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听不清、听不明,也听不懂的道音。仿若鸿蒙初辟,宇宙初开。随着道音的出现,天地之间的红尘业火,尽数被那巨大的莲台吸引,如百川入海般进入红莲之中,随着业火消弭,红色的莲台中出现一条条红色的丝线,如同一个巨茧把莲台上那个女子的身体包裹起来。
在巨茧合拢的那一刹那,陆缺看到女子的胸口突然剧烈的起伏了一下,耳边也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当巨茧合拢,天地间的道音也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红色莲台在空中缓缓转动,天地间的业力仿佛突破了莲华净土的屏障,被莲台从虚空接引而来,随着红莲的旋转,一点点的进入莲台之中。
此时天地之间没有一点声响,寂静的犹如鬼蜮。对于陆缺和顾倾城来说,眼前的场景实在过于诡异,诡异到他们根本理解不了。而君无尘和白夜仙二人也没想到,当年莲华净土大变居然是因为这座红色莲台,而他们二人这一万年镇压的红尘业力,居然是因为这座红色莲台的缘故。
更让二人没想到的是,这红色莲台上居然还有一个既像沉睡,又像死去的女人。以二人的修为自然能感受到这女人身体之中没有丝毫生机,但那身体的呼吸却并没有停止,并且那呼吸虽慢,却有着一股奇特的韵律,仿佛那深不可测的诸天道则,都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得到了阐释。
尤其是白夜仙,她的本体就是这莲华净土中的一株白莲,此时他从这红莲之中感受到了一种源自于血脉灵魂的熟悉,仿佛两者本就同根同源、同血同脉。虽然这红莲上聚集着对于他们仿若毒药的红尘业力,但她还是从这红莲上感觉到无比的亲切,就好像母亲一般。
“夜仙。”见到白夜仙的神情有些迷茫,仿佛被莫名的力量控制一般,向着红莲走了几步,君无尘连忙将她一把拉住。
“无尘,你看。”白夜仙有些激动的指着莲台上面的说道。“你看着莲台上有三座莲蓬,却有四株莲梗,我~我就是在这里生长出来的,这~这是我们的母亲。”
君无尘、陆缺、顾倾城闻言都向着莲台上面看去,果然在莲台四周生有四株莲梗花茎,其中三个顶端莲花都已经凋零,只剩下一座莲蓬,而剩下的那株莲梗的顶端却是光秃秃的,本应该存在的莲花,或者莲花凋零后结出的莲蓬,都消失不见了,显得很是突兀。
不过当看清莲台上的情形,君无尘的面色却是极为凝重,他和白夜仙的修为只在伯仲之间,即便是他得到了梵一禅寺的传承,在修为上也没有超过天生天养的白夜仙,并且他知道,他之所以能镇压在这里万年,除了这梵一禅寺之前就有几千罗汉、数十菩萨和几位上古佛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白夜仙。
如果不是白夜仙化作本体直接镇压在红尘业力之上,即便将整个梵一禅寺都搭进去,也未必能镇压这么多年。更何况这万年之中,梵一禅寺中的这些上古大能都相继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留下了金身佛血,而本命舍利则进入到轮回之中轮回转世,梵一禅寺的实力比之刚刚搬入莲华净土之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上古年间千百年的结伴而行,又在这莲华净土中相伴万年,君无尘对于白夜仙的实力实在太过了解,如果真如她所说,她只是这莲台上开出的四朵莲花其中的一朵,那这座红色莲台又将是什么级别的至宝?恐怕就连古皇的圣兵、圣器都不能与之相比。
那能拥有这座莲台的女人,又是何等修为,如果她活着又将是何等的通天彻地,君无尘实在想不出这天道之下,是何时出了一个如此恐怖的女人,又是谁将她击伤陨落。
“呃,两位前辈,我们二人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能不能告诉我们从这里出去的办法。”陆缺和顾倾城看着那巨大的莲台都是胆战心惊,以二人现在的修为,这莲台上散溢出来的一丝气息,都能将二人碾成飞灰,二人实在是不敢再呆在这里。
“这里的虚空被封锁了,我们都走不掉了。”君无尘苦笑着说道。别说是陆缺和顾倾城,就连他在这座莲台面前,都有一种渺小的感觉,也是不想呆在这里,只是他略微感应了一下,整座莲华净土都被红尘业力如蚕茧一般包裹了起来,此时就是他全盛时期,都要花费一番功夫,更何况他现在只剩下本命真灵。
刚刚他将白夜仙化成的白莲和红尘业力的牵扯斩断,已经是用尽了最后的全力,此时的命灯已经是摇摇欲坠,如果继续出手,不管能不能打开净土通道,他肯定都是死定了,与其那样,还不如暂时留下来观望一番,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夜仙,你可知道这莲台上的女子是谁?”君无尘又转头看向白夜仙问道。
“我不知道,我的传承记忆中,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白夜仙摇了摇头,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她不知道在这莲华净土中呆了多少年,如果不是看到这座莲台,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在这莲华净土中生长出来的一株白莲,偶然之间产生了一丝灵识,从而化形而出。
