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捡了不少也不知是枯落,还是被山中野兽撞断的树枝,找了一段枯藤整整捆了两大捆,交给了顾倾城。然后将那死去的黑毛獠猪扛到河边,他虽然这半年来一直都压制修为,但使得体内气血变得更为粘稠圆润,气力也一直在增加,如今扛着这四五百斤的山猪,并不感觉如何吃力。
来到河边熟练的将山猪开膛破肚料理干净,因为没有锅具,那些猪下水也只能扔掉,等陆缺将山猪扛回来的时候,顾倾城已经升起了一堆篝火,火势很旺。并且还不知从哪找来了两个粗壮的丫形树枝,插到了篝火两边,顾倾城此时正用她那柄珍爱的战刀将一根粗直光洁树枝的一头削尖,旁边散落了许多树皮,显然是刚刚被顾倾城扒掉了。
而一旁的白狼王则是双眼放光的看着陆缺肩上扛着的山猪,嘴角不断有唾液渗出,喉咙更是不断的翕动着。自山海画卷中出来之后,白狼王也喜欢上了熟肉,如果不是像之前与天星大军激战,那种一切从简的情况下,它也是很少再吃生肉的,这也是它把这只山猪杀掉,即便很饿也没有当场吃掉,而是拖回来让陆缺和顾倾城生火烤熟。
“陆缺,我们用这个把这只山猪穿起来烤,好不好。”顾倾城拍了拍那根有她拳头粗细,长也有五六米的树枝说道。
“这根木头能禁受住这么重的山猪吗。”陆缺看着那根一段被削尖宛如一个木头长枪的树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要知道这只山猪可有五百斤左右,如果烤到一般树枝折了,猪肉掉到火里,那可就热闹了。
“这是铁桦木,虽然比不上你的龙缠木,但也极为坚韧,小小一只山猪,没问题的。”
“那好吧。”因为树皮被扒掉,陆缺并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这根平直的树枝属于什么树种,当看到地上那斑驳皲裂的树皮,点了点头。铁桦木致密沉重,生长极为缓慢,百余年才能成材,故而极为坚韧,禁受这只山猪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这只山猪太大,我们要把火再拢大一些。”陆缺和顾倾城用那根铁桦木,如同一支大竹签一般将整只山猪从头至尾的穿了起来,架到那两根枝丫上,陆缺见到下面的火焰只能烤到中间的部分,来忙说道。
原本陆缺是想把山猪卸开分别烤炙的,但既然顾倾城想要整只一起烤,陆缺也就同意了,因为有白狼王这个能吃的家伙在,这只山猪虽大,但也绝对留不到明天,一起烤熟倒也省了许多事,两人又找了一些干树枝,让火焰燃烧的范围更大一些,可以将整只山猪都包裹在里面。
等山猪的黑毛全部被火焰烧尽,陆缺又拿了一根树枝在燃烧的木柴让拍打起来,让火势变小,因为这么大的山猪必须要用小火甚至炭火炙烤,如果用大火的话,很可能外面都烧焦了,里面还是生的,这是陆缺在不归山中生活得出的经验。
过了小半个时辰,整只山猪的外皮都被炙烤的成焦黄色,如同金液般的油脂不断的滴落在炭火里,空气中飘荡着醉人的肉香,早就饥肠辘辘的两人一狼,都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只山猪,口中不断的吞咽着口水。而一旁的御灵兽小白则很是好奇的看着陆缺和顾倾城的样子。
御灵兽小白从有意识以来,就是餐风食气的存在,所谓食谷者智慧而巧,食肉者勇敢而悍,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御灵兽是介于食气和不食之间,天赋异禀,寿命绵长。之前在不归山它也吃过一些陆缺带过来的食物,却觉得味同嚼蜡,对身体更是一种负担。因为天生的差异,它对人类和野兽对于食物的追求,却是不太能理解。
就像现在,陆缺、顾倾城和白狼王都觉得很香,并且馋的不行的山猪肉,在它看来却是充满了后天的污浊气息和刺鼻的烟火气,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是这么一副表情。
