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这只孤狼半伏于枯草之中气机收敛,陆缺还没看出来,此时孤狼忽左忽右的在地上腾挪窜跃了几下,借着黑暗向他扑了过来,全身气势迸发,陆缺才从孤狼身上感觉到那残暴嗜血的凶兽气息。
异兽分三大类,普通异兽指的是产生一定灵智,本能地吸收灵气修炼,不再完全被兽性驱使,就像端木野几人的狼王护卫。灵兽比之普通异兽更进一步,灵智要比普通异兽更高,虽然还保持着原来的野兽形态,但完全褪去了兽性,主动吸收天地灵气修炼,就像顾倾城的白狼王。
而凶兽虽然也算是异兽,但却与这两种相反,虽然也有一些灵智,但灵智不是很高,它们吸收天地之间的浊气,把野兽的杀戮本能走到了极致,残暴嗜血。和人族功法之中的杀戮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灵兽和凶兽都比普通异兽要强,但要是两者相比的话,在黄阶凶兽的战斗力要比灵兽强些,但是到了玄阶以上,就是灵兽更强些。毕竟本能再敏锐也比不过智慧。陆缺感受到孤狼那凶兽的气息,稍稍吃了下惊,但随即就放下心来。这只孤狼应该是刚成为凶兽不久,还不放在血窍五品的陆缺眼里。
见孤狼那嗜血的眼睛越来越近,陆缺手中龙缠荆棘枪一抖,七朵枪花如同寂夜寒星一般出现在夜空之中。一枪七朵枪花,这是陆缺最近两个月才能做到的,也是之前见父亲陆淳与暗凰六大首领大战感悟出来的。
陆缺手中的龙缠荆棘枪虽然没有陆淳那样的威势,但对付这只孤狼却是足够了,七朵枪花六虚一实,就在跃在半空的孤狼在判断哪个枪花是真的时候,陆缺手中长枪一挺,那无坚不摧的枪头已经洞穿了孤狼的咽喉,从脖颈处穿了出来。
站在陆缺身后的乐妙儿,只见七朵枪花闪过,等枪花消散之时,那孤狼的尸体已经被穿在了枪头之上,连声哀嚎都没有发出来,不由眼中异彩连连。她听说过陆缺在山海画卷中突破血窍五品的传闻,不过两人接触的不多,性情清冷的她也只认为那是传闻罢了。
她上个月才突破进入血窍三品,在学宫历史上已经算是快的了,自认不弱于人的她,对陆缺半年前就进入血窍五品的传言,虽然不能说是嗤之以鼻,但也以不相信居多。此时一见,才知道传闻果然非虚,陆缺是真的有这样的修为。
“乐姑娘,刚刚不好意思。”陆缺把龙缠荆棘枪从狼尸上拔出来,借着它的毛皮擦了擦,这才转身说道。刚刚虽然事出有因,但一拉之下把乐妙儿抱在怀里,却还是有些不妥。虽然他也是第一次抱着同龄女孩,虽然只有一瞬间,感觉还很不错,但毕竟事关女子名节。
“没关系,你刚刚也是为了救我,我还要多谢你。”乐妙儿闻言脸上一红,陆缺是第一次抱着女孩,乐妙儿又何尝不是。虽然陆缺的行为有些唐突,但毕竟是为了她好,她也没有过多在意。
“不用,不用。”掉落在地上的火把此时已经熄灭了大半,只留下点点火星,只凭天上那如同柳叶般的弦月,陆缺却是没有看到乐妙儿脸上那抹动人的红晕。“现在已快入冬,山中的野兽都在储备食物,这里虽然是大乾腹心地带,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野兽流窜过来,我们还是下山吧。”
“你怕?”乐妙儿抬头看着陆缺说道。
陆缺闻言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乐妙儿居然说出这两个字,这时候他才感觉出乐妙儿与其他女子的不同。陆缺认识的女孩不多,也就是虞天香、顾倾城等寥寥几人,陆缺相信如果换了她们,肯定是点头答应,绝对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怕倒是不怕,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坐了四天船,又忙了一下午,有些累了。”陆缺回答道。
