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正是御灵神兽。”虞初晴伸出一根手指弹了一下茶杯的杯沿,看着因为震动泛起一圈圈涟漪的茶汤出了会神,然后才开口说道“御灵神兽为我人族守护圣兽,跟据仅存的大炎史料记载,在上古时期人族和妖族最后一战时,初代御灵兽曾经召集天地生灵,布下周天圣灵大阵,将支援妖皇穹宇的妖族三十六妖将困杀,这才使得与炎皇对阵略处下风的妖族大军退出青木大陆。”
虞初晴看了一眼皱眉正思索什么,但并没有开口说话的陆缺,继续说道“为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小白如今还没有到成年期,以它的能力或许还无法布下周天圣灵大阵,但是以御灵之力帮助乐妙儿弹奏出天音大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此事你可以晚些时候用御灵神鼎询问一下它,如果小白现在也没有办法,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母亲,你还有其他办法?”陆缺抬头看向虞初晴询问道。
“我在来外阁之前,已经让人用迅影灵鹰传讯沙海三十六国的外情司各部,命他们寻找乐仙音和舞霞裳二人的下落,如果二人现在还在沙海之中,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虞初晴说完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不过在她放下茶杯的同时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如果真的无法找到乐仙音、舞霞裳两人,御灵神兽又无法帮助乐妙儿奏出天音大乐的话,那么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甚至会惊动整个皇族。
陆缺见茶壶中已经没有茶水,起身将一个烧水的泥壶方到火盆炭火之上,然后才开口说道“可是母亲,沙海纵横万里,流沙密布,风吹丘移,即便找到乐、舞两家家主,等她们赶回大乾的时候,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缺儿,此事你不用担心,交给为娘来办,只要能找到她们的下落,我就有办法将她们在十日之内接回大乾,送到镇南关。”
陆缺闻言有些好奇,只是嘴唇张合了几下却没有问出口,毕竟母亲是皇族长公主,知道一些世人不知的事情也属正常,而自己虽然有一半皇族血统,但毕竟是姓陆的,他不知道此事他开口询问到底合适不合适。
“告诉你也无妨。”虞初晴看着陆缺的表情笑了笑说道“世人皆知龙生九子,且龙九子中的囚牛、睚眦、椒图你也在山海画卷中见过,那你可知凤育九雏?”
“凤育九雏?”陆缺闻言一愣,继而说道“古老相传,上古之时凤族始祖羽嘉率领凤族大部退居离炎大陆,青木大陆以五色凤凰为主,其中青蓝色之青鸾居于东方,赤红色之朱雀居于南方,亮白色之鸿鹄居于西方,暗紫色之鸑鷟居于北方,金黄色之鹓鶵居于中央。根据传说,中央鹓鶵又育有九雏,只是和龙生九子一样,凤生九雏之传说也不可考,凤九雏和龙九子一样说法众多,再具体的孩儿却是不知道了。”
“你说的不错。”虞初晴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大乾以火德立国,虞氏一族更是以凤为徽,虽然并没有真正的凤凰,或者像不归山的鸑鷟神鸟那样的五彩凤鸟,但凤育九雏之中代表红霞祥瑞的桐鹤却是在这皇宫之中沉睡,如果事有必要,我们可以请彤鹤西出沙海,将乐仙音和舞霞裳二人接回来。”
“彤鹤?”陆缺闻言一惊,虽然彤鹤的品阶不能与不归山中那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认他为主的鸑鷟神鸟相比,但是在这世俗红尘之中,还是极为罕见的,他没想到以凤为尊的虞氏皇族,居然在皇宫之中奉养了一只彤鹤。
“不错,正是彤鹤。”虞初晴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濡慕敬仰之意,开口说道“芳年太祖皇帝亲入不归山,过来之时带回两样东西,一个是由历代大乾领军公主掌管的皇族传承至宝火凰珠,一个就是彤鹤之卵,虽然我们无法这彤鹤是不是鹓鶵所生,但其体型庞大,速度更是比你送给顾倾城的白羽寒鸦还要胜出几倍。”
“原来是这样,如此在时间上到时来得及。”陆缺闻言点了点头,他在不归山中见识过不少神兽和带有神兽血脉的灵兽,自然明白这些被天地所钟爱的神兽、灵兽究竟有多么神异,就像去年他被困惜缘泽的时候,鸑鷟神鸟曾经从不归山出来亲临惜缘泽,万里之遥的路程,在它们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不过为娘还是希望你询问一下御灵神兽,由乐妙儿和舞云裳之手重现天音鼓舞,在我看来要比她们的母亲要好。”虞初晴眼露深意的说道。