等烤肉的香气越来越浓郁,陆缺从腰间的皮囊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这是他在行军时特意从伙头军那里要来的细盐和调味料,无论是羽林斥候营,还是疾风轻骑,都是大乾最为精锐的军队,他们的待遇也是最好的,这些细盐和调料,虽然不如家中吃的雪盐和御供的调料,但比寻常百姓家使用的却是好上不少。
陆缺站起身,让顾倾城缓缓转动那铁桦木杆,自己将细盐和调料均匀的洒在山猪身上,随着顾倾城的不断翻动,那股烤肉的香味比之刚刚更加浓郁,顺着清寒的冬风向着草原深处吹去。
陆缺和顾倾城能清楚的看到,在视线边缘出现了一些食肉的猛兽,不断的抬起头闻着空气中的味道,隔着这么远他们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些野兽看过来的目光中的那种贪婪和垂涎。不过显然它们感受到了御灵兽小白,那若有若无的神兽气息,那源自血脉的威压,让它们只敢远远的观望,却是不敢向前靠近。
因为陆缺和顾倾城所在的位置时一片草原,旁边就是一处河流,加上现在正是冬季,虽然这里不像北方乾元城那么寒冷,也不曾下雪,但是却依然让人感觉冰寒。在这样的地方烤肉,炭火温度溢散的太多,等把整只山猪都炙烤熟透,已经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加上之前的时间,这只山猪整整烤了一个时辰有余。
等陆缺把山猪从炭火上拿下了,卸下两只后腿扔给早就饿的受不了的白狼王。看着白狼王嗷呜一声扑了过去,也顾不得烫嘴就大口大口的啃食起来。这才拿出一直随身的雕刻刀,分给顾倾城一把,割肉分食。
“唔~味道真好。”顾倾城用陆缺递过来的雕刻刀,在山猪的背脊出割下一小块肉,小心的吹凉一些,这才放入口中,猪肉入口。顾倾城只感觉舌尖传来一股香软腻滑的感觉,一点也没有烤肉的干硬,陆缺洒上去的细盐、调料,一点都没有遮挡肉质本来的香味,反而使得烤肉的味道更上了一层楼,顾倾城感觉这是她吃过的最好的烤肉了,一边吃着,一边口中连连赞叹。
“陆缺,没想到你烤肉的手艺这么好,看来那次我们去听涛湖游玩,你是藏拙了。”
“倾城姐姐,你这可是误会我了,我岂敢在姐姐面前藏拙。这次味道比那次好,一方面是因为这只黑毛獠猪是黄阶的异兽,它的肉质可不是寻常野兽可比,而且这样的异兽懂得炼化天地灵气,散入筋肉骨骼之中,以滋养身体,肉质上自然要细腻很多。”陆缺见白狼王没一会功夫就把一根后腿吃掉了,就连骨头都被它那满口的利齿咬碎,连忙又将前腿卸了下来扔到它的脚下。
顾倾城想了想,点了点头“算你说的有道理,既然有其一,那么其二呢?”
“其二就是我们这么多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之前是因为行军打仗,一切从简,进入惜缘泽后则是因为条件不允许,人在饥饿的时候,味蕾对食物的味道会更为敏感,自然能品尝出平时吃不出来的味道。”
陆缺笑着说道,其实他想说的是,人在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但考虑到这么说似乎有些不雅,就说的委婉了一些。
“算你说的有理,唔~真好吃。”可能是因为真的饿了,顾倾城也顾不上那些所谓的贵族礼仪,吃的是满嘴油腻,口舌生津。
陆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顾倾城,不过看到顾倾城那油汪汪的嘴唇,陆缺却感觉她眼前这个样子,要比帝都认识的那个顾倾城,要真实许多,这里没有家世身份,没有荣华声名,剩下的只是原本被一张张面具遮住,很少见于天日的真我。
“呆子,看什么呢,吃啊,再不吃就凉了。”顾倾城抬起头,正好看见陆缺那愣愣看着自己的样子,双颊不由就是一红,没好气的说道。
“哦,好。”陆缺有些尴尬的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又割了一块肉,扔进嘴里。
顾倾城看着陆缺的样子,嫣然一笑,开口说问道“这个地方虽然和瘴气密布的惜缘泽外部不同,但我们初来乍到,既不知道路径,也不知道这山川草原之中有没有什么危险的存在,要往什么地方走呢?”