“那,好吧。”乐妙儿说着就走到那巨蟒身前拔出细剑,从怀中拿出手帕在剑身上擦了擦,这才插回那只一直被她拿在手里的玉萧之中,做完这一切,也没向陆缺打声招呼,就向山下走去。
陆缺正想着要不要把那巨蟒的蛇胆取出来,这么大一条蛇的蛇胆,林青羽一定会很喜欢。可就在他一愣神间,乐妙儿已经走出了十几米,也没叫他一声。陆缺不知道这乐妙儿是真的性情清冷,还是不懂人情世故,毕竟自己刚刚才救了她。
陆缺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不再管这两具尸体,至于那蛇胆,还是明天叫林青羽自己来取吧,就是不知道那时候这狼尸和蛇尸还在不在,毕竟这寂夜天寒,尸体散发的血腥味,会吸引来很多正为过冬食物发愁的动物。
见乐妙儿已经开始下山,陆缺疾走了两步,现在已是深夜冷气下降,山路的枯草上已经结了一层霜,他刚刚上山时,因为走的太急,也差点被滑倒。再说那如同柳叶般的弦月,没有使这夜晚变得明亮一些,反而感觉愈发的黑了,如果没有贯通肝木血窍,使目力提升,很难借着那昏暗的月光看清脚下山路,这里是望夫崖,山路旁边都是悬崖峭壁,万一乐妙儿一个不察滑倒了,很容易摔到山崖下面去。
陆缺走到乐妙儿身边,故意走在靠近山崖的一侧与她并肩而行。虽然两人交往不多,但毕竟都是学宫学子,也算的上是师出同门,自然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谢谢你。”傍晚时分就上了山的乐妙儿,当然知道这条山路是个什么样子,自然明白陆缺的好意,不由心中一暖。
“你怎么这么晚还待在这山崖上。”陆缺开口问道。
“来看看。”
陆缺闻言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乐妙儿似乎也觉得这么说话有些不妥,又说道“我傍晚就上来了,想来看看这柳卿雨曾经站过的望夫崖,上来之后突然心生灵感,想要写一篇曲谱,不知不觉间就这个时候了,如果不是那条蟒蛇体型太大,爬动的时候压断了枯枝,可能我还在那里想着曲谱。”
陆缺闻言不由摇头苦笑,这天音世家的女人果然都是乐痴,当初这乐妙儿的先祖乐聆音也是,为了听自己用陶笛重吹一遍那首曲子,可是跑到瑞舍找过自己好几次,当时自己正在学宫书库中寻找更快掌控身体力量的方法,根本没那个时间。
没想到这乐聆音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又是至人强者之尊,撒娇、威逼、耍赖都用上了,最后他实在推脱不掉,才答应下来。而身旁这乐妙儿居然也是这样,为了谱一首曲子,居然在山崖的冷风中站了几个时辰,不过陆缺也很钦佩这乐家之人对音乐的执着,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世间留下传世的作品吧。
不过如果诸葛琰等人知道陆缺此时的想法,一定会说“你不也是一样?”在三人眼里,陆缺在练习雕刻的时候,也是心无外物、废寝忘食的,跟这乐妙儿并没有丝毫区别。
“那你谱好了没有?能不能让我听听?”陆缺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从小也是很喜欢音律的,很多传世名曲他都能吹奏出来,也是很好奇这位被称为天才的乐家娇女,谱出的新曲是个什么样子。
“没有。”乐妙儿的语气之中很是懊恼“本来已经想了个大概,但刚刚被那蟒蛇惊动,此时却是全忘了。”
“呃”陆缺闻言有些哑然,不过还是出声安慰“既然已经有了腹稿,明天白天再来山崖上看看周边景色,说不定就能想起来。”
“嗯。”乐妙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声音之中再不复之前清冷,看着走在一旁的不时出言提醒她脚下的陆缺,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明天你会来吗?”
