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陆缺有些期待的看着渔霞衣，他知道渔霞衣既然能够问出这个问题，想必是知道答案的。
渔霞衣抬头盯着天空，仿佛是看着那虚空而来的气运，又好似在感慨着什么，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大炎圣朝的大部分史料，在兽潮攻破大炎帝都之时，就被兽潮践踏损毁了。而剩下的则被后来的大殷皇朝收集放入皇城书库之中。但是大殷末期，镇西诸侯趁着皇朝大军与北疆异族作战，国内兵力空虚之时突然兴兵，兵围皇城，末代殷皇寿乙不想自己死于叛臣手中登台..，而大殷的皇宫书库被蔓延的火势焚毁，那些大炎史料也随之被付之一炬。”
渔霞衣说道这里看了陆缺一眼，不等他发问就继续说道“关于大炎之事，后世古籍只是凭借散佚民间的故事做出推断，可信性不大，即便是青木秘史之中，也不过是只鳞片爪，但是有一些传承久远的宗门之中，还是留有一些大炎的记载的。”
“那九曜星宗之中，有记载大炎之事的典籍吗？”陆缺连忙问道，他曾听父亲说起过九曜星宗，九曜星宗是千余年前被兽潮攻破山门的问世道门剩余弟子建立的，而渔霞衣是九曜星宗的第三十四任宗主。
以九曜星宗建立的时间来看，它与万年前的大炎和八千年前的大殷都扯不上丝毫关系，但是九曜星宗的前身问世道门却不同，据传说问世道门的建立者，是上古圣皇之一元皇传人，其镇派宝典《问世经》和《红尘经》更是超越天阶的功法，传承时间更是历经数朝近九千年，说不定九耀星宗的祖师们在逃离问世道门时，就从山门内带出了一些有关于大炎的典籍。
想到这里，陆缺不由有些期待的看着渔霞衣，他曾进过惜缘泽中西皇古墓，无论是上古圣皇之事，还是炎皇亲手建立的大炎圣朝之事，都是极感兴趣，而且他在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这些上古的人族圣皇与他和御灵兽小白之间，都有着极大的联系。
渔霞衣也没有矫情，直接开口说道“如今已经没有完整的典籍了，不过一些散乱的玉简却是有些，当年大炎圣朝有一支人数在三万九千六百人的军队，这支军队是由三千六百至人强者和三万六千大劫高手组成，传闻炎皇当年曾和神兽金翅大鹏定下契约，这支军队全部以金翅大鹏的杂血后裔鹏鸟代步，可日行数万里，整个青木大陆无论哪里都数日可至。并且这支军队只忠于炎皇一脉，故而在大炎皇室血统断绝之前，整个青木大陆，无论是高原雪岭，还是瀚海孤岛，都是无人敢反。”
“什么？三千至人？三万大劫？”陆缺被这个数字震惊的不能自已，要知道现在大乾的皇城供奉之中，也不过只有十数位至人强者和三十多位大劫强者而已，并且在至人强者中，除了首尊云舒和大供奉梅长居，剩下了也不过是至人一二品而已。如果将范围放大至整个大乾，将那些离开红尘俗世觅地潜修的至人强者加在一起，也未必有一百人，连大炎皇朝的一个零头都没有。
陆缺从来没有想过大炎居然有着这样的一支军队，要知道这支军队即便不算是那三千六百至人强者，只是那三万六千大劫强者，就可以轻易横扫大乾现在的四百万大军了。如果大乾有这样一支军队，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他就有信心横扫青木大陆，让三百六十郡重新归于一统。
渔霞衣看着陆缺那不敢置信的表情，也不由暗自苦笑，别说是陆缺，就是她本人在看到玉简内容时，也是被震的不轻，并且她对陆缺所说的话，并不那传承自问世道门的玉简的全部内容，那玉简中还记载着，这支大炎军队的统领，是三十六名圣境大能。
陆缺好一会才缓过心神，有些奇怪的问道“大炎既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又为何会被兽潮攻破皇城。”
在陆缺看来，有如此之多的强者，或许还不足以强闯不归山、惜缘泽和死亡草海这样在九大绝地中排名前三的绝地，但是固守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他曾在不归山生活了十二年，认识许多山中神兽、灵兽，与九色鹿这样的神兽中的王者更是以兄弟相交，虽然九色鹿对一些事讳莫如深，但他能看出，这些神兽之所以呆在不归山中，并不只是因为那里灵气充沛，又毗邻着青木神树，它们还有着更重要的目的，或者说是任务。就拿八峰十谷中的神兽来说，它们是绝对不可能同时离开不归山的。既然大炎又如此实力，大炎帝都又为何会被从死亡草海南下的兽潮攻破。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玉简上只是说，天空泣血，众皆战死。”渔霞衣缓缓说道，宗内的玉简并不完全，关于至关重要的一战，只有这八个字的概述，不过即便只有八个字，她也能从中感受到那场人与兽潮之间的决战是何等惨烈。
