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居然想要天音鼓舞重现世间？”舞云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乐家的天音大乐和舞家的十二阵鼓惊天舞，虽然是两家的初祖乐天音和舞霓裳联手的惊世之作，但究其根源还是从两家的《天音真经》和《圣舞惊天功》中演化出来的，之所以在这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天音鼓舞没有现世，并不是因为两家的后人没有能力将其演绎出来，而是因为他们已经是大乾最大的世家，一举一动都要深思熟虑。
当年太祖皇帝得天音鼓舞之助，先在定鼎乾坤立国之战中取得胜利，随后再压兽潮，使人族历史上又多了一次彻底歼灭兽潮的事例。这两件事不仅使得乐天音和舞霓裳名留青史，也彻底巩固了乐、舞两家成为大世家的底蕴，在这两百多年之中，九大世家的排名不断变换，但舞氏一族一直都在前三之中，而乐家更是一直高居首位，不管新崛起的世家如何锋芒毕露，也无法撼动两家的地位。
但也因此，让两家之人都觉得盛名太过，虽然两家先祖与开国女帝交好，但几代人下来，他们与皇族之间的这层关系也淡薄了许多，剩下的更多的君臣纲常，所以为了不使皇帝太过猜忌，两家同时将天音鼓舞束之高阁，让其变成了两家先祖所独有的传世之作，使世人以为只有像乐天音和舞霓裳那样的人，才能使天音与鼓舞合二为一，她们的后人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逐渐的这也就成了乐、舞两家和虞氏皇族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这两百多年时间里对前线战事和乐、舞两家声望都极有好处的天音鼓舞再也没有出现过，舞云裳怎么也没有想到陆缺居然会将主意打到这上面。并且舞云裳可以肯定，以陆缺那缜密的心思，他能够提出来，必然已经想明白这天音鼓舞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非至人之境不可施展。
“云裳，你怎么了？”看着舞云裳的脸色不断变换，诸葛琰有些不解的问道。他是来询问舞家家主下落的，他不明白舞云裳听陆缺寻找舞家家主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在听到天音鼓舞这个词时会变成这样。
“啊，没什么。”舞云裳闻言缓和了一下情绪，试探着说道“陆缺想要天音鼓舞重现阵前，那陛下那里怎么说？毕竟在这关系国运之际，没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天音鼓舞两百多年没有现世，就连我们这些后人都不清楚能有先祖几分威能，陛下那里是否会同意？”
“陛下？”诸葛琰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他不明白为什么舞云裳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陛下，不过心思通透的他转念一想，就猜到了七八分，不由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
大乾虽然历代明君辈出，就算有像先皇宣帝这样沉迷享乐的君主，但也没有像前朝那样大兴土木损耗民力，并且在宣帝末年还培养了对整个洪熙一朝都有重要意义的寒门三杰，这么说起来宣帝虽算不上贤明之君，但也算不上昏聩之主，但也因为虞氏皇族的声望深入人心，皇权高高在上已经深深的扎根于每一个大乾臣民心中。诸葛琰为辅国公府少国公，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乐、舞两家和此时舞云裳心中的顾虑。
“云裳，想要动用天音鼓舞之人是陆缺。”诸葛琰看了舞云裳一眼，在椅子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他虽然并没有说透，但以舞云裳之聪慧，一定能听懂他话中的含义。
果然，诸葛琰说完，舞云裳那原本轻皱的眉头就舒展了不少，皇帝对陆缺的信任恩宠可谓是举世皆知，十六岁掌千里征战，十七岁出任督帅总督百余万兵马，别说在过往的大乾之中，就是在历代诸史之中这样的事情也是寥寥无几。舞云裳相信只要是陆缺提出来的，皇帝就一定不会反对。
而她们舞氏一族也终于能在两百多年后，重新将十二阵鼓惊天舞重现于两军阵前，而这也是舞家历代家主的宿愿。要知道十二阵鼓惊天舞有天音大乐相伴，又有大军血气为依托，虽然耗费体力心神，但如果施展出来对施展之人的武道修行和对乐舞之道的理解，都有莫大好处。
“诸葛琰，虽然母亲如今不再大乾，但你可以回去回复陆缺，此事我舞家答应了。”舞云裳掷地有声的说道，原本如同微风拂柳般的纤美女子，此时竟给人一种与之前绝然不同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至音相伴韵律相随一般，虽然舞云裳就站在那里，但在诸葛琰的感知中，就好像又一个绝世美人在翩翩起舞，那星眸红唇之中百媚千娇的样子，险些就让诸葛琰心神失守。