“今明两天我们先不走了,等吃过东西,我们去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先休息两天,恢复一下体力,然后在慢慢向周围探查。”陆缺口中嚼着一片猪肉,有些含混不清的说道。
这里是惜缘泽的中间地带,介于惜缘泽中心深处和外面的瘴气地带之间,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山林草原,陆缺很清楚,这里应该和不归山一样,居住着数不清的珍禽异兽,虽然这些珍禽异兽未必都是嗜杀凶悍的凶兽,不一定会主动攻击他们,但这里毕竟是惜缘泽,除了没有幻心大阵以外,危险系数要比山海画卷高了不知道多少。
并且陆缺知道,小白的这道虚影不能久存,像这样的神通,现在的小白也不能多次使用,到最后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所以必须要在小白的虚影消散之前,找到一处安全所在,再一点点的把这惜缘泽四到六层的地带弄清楚。
按照之前小白的说法,惜缘泽共分为十层,三层为一境,除了最危险神秘的第十层,他们必须要进入最后一境,也就是第七层,才有可能把整个惜缘泽天地禁封大阵的运行规律摸清,然后找到出去的道路。
一顿饭吃完,五百斤左右的山猪居然吃掉了一半,陆缺和顾倾城二人并没有吃太多,等到七八分饱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大部分的猪肉,都进入到了白狼王的肚子里,像白狼王这样的玄阶中期灵兽,如果只论战力,确实在陆缺和顾倾城之上,但它每顿吃的东西,也是比二人多的多。
灵兽和人的修炼体系虽然不一样,但总体上还是殊途同归的。黄阶上品灵兽相当于人的血窍境界,而玄阶下、中两品相当于御气境界,玄阶上品和巅峰则相当于灵台境界。所以和人一样,玄、黄两阶的灵兽都是在开发自身的血窍、经穴、神藏,因为体型的缘故,对于食物的需求也比人族要多。
就像人族进入大劫境界以后对食物的需求会突然减少,灵兽也是一样,地阶的灵兽也很少再会吃血食了,不过现在玄阶中品,相当于人类修为御气境和灵台境之间的白狼王,正是对食物需求最多的时候。
陆缺看了一眼吃饱之后精神了许多的白狼王,摸着它那如同锦缎一般柔顺的白毛,在它耳边说道“白狟,进山去消消食,找找有没有山洞或者山坳之类的地方,如果没有,熊洞也可以,找到之后回来告诉我们,自己小心一点。”
“嗷呜。”白狼王低吼了一声,用大脑袋在陆缺身上蹭了蹭,身体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窜了出去,几个纵跃就窜进了一旁的山林之中。
像白狼王这样曾经在山海画卷统领万千狼群,又在镇南关以南的山林里慑服几支狼群听命于它的狼王,对于山川地形的选择,比之经年老兵也是不遑多让,再加上它在融合青木树叶之后,无论是灵性,还是灵觉,都远超同阶灵兽,这也是陆缺放心让它进山的原因。
顾倾城见陆缺指使白狼王离开,也没有在意,虽然白狼王是跟她签订的契约,但在她心里白狼王是她和陆缺两个人的,听从陆缺的命令自然没有什么不妥。
顾倾城上下打量了一眼陆缺,从背后解下一个布包,打开拿出一套冬季猎装,开口说道“陆缺,这旁边就有河水,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她和陆缺此时的形象都不算太好,虽然两人都是很爱干净的人,但前段时间不是行军,就是战斗,根本来不及修饰形容。铠甲下的内衣浸透了不少汗水和零星渗入的血水,之前因为紧张和饥饿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填饱了肚子,又有御灵兽在侧,心神放松下,自然能闻到身上那股味道。
之前因为陆缺要携带军事地图等一些杂物,故而两个人的换洗衣物,都装在了顾倾城的背包里。