“天空泣血，众皆战死。天空泣血？众皆战死？天空泣血！众皆战死！”陆缺接连将这八个字重复了三遍，并且每一遍的语气都不一样，随后陆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喃喃自语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样是怎样？”听到陆缺的喃喃自语，渔霞衣反倒有些好奇了，她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心思极为缜密，自身才学更是远超常人。从他在天星的布局就可以看出，陆缺的所思所想，绝对是异于常人，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细微之处，从而在潜移默化之间就将胜势拿到手中，等对方醒悟过来时，已经被他逼上了绝路。说不定陆缺就能看出她没有想到的地方。
“在这青木大陆东方，世代威胁着历代皇朝的兽潮共有三处，排名第一的是不归山，第二是惜缘泽，第三是死亡草海。而且在九大绝地的排名中，也是这样的排序。但是这数千年来从死亡草海的爆发的兽潮规模，要比不归山和惜缘泽小的多，之所以还能位列前三就是曾经覆灭大炎的凶名。想来是当年的大炎皇城之战，兽潮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也是损失惨重，以致于数千年来都没有恢复过来。”
“或许还真是这样。”听到陆缺这么说，渔霞衣点了点头，正如陆缺所说那样，大炎以后，虽然死亡草海也爆发过几次兽潮，但是与不归山和惜缘泽相比，却是要小了许多，甚至还有死亡草海兽潮被人族剿灭的例子，而不归山和惜缘泽的兽潮，除了等兽潮自动退去，重来都没有被剿灭的先例，每次都给青木炎族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渔宗主。”陆缺犹豫了一会，双眼紧紧盯着渔霞衣的面部表情，开口说道“当年父亲领军覆灭青羊帝国，但是死亡草海却并没有爆发兽潮，会不会也是与此有关。”
“你竟知道兽潮与国运之间的关系？”渔霞衣没有回答陆缺的话，而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陆缺，她实在是被陆缺吓到了，据他所知，这这大乾天下，甚至整个青木大陆，知道兽潮和王朝气运之间的联系的，只有他们九曜星宗。并且在九曜星宗之中，也只有宗主才知道这个秘密。因为这件事不仅牵扯到兽潮的成因，还关系到九大绝地的秘辛。
看着渔霞衣的表情，陆缺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原本只是觉得渔霞衣既然能够感知到面前镇国大鼎的气运增减，那么说不定就知道一些气运之事，这王朝气运与兽潮之间的关联，原本只是他从史书记载之中推断出来的，自己并不能完全肯定。但是看渔霞衣的表情，她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也肯定了他之前的推测。
看着陆缺那探询的目光，渔霞衣犹豫了一会，向左右看了看，将陆缺拉到一尊大鼎的阴影里，方才开口说道“历次死亡草海的兽潮规模皆无法与不归山和惜缘相比，可能是因为当年大炎强者拼死力战，将死亡草海兽群重创，但是你父覆灭青羊后，死亡草海没有爆发兽潮，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还请渔宗主解惑。”陆缺闻言眼中一亮，恭恭敬敬的对着渔霞衣深施一礼，以渔霞衣的修为，如果她不想说，即便是皇帝也无法逼迫于她，如今她既然开口将这可能是九曜星宗传承下来辛秘之事告知，陆缺心中是极为感激，因为此事关系着整个南疆战局和亿万黎民的安危。
渔霞衣抿嘴思忖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二十多年前，青羊兴建黄金大帐，建制称帝，看似军力强盛，国势如烈火烹油一般，但其实不然，白羱、赤狄、勒然三族早就不满青羊人对草原的统治，并且皆在暗中积蓄实力，北疆大战之时，这三族只是跟在青羊大军之侧摇旗呐喊，可谓出工不出力，你父陆淳北征草原之时，三族全部退到了草原之北的苦寒之地，这也是为什么青羊帝国被你父攻灭之后，这三族在草原迅速建国的原因。”
说到这里渔霞衣向北方看了一眼又继续说道“以气运而论，北疆之战时的草原气运，青羊帝国占据七成，赤狄、白羱、勒然三族各占一成，而北疆之战后，大乾夺取了飘雪山和寒山以南十八郡的土地，收割了草原三成气运，这时青羊气运只剩下了三成，而三族气运加在一起增长为四成，你父亲实在北疆之战结束后两年才出关扫北的，这个时间足够三族稳定新增的气运了。青羊之后虽然覆灭了，草原依旧有着四成气运镇压，这才是死亡草海为什么没有出现兽潮的真正原因。”
“渔宗主，现在天星之战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一旦大乾军队将天星灭亡，惜缘泽会不会爆发兽潮？”陆缺见渔霞衣将当年青羊覆灭，死亡草海没有爆发兽潮之事，解释的如此清楚，才将心中真正想要知晓的问题问了出来。
“会。”渔霞衣犹豫了一会，才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但就是这一个字却让陆缺面色大变，他虽然已经推测到惜缘泽会爆发兽潮，也对此做出了一些布置，但是他心中依然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自己的担心都是杞人忧天，但是渔霞衣这个字却打破了他的侥幸之心，他不再是面对可能爆发的兽潮，而是面对着必定发生的兽潮，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此事事关百万将士和亿万黎民，还请渔宗主告知详情。”陆缺再次对着渔霞衣躬身一礼，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他必须要了解清楚，才能做出针对性安排。