“我?”陆缺没有感觉到乐妙儿声音的变化,想了想说道“应该会来吧,谢长雁和柳卿雨的故事名传千古,前人描写二人感情的诗词歌赋更是不少,我也想在当年柳卿雨站过的地方,看看周边的景色。”
“那你什么时候来?”乐妙儿闻言眼睛一亮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下午吧。”陆缺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明天我们都要各自准备食物,虽然我们宿营的地方就在雨思湖边,不过现在的鱼儿可不太好抓,总要先找些食物,把肚子填饱才行。”
“那下午我在崖上等你,听聆音先祖说,你对音乐之道有独特见解,你作的那首无名的曲子,先祖更是赞不绝口的,到时你也帮我参详一下。”乐妙儿听陆缺下午会来,连忙开口说道,虽然声音依然平淡,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她此时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生气,再不复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我对音律之道只是喜欢,又岂能跟你这出身天音世家的天才相比。”陆缺被乐妙儿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那首曲子只是在不归山时,一时有感而发创作出来的。没想到会得到乐聆音这么高的评价,要知道她曾经可是乐家家主,更是写下了《松林曲》《听涛曲》《闻澜曲》等名作的大家,在大乾音乐领域那可是宗师级的人物。
“你是不是平时也这么谦虚?”乐妙儿有些诧异的问道,在她看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能得到先祖乐聆音如此高的评价,陆缺的音乐造诣肯定是极高的。
“我没,我真的只是喜欢,对音律所知不多,一些关于音律的知识,还是乐供奉教给我的。”此时陆缺也有些习惯的乐妙儿的说话方式,她的言语虽然直接,却不含心机,习惯之后与她聊天,要比和表姐虞天香聊天还要轻松一些。难道这就是其心至善,其性至纯,心中只有天音乐理,再也容不得其他的乐家人?
“聆音先祖亲手教过你音律?”乐妙儿闻言吃了一惊,随即神情变得有些低落“她都没有教过我,看来你音乐一道天赋,也是要强过我的。”
“这~”陆缺闻言只有苦笑,当时乐聆音教他乐理,他也只当那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好似姐姐一般的乐聆音是见猎心喜。没想到她居然连自己家中子弟都没有教过。
“对了,聆音先祖说你自己作的那首曲子,意境极好,你明天能不能吹给我听听?”乐妙儿自从听乐聆音提过这首曲子之后,就一直想要听一下,只不过之前和陆缺不熟,她的性情也不好意思直接找上凤鸣瑞舍,此时却是说了出来。
“这个~那行吧。”陆缺犹豫了一下,他又不是卖艺的,怎么这乐家之人,无论老少都要他吹奏那首连名字都没取的曲子,不过看到月光下乐妙儿那亮晶晶的双眼,和脸上那希冀的表情,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太谢谢了。”见在心中思忖了几个月的心愿即将达成,乐妙儿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让看着她的陆缺也不由一呆,平时乐妙儿清冷的让人不敢直视,没想到笑起来居然这么美。
“你怎么不走了?”乐妙儿有些奇怪的站住了身,她只是血窍三品,还没有贯通肝木血窍,目力却是不如陆缺的,这半天一直都是陆缺走在她身侧,提醒她脚下的道路,即便是这样,有几次也感觉到脚下打滑,此时见陆缺突然停了下来,不由得有些奇怪。
“咳咳~”陆缺干咳了两声,把手中龙缠荆棘枪的枪头取了下来,把一端伸到乐妙儿身前,你抓着枪杆,我带着你走吧。
“多谢你了。”乐妙儿抓住枪杆,脸上露出一丝欢喜,借着枪杆上的力道行走,她心里比刚刚踏实多了。
“对了,我前段时间曾去有竹居拜访,却没有见到乐供奉,不知道她去哪了,是回朝歌郡了吗?”陆缺问道。他前段时间确实去那片山谷中拜访过乐聆音,不过整座有竹居都是人去楼空,平日里挂在竹楼四壁的各种乐器,也都消失不见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先祖一般都不让我们去打扰她,我也只是在学宫中见过她几次,你说的有竹居,我知道其所在,却是没有去过,不过先祖曾对我说过,她要离开青木大陆,想来如果不是回了朝歌祖宅,就是已经离开了。”