“好,倾城姐姐,你也找个地方清洗一下吧,让小白跟着你。”陆缺点了点头,对着在一边望风的御灵兽小白说了一句。也没避讳顾倾城,将身上那套将军轻甲卸了下来,接过顾倾城递过来的衣物,只穿着来时那套黑色猎装,向下游走去。
因为不知道河中会不会有别的危险,陆缺走出几十米之后,在一处河道转弯的浅滩处洗了个澡。这里河水虽未结冰,也是极凉,但以陆缺此时的修为倒也勉强可以承受的住,进入河里,被冷水一激,原本吃饱之后有些困顿的精神,顿时清醒了几分,等把全身都搓洗干净,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
等洗完走回岸上,手中捏了一个道印,体内气血的运行速度突然加快,气血之力中蕴含的热量迅速把体表的的水珠蒸干,等换好了衣服,陆缺又借着河水把换下了衣物清洗了一番,因为没有皂角之类的东西,陆缺只能大致的搓洗干净。
等陆缺洗完返回升起篝火的地方,顾倾城和小白已经离开,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摇头笑了笑,显然顾倾城是因为害羞,走的远了一些,不过有御灵兽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就连不归山那座湖里的生物都对小白畏惧有加,更何况是这惜缘泽。
陆缺又向快要熄灭的炭火中扔了一些细小的干枝,把篝火又升了起来,在洗好的衣物搭在一边烘干。又把那剩下的半扇山猪分成了几块,用几根细韧的山藤穿了起来。然后坐在篝火变发起呆来,他要好好想一想以后几天具体要做些什么,食物的问题,有白狼王在他倒不如何担心,但如何在这不知道有多少异兽潜伏其中的山川平原里,搞清楚这里的地形地势和阵法的运行规律,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陆缺发呆了半个时辰之后,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缺回身一看,果然顾倾城和御灵兽小白正边说边笑,向着这里走来,刚刚洗过澡的顾倾城脸上如同出水芙蓉般有着一层明艳润泽的光芒,那还没有完全干透的长发,就那么披散在脑后,更是给她整个人都增添了一抹明丽娇俏,看的陆缺不由就是一呆。
“呆子,看什么呢。”顾倾城看着陆缺那有些傻乎乎的样子,掩嘴轻笑了起来,然后大大方方的转了几个圈,那巧笑嫣兮、衣带飘动、裙摆飞舞的样子,就仿佛凡尘仙子一般。
“好看吗。”转了几个圈,顾倾城停了下来,希冀的看着陆缺说道。
“好看。”陆缺咽了口口水说道,看着一旁一脸窃笑的小白,陆缺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烧,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刚刚你们聊那么高兴,都在聊些什么?”
“没~没什么。”顾倾城闻言眼神有些闪烁,她刚刚问了御灵兽小白很多关于陆缺小时候的事情,她曾听姑母顾洁云说过,陆缺和小白在不归山时,几乎是形影不离,就算陆缺不去找小白,小白也会到村子里找他。所以关于陆缺小时候的事,小白知道的可能比威国公和长公主还要多。
不过这事是她的小心思,虽然不在意陆缺会不会知道,但却是不能当面说出来,眼睛漫无目的的向四周看了看,顾左右而言他说道“陆缺,白狟回来了吗?”
“还没。”陆缺话音刚落,山林中就响起一声巨大的狼嗥,狼嗥中满是愤怒和敌意。
陆缺和顾倾城对视了一眼,都听出了那是白狼王的声音,能将白狟激怒的最少也是与它同阶的存在,而从刚刚的狼嗥中判断,白狼王应该还吃了些亏。同时惊呼了一声,拿出武器向着狼嗥声发出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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