“咳咳~”诸葛琰连忙干咳了几声稳定了一下心神，眼睛却不敢再落在舞云裳身上，看着拿起桌案上的一方古砚把玩了一下，方才说道“云裳，既然舞家主不在大乾，舞家镇族功法《圣舞惊天功》又只有每代家主可以修习，又有谁能运用朝凰惊世鼓跳出十二阵鼓惊天舞？”
诸葛琰口中所说的朝凰惊世鼓，乃是开国太祖亲自命人打造的，共有十二面，其所用的材料无不珍稀至极，而最重要的鼓面更是用太祖皇帝征战猎杀的十二只凶兽之皮制作而成，虽然任何记载中都没有提到那十二只凶兽是什么品阶，但以当年太祖皇帝的修为，最低也要在玄阶以上。而这十二面鼓，正是用于配合阵鼓惊天舞所用，在开国那次兽潮之后，被太祖皇帝赐给了舞氏一族，如今是舞家最重要的传承至宝。
“我可以。”舞云裳郑重的说道，她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底还流露出一丝兴奋。
“你？”诸葛琰原本以为舞云裳会说出舞家某一个族老的名字，毕竟为了使传承不至于断绝，像舞家这样的大族必定会有传承功法之人，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舞云裳居然会说她可以。
此时诸葛琰不由想到陆缺之前所说的话，不由开口说道“陆缺对我说，天音鼓舞第一次现世的时候，乐家先祖妙音天女和你们舞家先祖霓裳仙子的修为应该都在灵台上下，所以他猜测施展天音鼓舞，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修为支撑，难道他猜对了。”
“这~”舞云裳闻言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陆缺连这个都能猜到，稍微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乐舞之道起源上古，古时之人为了抒发情感，配以金木丝竹之音，口以咏之，手以舞之，足以蹈之，故而对于乐舞而言，心绪情感才是其中根本，自身修为不过是辅助罢了。”
舞云裳说完侧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自古人心即为天心，人道亦为天道，对于乐舞之道而言，最根本的是人，而并非修为。”
“可是陆缺也说施展天音鼓舞的修为最低也要在御气境，难道他说错了？”诸葛琰闻言问道。
“他说的没错。”舞云裳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不过再想到陆缺可以随时调动的那庞大的资源，也就不以为意了，稍微思量了一下说道“十二阵鼓惊天舞所需要消耗的心力和体力都是极为巨大，没有突破御气境使真元和气血相生相合，根本就无法支撑下来，并且修为越高，惊天舞的效果就越好，御气境不过是最低标准罢了。”
“既然御气境是最低要求，那你为什么说你可以？”诸葛琰看着舞云裳心中一动，眼中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说道“难道你也进入了御气境？”
“也？”舞云裳皱了皱眉，她不明白诸葛琰为什么用了一个也字。
“陆缺在几个月前已经进入御气境了，不过他的修为进境与常人不同，根本不是我可以猜度的，现在处在御气几品，我也不清楚。”诸葛琰也没有隐瞒，陆缺之前突破之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有心之人略微一打听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诸葛琰看着舞云裳眼神复杂的又问了一遍“云裳，你进入御气境了？”
“我没有。”舞云裳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多的时间，我的修为进益飞快，现在虽然还没到御气境界，但也相差不远了，再有一个月的时间，说不定就可以迎来突破契机。”
舞云裳见诸葛琰闻言微微皱眉又说道“你放心，如果到那时我还没有突破，我也可以用家族秘法强行将修为提升到御气一品。”
“那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诸葛琰闻言有些担心的看着舞云裳，他知道这种强行提升修为的秘法，在之后无不有着很大的隐患，好一些的要卧床休养几个月，而更有甚者会损伤根基，使修为再无突破的可能，甚至那些邪门歪道的秘法会将一个人的气血在一瞬间抽空，以维持那个境界，等到气血耗尽之时，都是身死道消，并且死状宛如枯木干尸，诸葛琰可不希望舞云裳付出那样的代价。
“你不用担心，我如今修为已至血窍十一品，距离御气境不过差了一品而已，动用家族秘法之后，无非是要修养一段时间，并且不能与人动武罢了。”舞云裳看着诸葛琰眼中闪过一抹柔情，她精修圣舞之道，对人的一颦一笑和心绪波动都感受的极为明显，自然能看出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能感觉的出来诸葛琰是真的在担心她。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诸葛琰松了口气，她知道舞云裳为人，在这样的事上，她是不会说假话的。
“云裳，既然你有把握能够用朝凰惊世鼓跳出惊天舞，那乐妙儿是否能够奏出天音大乐？”诸葛琰又开口问道。