乐妙儿话音中无悲无喜,丝毫没有家族靠山离开的失落感,在她看来以先祖乐聆音的修为,早就应该离开青木大陆。乐家历代家主,除了修为不够的,剩下的基本都离开青木大陆了,别人或许不知道,身为乐家嫡女的乐妙儿却是知道。
乐家在大乾是一个很奇特的家族,每代的家主皆为女子,每代或是招婿上门,或是找一心仪男子生下子嗣。生下的男孩跟夫姓,女孩跟母姓。并且乐家每代家主的名字也都是以乐音为名,比如第一代家主乐天音,其后的乐知音、乐仙音、乐聆音、乐惜音、乐雅音,现在的家主乐诗音,如果以后乐妙儿能成为乐家家主,那她的名字就是乐妙音了。
并且乐家追求的是天音至理,每代家主卸任之后,基本都不再管家族事务,故而乐妙儿对乐聆音一声不响的离开,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两人聊着一些关于乐理的话题,更多的都是陆缺在问,乐妙儿在答,很快就回到了营地。
“陆缺,今天多谢你了。”借着营地的篝火,乐妙儿已经能看清脚下的道路,松开手中的龙缠木,对着陆缺行礼致谢。
“我还要谢你给我讲解了许多乐理上的疑惑呢。”
“那我们就扯平了?”乐妙儿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她也觉得跟陆缺聊天很轻松,不知为何,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嗯,对,扯平了。”陆缺点了点头,又说道“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们的营帐靠近湖边,后半夜未免会有些冷,你往火盆里加些干柴,让火势旺些。”
就在陆缺和乐妙儿打算分别回去休息时,天空中传来振翅的声音,一道大约三尺的白影向着陆缺俯冲下来。
“陆缺,小心。”乐妙儿提醒了一声,手中箫音剑已经出鞘,刚刚陆缺为了给她借力行走,龙缠荆棘枪的枪头已经卸了下来,此时只有龙缠木在手,乐妙儿怕陆缺手中没有利器,对付不了这只猛禽。
“等等。”陆缺抬头看了一下,一眼就辨认出那是他送给顾倾城的白羽寒鸦,连忙对着乐妙儿摆了摆手。
待白影靠近,陆缺伸出了右臂,那只白羽寒鸦在乐妙儿惊讶的目光中,在空中轻巧的翻了个身,缓缓的落在陆缺的手臂上。
“冬娅,你怎么在这?”陆缺看着白羽寒鸦问道。
白羽寒鸦歪着头看了陆缺一会,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陆缺的意思,自顾自的开始梳理起羽毛来。
陆缺把目光放到缠在白羽寒鸦腿部的竹管,打开一看,里面确实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不由皱起了眉头。
白羽寒鸦应该与顾倾城待在一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缺知道顾倾城这次历练是一人独行,不过她身边带着白狼王白狟和白羽寒鸦冬娅,在这大乾境内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可是这冬娅为何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陆缺在白羽寒鸦的尖喙处看到一丝血迹,不禁为顾倾城的安全担心起来,越想越担心的他,把白羽寒鸦放在地上,两步窜进了自己营帐,不一会背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出来。
陆缺见乐妙儿还站在那里,连忙走过去说道“乐姑娘,麻烦你明天跟诸葛琰他们说一声,就说我提前离开,南下历练了,至于列师那边,他知道该怎么说。”
说完不等乐妙儿答应,就又走到白羽寒鸦身边,把它抱起在脑袋上摸了摸,“冬娅,带我去找倾城姐姐。”
说着陆缺双臂一扬,白羽寒鸦也跟着双翅一震,在陆缺脑袋上盘旋了两圈,向着一个方向飞去,陆缺身形一动跟了上去。
乐妙儿看着天上的白影和逐渐远去了陆缺,口中喃喃说道“顾倾城吗?”
乐妙儿叹了口气,把手中玉萧放在唇边,吹出几个音节,不过她想到现在已经是半夜,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又把玉萧拿在了手中,望着陆缺离开的方向。
已经走出百米远的陆缺,听到箫音脚步微微一顿,虽然只有几个音节,但他知道乐妙儿吹奏的应该是传世名曲《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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