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羽寒鸦亲近了一阵,还没等陆缺和顾倾城再次启程向北,在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队黑压压的骑兵,正向着他们的方向急速奔驰,那黑压压连成一片的兵线,让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这么远的距离两人根本看不清坐骑上士兵的铠甲,也看不清旗帜,第一反应就是敌人,但随即一想,狂狮军团已经被歼灭,狂狮战帅邱岙和其子邱烈更是二人亲眼看着死在了惜缘泽中,这湟雁江以北的广阔地域已归大乾所有,根本不可能再出现敌人。
并且即便是敌人,二人现在所处的地方四面开阔,旁边只有一座几米高的矮丘,上面只有几棵稀疏光秃的树木,根本无处可藏,光凭两条腿跑,更是不可能是骑兵的对手。以二人现在的修为,在短时间爆发的速度可能要超过疾风兽这样以速度见长的坐骑,但想要在这荒原中靠两条腿跑赢四条腿,那是绝无可能。
“唳~唳~”
白羽寒鸦看着远处的骑兵队突然叫了两声,陆缺和顾倾城听到白羽寒鸦的叫声却是放下心来。白羽寒鸦极为聪慧,本来就是难得的空中侦查,冬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虽然不会说话,也不会神魂传音,但用来传递消息的鹰舞和示警之音,却是早就学会了,它这两声叫声明亮通透,代表着来者不是敌人。
白羽寒鸦叫了两声之后,突然双翅一震腾空而起,在陆缺和顾倾城所在的土丘上空盘旋鸣叫,就好像给远处的骑兵发送消息一般。
“白羽寒鸦在那边。”控马疾驰的何涛听到声音,一眼就看到远处天空的白点,脸上露出了喜色,大声喊道。
在这样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驰,螺旋角马和疾风兽虽然在速度上不能和空中的白羽寒鸦相比,但当坐骑速度提起来之后也是极快的,所谓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说的就是他们这些拥有螺旋角马、疾风兽为坐骑的骑兵。
“我看到小丘上有黑影,那里有人,我们快过去看看。”程远那大嗓门也在队伍中响了起来。
“掌旗官,展旗。”心最细的冯阳也突然大喝了一声。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在沙海和不归山以东的六国中,只有大乾的军旗是赤红之色,如果那里真的是陆缺和顾倾城,他们从惜缘泽中逃出来肯定已经筋疲力尽,说不定还会受了不清的伤势,看到这么多敌我不明的骑兵突然到来,万一惊吓之下再牵动了伤势,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呼啦啦~
掌旗官闻言解开旗上的布套迎空一甩,两面赤红色的大旗突然在奔驰的骑队中间展开,带起的风吹得旗面呼呼作响,这两面并不是羽林军和疾风军的军旗,而是羽林斥候营和疾风轻骑的营气,旗面上一只浴火的凤凰迎风展翅,在那浴火凤凰的羽翼下,一面旗绣着一只螺纹角马,一面旗绣着疾风兽。
“是大乾的军队。”顾倾城高兴的说着,虽然现在还看不清旗上图案,但那赤红的旗帜是不会错了,除了以火德立国,又以凤凰为标志的大乾,再没有国家使用这样颜色的旗帜。
“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看这骑兵规模应该有一千多人,看着不像是巡骑。”虽然看不清细节,但是具体人数陆缺还是能够判断出来的,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么多骑兵。
“嗷呜~”白狼王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滚滚声浪向着草原远处。
“是将军和军师,快快加速,快点过去。”带头的三人听到狼嗥声不惊反喜。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何涛、冯阳和程远还是能听出那是白狼王的声音,无论是丹水之战,还是河兴原之战,亦或是假装兽潮拖了邱烈和他的狂狮大军一天一夜,白狼王和它的狼群都立下的汗马功劳,如果白狼王是一个人的话,他此次所受的封赏还要在他们三人之上。
“是何涛他们。”陆缺和顾倾城也对视了一眼,露出了笑容。
白狼王是玄阶灵兽,无论是速度如风的疾风兽,还是忠诚温驯的螺旋角马,亦或是奔跑如雷的奔雷兽,即便是受过训练也会受到白狼王那灵兽气息的影响,而在白狼王的咆哮下能够不受丝毫影响的唯有曾经和它一起作战的羽林斥候营和冯阳、程远率领的两营疾风轻骑。
等骑兵队接近,看着队伍前面那两面迎风招展的凤凰旗,陆缺和顾倾城全身都是微微震了一下,那面旗代表着他们的国,代表着他们的家,也代表着青木炎族最巅峰的军事武力,是每一个大乾人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誓死捍卫的存在。
“卑职参见将军、军师。”等来到近前,三人看到土丘之上的人果然是陆缺和顾倾城,皆是心中大喜,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缺和顾倾城身前,也顾不上还有甲胄在身,双手一抱,单膝跪地就拜了下去。