诸葛琰很清楚，天音鼓舞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现在乐、舞两家家主不在大乾，想要动用天音鼓舞，只能退而求其次。既然舞云裳可以跳出惊天舞，他想要知道从小被誉为乐家百年来最出色子弟的乐妙儿，能否奏出那传说中分为有声之乐和无声之乐两种旋律的天音大乐。
“这个~”舞云裳低头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毕竟天音和鼓舞相合只有文字记载，现在乐家和我们舞家的所有人都没有真正见过。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天音大乐不是寻常曲乐，据说此曲感天地韵律，鸣时间宏音，想要完整的弹奏出来，恐怕至少需要灵台境界修为。”
“为什么会这么说？”诸葛琰不解的看着舞云裳，既然舞云裳有信心跳出十二阵鼓惊天舞，那为什么与之相合天音大乐却需要灵台境界修为。
“据族中记载，乐家的天音大乐需要神魂之力方能驾驭，如果修为不到灵台境界，打通上丹田识海祖窍，又哪来的神魂之力。”舞云裳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继续说道“当初天音鼓舞一次现世的时候，妙音天女的修为要比我们舞家先祖要高出一筹，在那时她已经是灵台境修为了，这也可以从侧面证明我的推测，况且~”
“况且什么？”诸葛琰追问道。
“况且舞随音动，虽然天音鼓舞相合之时，以鼓声主律，但毕竟天音在前，鼓舞在后，天音大乐之难，远在惊天舞之上。”舞云裳叹息的说道，她所说的都是族中记载，她不知道以天音大乐的难度，在乐聆音离开青木大陆，乐雅音隐居不出，乐仙音又不在大乾的当下，作为乐家传人的乐妙儿是否能够完整的奏出天音大乐。
说完这句话后，舞云裳的心也不由提了起来，她知道乐家的《天音真经》和舞家的《圣舞惊天功》一样，只有家主和未来家主才可以修习，一旦乐妙儿无法演绎天音大乐，那这个名正言顺让天音鼓舞重现于世人眼前的机会就失去了。之前不没有这个机会还没什么，现在有了机会，却无法使其重现，她一定会为此抱憾终身。
“云裳，乐妙儿现在在兵部吗？我要去问问她。”听到舞云裳的话，诸葛琰也有些坐不住了，要知道陆缺之所以要动用乐舞两家的天音鼓舞，就是为了在应对兽潮时，增加胜算。现在大乾的兵力已经被调动到了极致，就连南疆百姓都为此迁移，说不定在那时候这天音鼓舞就是取得胜局的关键，既然舞云裳有自信跳出惊天舞，他必须要知道乐妙儿或者乐家其他人能否奏出天音。
“她？”舞云裳闻言脸色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妙儿一早就送兵部军资调派清单去了昭武殿，你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吗？”
“没有。”诸葛琰闻言也有些意外，想了想说道“从皇宫到兵部，虽然都要走朝阳门，但其间的道路却颇多，想来应该是岔过去了。”
诸葛琰拿过茶盏喝了一口，在心中盘算了一番，还是感觉不放心，站起身说道“云裳，我在外阁还有事，就不在这里久留了。”说完诸葛琰起身就要离开，当他拉开房门时，停住脚又说道“云裳，你在帝都没有亲人，我这段时间杂事也多，你自己孤身一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好，我答应你，你快去，我想要知道结果。”舞云裳笑着点了点头。诸葛琰虽然在帝都有浪荡公子的名头，但她对诸葛琰并不反感，不然之前也不会数次接受诸葛琰的邀请，一起出来游玩，但她并没有想过要和诸葛琰发生些什么。直到此刻，她却在心中产生了一种，面前这个俊雅清秀的少年，或许就是此生良人的感觉，两颊见不由微微发热。
“那我走了。”诸葛琰恋恋不舍的看了舞云裳一眼，随即一咬牙转身将门扉合上，随即径直离开了兵部。
而与此同时，在昭武殿暖阁之中，陆缺却一脸诧异的看着乐妙儿送过来的军资调运清单“乐姑娘，如果我没记错这份清单是外阁昨日向兵部讨要的吧，这还不到一天时间就做出来了？”
“既然相结为友，当直呼其名，难道你忘了在学宫见性峰时所说的话，或者没有把我当做朋友。”乐妙儿却没有直接回答陆缺的话，而是面色不渝的看着陆缺，极为认真的说道。
“这个~”陆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刚想伸手挠挠脑袋，见手中拿着毛笔，又放了下来“好吧，妙儿姑娘，你们不到一日就将调运的军资统计出来，一定花费了不少心血吧。”
虽然和乐妙儿接触的不多，但从军资清单上那飘逸出尘的文字上可以看出，这份清单一定是出于乐妙儿之手，因为他之前曾从诸葛琰那里见过舞云裳的手迹，舞云裳的字要更为灵动一些，与面前纸张上的字风格很是不同。
乐妙儿闻言，这才露出了笑容，捋了捋额前的发丝说道“也没什么，无非是一些数字罢了，这份清单是荆尚书吩咐我好云裳一起做的，只不过最后手书成稿的时候，是我来写的罢了，云裳也出了不少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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