渔霞衣闻言再次沉默了一会，良久之后才发出一声叹息“也罢，有千钧之力者负千钧之重，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桩功德，既然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吧。”
“多谢渔宗主。”陆缺闻言面色一喜，在他所有认识的人里，清楚国家气运和绝地兽潮之间联系的，只有渔霞衣一人，可见此事有多么隐秘。
既然已经开口，渔霞衣也没打算隐瞒，将陆缺扶起之后，直接开口说道“人间王朝气运和绝地兽潮互为阴阳，如同一面镜子的正反两面，人间王朝气运鼎盛之时，绝地兽潮绝对不会发生，但是人间王朝气运崩溃之时，就是兽潮爆发之日。”
“渔宗主可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陆缺问道。
“你去年曾经进过惜缘绝地，应该知道那将整个惜缘泽都包裹住的天地禁封大阵吧。”渔霞衣看了陆缺一眼。
陆缺点了点头“见过，此阵环环相扣，许进不许出，入时宛如身穿薄雾，但是想要出来，那薄雾就会变成精钢，再也不能向外迈出一步。”
“在去年狂狮军团覆灭之后，大乾拓土两郡之地，从那时开始惜缘泽就和大乾、天星、南离三国都接壤了，不过大乾的气运却是暂时无法覆盖到那里的，至于原因~”说到这里渔霞衣又看了陆缺一眼。
“晚辈明白。”陆缺了然的点了点头。他心中清楚湟雁江以北两郡，素来都是天星用来防御大乾的前线，因为战事频发，故而在那片土地上，可谓是真的地广人稀，他之前奔袭千里居然连个村落都没有遇到，可见这两郡之地又多么荒凉了，刚刚渔霞衣已经说了，有人才有气运，一片无人的荒野，又哪里有国运可言，只有等到南疆战事总结之后，大乾向那片地方移民，气运才会延伸到那里。
见陆缺明白，渔霞衣继续说道“天星和南离与当年的青羊不同，两国之内并没有其他势力夺去两国气运，一旦国家灭亡，那么国运会瞬间崩溃。”
“这~”陆缺闻言却皱起了眉头，开口说道“天星王国可能如同宗主所言，可是南离却是不同，据我所知，南离氏族势力颇大，如今朝堂更是被各大氏族共同把持。”
“你听谁说的？”渔霞衣也皱起了眉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夜观天象，勘察气运运行，我可以肯定，现在的南离气运依旧聚于王族郦氏之手。”
陆缺闻言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在他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寒芒，他之前就感觉南离政变之事有些不对劲，现在听到渔霞衣所言，他几乎已经百分百肯定这是那位南离王的计策，只是从南离储君郦可心的言谈举止之中，陆缺可以确定，他是真的以为他的父王被各大氏族囚于宫中。
南离王郦永先居然派出储君来搏得大乾信任，他必定谋划着惊天动地的阴谋，而他这位嫡长子只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甚至是一枚弃子，其人心计如此之深，心思如此之狠，让陆缺都是如芒刺背。这样的枭雄，让他活在世间，就是对大乾军民的不负责任，此时陆缺甚至动了，让南疆大军转向，集众军之力先灭掉南离的念头。
渔霞衣见陆缺脸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知道他肯定是从自己的话中明晰了什么，只不过她却没有继续追问，她是世外修行之人，可以受虞氏皇族之邀，守护这皇宫一段时日，但绝对不会参合到大乾朝政军事之中。
不等陆缺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渔霞衣就继续说道“惜缘泽的天地禁封大阵和死亡草海的天罡囚笼大阵不同，天星和南离任何一方的气运崩溃，都会影响到天地禁封大阵的正常运行，国运崩解之时，禁封大阵会被撕开一道缺口，而兽潮就会从缺口中冲出来。”
“渔宗主，这个缺口会持续多久？”陆缺思考了一会，再次开口问道。
“据我所知，短则几月，多则数年，至于再具体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渔霞衣有些歉意的说道，他知道这个时间对于陆缺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她真的不清楚惜缘泽的天地禁封大阵的裂缝会持续多久，因为在过往的历史之中，最短的一次是一百零八天，而最长的一次则足足持续了三年。
“如此已经足够了，多谢渔宗主。”陆缺面色有些凝重，不过却是再次对渔霞衣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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