“参见将军、军师。”三人身后的一千多羽林斥候营和疾风轻骑的骑兵也纷纷下了坐骑,拜伏于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他们终于找回了他们的将军和军师,他们终于可以不受同僚的白眼,那个早已经成为他们心中靠山的少年,终于回来了。
陆缺和顾倾城看着呼啦啦拜倒一片的人群,神情都有些恍惚,想起在惜缘泽中的经历,再看到眼前的场景,二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们终于从那几乎不可能出来的惜缘泽中出来了,回到了这个让他们无比思念眷恋的红尘世界。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等回过神来,顾倾城眉头一皱,体内真元微微一动,伸手虚托,还没能何涛、程远、冯阳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扶了起来。
“我大乾不崇尚跪礼,你们这个礼节是祭奠之上跪拜列位先皇的,我可受不起,都起来吧。”陆缺的话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陆缺自然明白顾倾城的意思,大乾的礼节都有其礼仪规程,两人都出身与国公之门,自然对这些都极之谨慎。再说这些人都是他的浴血同袍,这初一见面就行这么大礼,让他极为不习惯。
“将军,军师,我们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三人想要跟随陆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功利心,但更多的是他们真的佩服这个比他们小了快十岁的少年,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他们对陆缺和顾倾城的崇敬之情却是真心,看着陆缺和顾倾城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三位铁骨铮铮经历过无数征战杀伐活下来的老兵,眼中都有水光闪过。
“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吗,都这么大人了也不嫌丢人,都憋回去。”陆缺看到三人的表情,没好气的说道。
听到陆缺那近乎呵斥的言辞,三人对视了一眼,皆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带了这么多骑兵,难道是专门找我们的?”顾倾城突然开口问道。
“兄弟们自小青山之战后,每日都在惜缘泽之外搜寻,等候将军和军师归来。”冯阳开口说道。
“胡闹,兵乃国之重器,岂能因为我们二人,而靡费兵力。”顾倾城呵斥了一声,但眼中就闪过一丝感动,她的父亲是军相,姑母是凤翔军副帅,哥哥也在军中任职,对军中的规矩自然不陌生,三人能顶着压力在惜缘泽外搜索几个月,可见三人确实是有情有义之人。
“现在是什么时节了。”陆缺知道顾倾城是言不由衷,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三人问道。
“回将军话,还有两天就到二月下旬了。”何涛和顾倾城认识的时间最长,知道她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笑着说道。
“这么久了吗?”陆缺和顾倾城对视了一眼,皆是心中感慨。
他们离开帝都的时候是十月末学宫大考之后,没想到这一转眼已经快过去了四个月,想到这四个月所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在己土大殿中用雷音锻体强行突破,二人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想到帝都中的父母亲人,故旧好友,二人都有想要插翅飞回京城的想法。
“有纸笔吗?”陆缺突然问道。
“有有有。”冯阳连忙从怀中拿出两张上带暗绣的白色绢帛,又从怀中拿出一截炭笔,这是大乾军中紧急传信用的,特别是那绢帛上的暗绣,每个营都略有不同,但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发觉不出来。
陆缺接过绢帛分给顾倾城一张,拿着炭笔想要给帝都中的父母写些什么,可是炭笔在绢帛之上悬了半天,却有些不知道写些什么,想了半晌陆缺深吸了一口气,在绢帛上写了起来“已归,三月回京,当面请罚,不孝之子,陆缺。”
写完之后陆缺将绢帛折好,将炭笔递给了顾倾城。顾倾城将绢帛摊在左手上,右手连动,在绢帛上写了几个字,叠好之后接过陆缺那份,一起放到白羽寒鸦腿上的竹管里,摸着白羽寒鸦身上的羽毛说道“带着两封信回京。”
白羽寒鸦侧着头看了顾倾城两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陆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但还是点点头,双翅一震向北方飞去。
见白羽寒鸦飞走,陆缺又说道“你们也派人将消息传递给魏帅和沈帅。”
“诺。”三人一拱手,对视了一眼,冯阳转身去安排。
就在这时白狼王的肚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极为响亮的咕噜声,陆缺再次说道“你们的营地在哪,我和倾城姐姐,还有白狟已经有些时日没吃东西了。”