白夜仙记得在她产生灵识之后,这莲华净土开满了各色的莲花,她只是其中最幸运的,却是不知道自己是这莲台上的一株白莲,也从来都不知道这莲华净土中居然藏有这样的秘密。
随着红尘业力不断从虚空中被接引而来,莲台也旋转的越来越快。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充盈在整片天地之中,那些佛陀罗汉遗留的生前法器,在这股气势之下纷纷崩碎,化作一股股光明圣洁的气息。
可是在红莲的旋转之下,这股气息和那红尘业力,不再像之前那样泾渭分明,互相压制,竟然如同阴阳共济一般相辅相成,随着莲台的旋转不断的融入莲台之中,就连这梵一禅寺之中,那历代佛陀大德悟道传法所遗留的金光,也被一点点的引向莲台之中,而莲台的气息也不断提升,莲台上那巨大的红茧也好像有了生命一般不断的涨缩着,就好像那个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年的女子,要在这个时候醒来。
咚~咚~咚~
嗡~嗡~嗡~
好像感受到了危机,梵一禅寺中那已经消失的晨钟暮鼓、经声佛号再次响起,无数坐化圆寂的佛陀、菩萨、罗汉的虚影出现在天空之中,禅寺之中的浮屠金塔也不断震动着,历代梵一禅寺之主的肉身从浮屠金塔中升起,或五心朝天,或双手合十,或拈花微笑。
随着历代禅寺之主的肉身升起,响彻天地的木鱼声和震耳欲聋的诵经声,让那飞快旋转的红色莲台都是微微一滞,一篇篇金色圣佛经文,随着经声禅唱出现在天空之中,耀眼的金色光华成半壁之势和那红色莲台分庭抗礼。
金红两色光芒相接的地方,发出一阵阵如同热油遇到冷水的声响,一个个细小的虚空裂缝出现在天空之中,随即又被天道之力填补,可即便是这样,在红尘业力和金光佛力相接的地方,依然有着无数细小的虚空裂缝在不断产生。
“退。”白夜仙云袖一卷,拉着君无尘、陆缺、顾倾城和白狼王来到梵一禅寺的正门之前。站定之后,一朵洁白的莲华出现在众人头顶之上,洒下洁白的清辉,将佛光业力悉数挡在了外面。
白夜仙和君无尘有些诧异的在陆缺、顾倾城和白狼王身上扫了一眼。这两人一狼的能在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修为,就是放在上古年间也是不可多得。但二人都是见惯了上古各族妖孽天才的人,虽然觉得他们潜力惊人,但他们如今的修为,还入不了两人的眼睛。
让白夜仙和君无尘诧异的是,按照道理来说,那红色莲台散发出的气势,就连他们都感觉胆战心惊,这两人一狼应该承受不住那样的气势才对,可他们身周此时都包裹着一层玉色的辉光,辉光之中蕴含着无尽的生机,和比那红色莲台也不遑多让的气息。如果二人没有看错的话,这种气息应该来源于镇压不归禁地的那株青木神树。
不归山在上古就被誉为绝地之首,就是两人的修为,也是不敢进入,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修为如此之低的两人一狼,是如何得到这青木气息护体的。
就在两人想要开口相问的时候,天空中的业力佛光的争斗也进入到了白热化,看着天上金红两色光芒的争斗,两人都有一种极度压抑、极度危险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虚空震荡,空间不太稳定,白夜仙都想变幻本体,撞破空间屏障离开这里。
就在佛光和业力相持不下的时候,那不断旋转的莲台突然急速旋转,那与金色佛光相争的红色业力瞬间在红莲的拉扯下变成了一股庞大的虚空漩涡,转眼又变成虚空风暴,天地法则都好像禁受不起这样的力量,风暴四周的空间不断的开始坍塌,肉眼可见的虚空裂缝如同黑洞一般出现在天空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量。”看到那虚空裂缝不断扩大,居然连天道法则都来不及填补,君无尘感受到被他藏在身体之中那本来就忽明忽暗的本命灯火,更是摇曳不定,让他不禁失声惊呼,他活了一万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即便当年百族大战,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力量。
君无尘的话音刚落,那飞速旋转的红色莲台突然停在虚空风暴之中,那株光秃秃的莲梗发出一阵阵白光,从风暴中延伸出来,转眼间就连接在众人头顶的白莲之下,一缕白光从白莲中绽放,将白夜仙罩在里面,向后拉扯着。仿佛要让从白莲中化形而出的白夜仙重归莲台,补全莲台本源一般。
白夜仙想要反抗,却发现浑身上下居然提不起一点力气,她知道她从这红色莲台中出生,红色莲台就如同她的母亲一般,这段因果她是无法反抗的,不由脸色一暗,当她看到君无尘脸上那有些绝望的神情时,微微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无尘,你我相识相知,又相守万年,足够了。天道轮回,我生于斯,如今也将归于斯。你刚刚不还说尘归尘、土归土吗。夜仙,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说着白夜仙右手一动,一个雕有白色莲纹的玉瓶出现在君无尘身前“无尘,这是洗心泉水,你轮回之前喝一口,忘了我吧。”
