哪？”
“肩膀。”无殇回。
言景洵检查伤口，看过眼白舌苔和四肢，“这毒不好解，不出意外应是百毒门的寒噬心。”
二人一愣，他竟然一眼看出来了！而且说的还是不好解，不是不能解！
圣手医仙！果然名不虚传！！
“正是！言公子可有办法救他？”曲杨有些激动。
言景洵收回手，整理好曲尧衣衫，“能救，但难，一朝一夕不可实现，而且就算就回来，恐怕……”
后者定住，“恐怕什么？”
“一身武功尽毁，四肢形同摆设，离不得人。”
换而言之，废人一个，终身残疾。
曲杨心中揪痛，只觉胸闷说不出话。
无殇扶住他，抱着侥幸心理问：“言公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曲尧先生那么骄傲的人，若是活得如行尸走肉，恐怕他……
言景洵摇头沉声，“拖太久了，若七日内设法解毒还有可能，只会散去一身修为。但他的情况显然中毒超过十日，寒毒已经顺着经脉流入四肢百穴，若非你们用救心丹吊着，早没了。”
言下之意，他再能为他捡回一条命，已是极限。
曲杨叹气，“还请言公子救我师兄，不论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言景洵淡然，“受人所托，自当尽力而为，无所求。”
屋内光影斑驳，就像曲杨的心，千疮百孔。
曾经失去凌素时他没想过会遇到姜昕，遇到姜昕时没想到如今会因她让曲尧捡回一命。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但不管是对谁……他都亏欠良多。
三人沉默片刻，言景洵先开口：“你与百毒门有怨？”
曲杨一愣，没想到问的是这个，点头回：“是，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原来如此。
“姜昕还小，你始终是江湖人，若有未了的仇怨，便离她远些，别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湖恩怨也就算了，朝廷还对这些大门大派虎视眈眈，他可不想姜昕未来成为众矢之的，因此毫不避讳的把话挑明。
“你们……”曲杨欲言又止，虽知不合适，但他还是想问一问。
言景洵直视着他，宣誓主权，“如你所想。”
……
曲杨苦笑，若是寻常男子，他可能还会心中不忿，毕竟，他们配不上她。
但若是眼前之人，他……愿意退步。
若自己强行留在姜昕身边，不论如何都会让她涉险，而她愿不愿意接受自己，也是未知数。
毕竟当初，她可是很明确的拒绝了他。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才别数月，便已物是人非。
就在他深思时，言景洵又道：“一会儿你们便同我去我所住的别苑，一群大男人，留在未出阁的女子家中终归不合礼数。”
不是为了方便自己救人，而是怕他们影响她的清誉。
曲杨明白，他是将她放在了心尖上。
不再多言，干脆回答。
“……好。”
一个好，暗藏无数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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