“我们三人分别驻扎在惜缘泽的三个方向,离这里最近的是老程的营地,先去那里煮碗粥给将军和军师暖暖胃。”何涛一拍脑门,心中暗骂自己疏忽,将军和军师能从惜缘泽中出来已是侥天之幸,这段时间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可是何涛再看陆缺和顾倾城面色时,发现二人皆是皮肤光泽、面色红润,只看气色似乎比之前还要好上几分,不由心中纳闷。
“那就先去程校尉那里吧。”陆缺和顾倾城皆是笑着点头,一出惜缘泽就遇到这些人,二人心中都很高兴。
“程校尉,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可是不欢迎我们吗?”顾倾城看着一脸激动,但从见面一句话都没说的程远,她知道程远不善言辞,故意这么说道。
“不不不是,欢迎,自然欢迎,军师你知道我老程口拙,见到将军和军师能平安归来,我一高兴,就不知道该说道什么好。”程远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陆缺和顾倾城,发现二人并没有不高兴,又笑嘻嘻的说道“军师可能不知,我现在已经不是校尉了,我现在已经是骁骑将军了。”
“哟~升官了,骁骑将军可是从六品军职,在军中可是不低了。”
“嘿嘿~托将军和军师的福,我们三人都升了一级。”程远搓着手,傻笑说道。
在大乾军中有几个军阶是很难跨越的,第一个是从伯长到都尉,第二个是从校尉到将军,第三个就是从将军到军帅了,现在三人能凭借这次南征的军功进入将军层面,虽然品级不高,但以后只要不犯打错,前途可谓是海阔天空。
“将军和军师还饿着呢,先去你那营地再说。”何涛拉了一把程远的衣甲,小声说道。
“对对对,将军,军师,请。”
当陆缺和顾倾城走下小丘时,安排传令兵去向两位军帅报信的冯阳拉着两匹螺纹角马走了过来,二人一看这两匹螺纹角马都是心中一喜,因为这两匹马正是他们南下时骑过的。当初二人感觉到白狼王身后有人追逐,陆缺匆匆把之后的作战计划写了下来,让这两匹螺纹角马带回给何涛。
此时马背上鞍具齐全,二人心中不由都赞了一声,这冯阳果然是位心细之人,在马背上鬃毛上抚摸了一会,两人翻身上马,在程远的指引下,向着几十里外的营地奔驰而去。
时已入夜。
吃完饭后,忙碌了一天的士兵们分别睡去,白狼王吃饱之后也窜出了营地,说是要去找之前那群狼群,现在只有陆缺、顾倾城、何涛、冯阳、程远围坐在营地中央的火堆旁聊着天,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陆缺和顾倾城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向他们询问,无论是小青山之战,还是随后的南境布防,还有在两人失踪之后帝都发生的事情。
其实何涛、冯阳、程远三人更想听听陆缺和顾倾城在惜缘泽的事情,要知道那里可是有进无出的大陆绝地,他们之前几月不断在惜缘泽外搜寻,只是在心中抱了一丝希望,尽人事而听天命,没想到二人真的能完好无损的出来,实在是心中好奇,但碍于二人的身份,却是没有问出来。
当陆缺听到自己已经被封为紫极御卫副统领,官至正三品,而顾倾城也被封了从三品的凤翔军左军大将,甚至还捞到一个雁陵侯的爵位时,不由都是目瞪口呆。
哪怕陆缺早就有心里准备,却没有想到自己那位皇帝舅舅这么不遗余力的推自己上位,十六岁的三品统领,大乾立国两百余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哪怕自己这次南下战功确实不小,但从无职的学宫学子,一下子升到这样的地位,还是让陆缺有些心惊。
而顾倾城更是被封为雁陵侯,要知道这可不是亭侯、乡侯,也不是县侯,而是郡侯爵位,在大乾的爵位中,除了皇室爵位,就只在国公和三十六文武列侯之下,有多少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军到死都没有这样的爵位。
至于顾倾城那凤翔军左军大将,陆缺就不在意了,顾倾城的姑母顾洁云本就是凤翔军的副帅,而且陆缺知道,母亲已经打算将凤翔军交到表姐虞天香手上,那么顾洁云和苏乐仪这样老一辈的人,很有可能进入外阁负责统筹,或者担任一个闲职,现在顾倾城进入凤翔军,想来母亲已经在为表姐虞天香铺路了。
在大乾的十二军团中长青军和凤翔军是由皇室直接掌握的,长青军的军帅就是皇帝本人,哪怕是陆淳也只能担任一个检校(代理)军帅。而凤翔军帅也是由皇室子弟担任,不过在这一百年前,大多数都是由皇室公主出任,顾倾城是虞天香的闺中密友,又是学宫同窗,她进入凤翔军替下顾洁云的职位,无论是朝臣,还是顾家都不会多说什么,还能有利于虞天香更迅速的掌握凤翔军大权。
“将军,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你和顾军师的。”
何涛、冯阳、程远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有事要说,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顾倾城随手往火堆里扔了一根干柴说道。”
何涛和冯阳皆是在背后推了推程远,示意让他开口。程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开口说道“陛下已经明文下旨,将军师赐婚给将军。”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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