“不。”君无尘仰天长啸,看也不看那个玉瓶,一盏金色命灯从君无尘身体里飞出“我答应过要娶你的,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当年我问你,如果为了天下芸芸众生,牺牲我们的幸福,甚至我们的生命,你愿意吗?你说你愿意,那么如今呢?”看到那盏金色的命灯,白夜仙嘴角含笑,可是眼中却蓄满了泪水。
“我不愿意,我君无尘一生从不亏欠于人,又岂能亏欠你,我一定要救你出来,哪怕天要拦我,我也要斩天。”随着君无尘的话音,那盏金色命灯上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气势不断提升。
“无尘,不要。”白夜仙在空中不断挣扎,放声大哭。
“我乃战佛了尘,今日愿承诸佛因果,请借诸佛之力,战佛琉璃身。”君无尘的话音刚落,他那原本因为命灯立体盘膝坐于地上的金身,瞬间漂浮在空中,那些原本悬于浮屠塔上的古佛金身轰然崩溃,化作一粒粒细小的金色尘埃,进入君无尘金身之中。
那些天空中的古佛虚影同时停止诵经,齐齐看向君无尘的本命金灯含笑点头,随即同时伸手一指,列佛前世修持的佛力,从无尽虚空中觉醒,同时冲进命灯之中。
“轰”
诸佛之力在命灯之上化作通天火柱,得到诸佛之力的金色命灯瞬间冲进金身之中。
“嗡。”此时君无尘的金身又恢复成陆缺和顾倾城初见时那个小和尚的样子,只不过气息上比那时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整体如金如玉,散发的琉璃异彩。当金身睁开眼睛之时,两道金色的佛光从琉璃金身的双眼直奔红色莲台而去,将那株向后拉扯白夜仙的莲梗定在了天空之中。
“无尘,不要,不要,你会死的。”白夜仙泣不成声的看着那尊琉璃金身,两人相识万年,她自然知道君无尘想要干什么。
“我曾经说过,只要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除非我死,直到我死。”君无尘微微一笑,全身僧袍袈裟无风自动,那十八环锡杖突然出现在他手中,看向那莲台上的巨茧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和夜仙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允许你将她从我身边带走,战佛开天第十式,涅槃往生。”
君无尘知道这具身体中的力量不能持久,直接用出他万年感悟出的最强一击,他此时只想着将白夜仙救出来,丝毫不顾忌这力量并不是他现在能掌控的,之后就会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手中锡杖猛地向下一挥,直接向那拉扯白夜仙的莲梗劈了过去,无数梵音禅唱随着这一击响彻虚空。
“不。”白夜仙满脸泪水不住的摇头。
“咣~咣~咣。”
三声钟鸣突然响起,整片天地都随着钟声的响起突然被定住,一口巨钟突然出现在莲华净土之中。当巨钟出现的一刹那,虚空裂缝瞬间愈合,漫天的佛光和红尘业力尽数被镇压。那连接白莲的莲梗也突然断开,缩回莲台之上,君无尘的战佛琉璃身轰然崩解,重新组合成古佛金身回到浮屠塔上。
整片天地除了被定住的几人,和天上那座红色莲台,仿佛时间倒流一般,又回到了陆缺和顾倾城刚刚来到这里的样子,就连广场上那些被引爆的金血和碎裂的佛骨,也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炎皇。”君无尘和白夜仙看着将整个莲华净土都罩在里面的巨钟同时开口,只不过语气却是不那么友善。
“炎皇?这警世钟是炎皇的?”陆缺心中动了一下,青木秘史中是有警世钟的记载,但从来没有说过主人是谁,炎皇除了一统天下建立大炎帝国以外,最让人熟知的就是那尊用来定鼎天下的炎皇鼎了,也就是现在正戴在陆缺脖子上的御灵神鼎。陆缺想要抬手去摸一下,却发现除了思维,他的身体居然一动都不能动了。
“无尘,夜仙,这万年来辛苦你们了。”巨钟微微一颤,几人发现他们居然可以动了,随即里传来一个男子威严的声音。
“哼。”君无尘和白夜仙都是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无尘的本命金灯已经快要熄灭,夜仙你还是将他送入轮回吧。”炎皇似乎并没有在意两人的态度,一声钟响,君无尘的本命金灯再次从金身中飞出,落在白夜仙的手里。随即在白夜仙身前,出现了一个漆黑的通道,一股携带着轮回之力的生机和死气,从通道的对面散溢出来。
“炎皇,我不会谢你的,这笔帐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等无尘转世归来,我们夫妇会亲自去找你。”白夜仙将白莲收起,将那盏命灯小心翼翼的护在胸前,瞥了一眼天上的巨钟,向那漆黑的通道走去。
“为何?”那座自巨钟出现之后一直一动没动的莲台突然出现的通道之前,将白夜仙拦住。莲台上的巨茧如同破布一般破碎,露出了莲台上女子的身体,一个清冷女声从莲台之上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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