“孩儿明白了。”陆缺点了点头,陆缺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猜到了母亲几分用意,乐家和舞家可以用天音鼓舞再一次名传于世,但是最好不由两家家主来完成。他没有见过乐仙音和舞霞裳其人,但对乐妙儿和舞云裳却多多少少的有些了解,她们都不是热衷权势之人,并不会影响到大乾未来的政局平衡。
“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景翠宫中我还有留下一些年轻时所用的东西,正好过去收拾一番,让人送回府中,顺便也带乐妙儿过去看看。”虞初晴站起身又说道“你主持南疆大局,将心思都用在军务之上,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出面去办。一会我就命人传信,让舞家将朝凰惊世鼓送至京城,即便你出征之时赶不上也没关系,你率军到镇南关之前,此物肯定会交到舞云裳手中。”
“多谢母亲。”陆缺闻言露出笑容,父亲陆淳、母亲虞初晴,还有他,虽然这个年节肯定是不能在一起过了,但是三人却是尽心竭力的在做着同样一件事,他知道父母会永远站在他的身后,做那面为他遮风挡雨的盾牌,这让他感觉极为心安。
“对了,母亲。”就在虞初晴点了点头抬脚要走的时候,陆缺又开口说道“母亲,七姨本来是要随长青军一起南下的,可是孩儿最近拍去天阳公主府的人都被挡驾了回来,没有一人见到七姨本人,京兆府的诸葛大人又出去巡查京畿各县,现在也不在京城,孩儿有一些军务上的事要和七姨商量,毕竟暗凰八部虽然不存,但在南疆两国还是留有不少势力,不知道母亲是否可以出面请七姨来一趟昭武殿。”
“初昕?”虞初晴闻言一愣说道“为娘难道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陆缺诧异抬头,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你七姨天阳公主在大朝会之后就启程南下了和他一起的还有曾经的暗凰橙鹃,现在宁国夫人程娟,两人走时特意要了两头嘶风龙马,按照脚程推算,她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镇南关,甚至已经出关了也说不定。”
“那七姨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口信之类的,她要如何与我汇合?”陆缺闻言皱了皱眉头开口追问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率军南下目标那么大,以你七姨之能肯定能找到你的。”虞初晴拍了拍陆缺的肩膀继续说道“你七姨提前南下也好,暗凰在南疆经营多年,情报网络与外情司和军情司相比更为隐秘,说不定等你南下之时,她就会给你送上一份惊喜。”
“如此孩儿就放心了。”陆缺点了点头,他却是有事情要找虞初昕商议,但她既然已经离开帝都,那也就只能暂时放下,能够在南疆聚首之后再说。
与此同时,在早已被凤翔军攻破的宁安河的一个不知名的支流河湾里,三条长有六米的蓬船正静静的停在那里。而在岸上此时正站着一百余人,领头的正是被谢道琴和林明宣故意从河晏城中救出谢道贤和谢道权兄弟。
在河晏内城被虞天香攻破之际,谢道贤和谢道权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飞石打晕,等他们醒转过来之后,人已经出了河晏城,来到凤翔军屯军的城南大营南方,此时已经脱离险境,即便之前打算和河晏城共存亡的谢道贤也失了搏命之心,按照谢道琴的安排绕过凤翔侦骑的巡查范围一路南行。
在这一路上,他们收拢了数十名从河晏城逃出的溃军,并且还遇到了被柴家护卫强行在河晏城中密道带出的柴元建,只不过他们想返回天星王都众星城之路已经被断绝,那中间有大乾的凤翔军和羽林军二十多万兵马,他们商量一番之后,只能按照谢道琴安排的路一直往南,来到这处河湾。
“二牛,怎么是你?”只是当柴元建见到过了接应他们之人,却是大吃一惊,因为此人正是之前被他看好,安排到内弟潘巨川营中做他副手的黄二牛。但是据柴元建所知,在虞天香率军渡河攻打宁安水寨那晚,正是黄二牛巡视河面,他原本已经黄二牛已经死在了那一战之中,没想到此时却是在这里见到,并且还是作为谢道琴安排的接应之人出现。
“见过谢将军、谢郡守,见过柴将军,多日不见柴将军可还安好?”黄二牛见到几人率先拱手见礼。
此时的黄二牛虽然依旧是那一张略显憨厚的脸庞,但是他那明亮的双眼之中偶尔掠过的一丝精芒,无不显示了面前之人是一个修为不低,又极为精明之人,而他嘴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也让人看的不是很舒服。这种和印象之中的极大反差,差点让柴元建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巨川说你在凤翔军渡河之时失踪,难道你投效了大乾?”柴元建看向黄二牛的眼神闪过一丝寒芒,手也握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河晏城失守,内弟潘巨川为了救他中箭身死,再加上这些时日的奔波和如同老鼠一般的多多藏藏,让自小养尊处优的他感觉一股郁结之气凝结在胸,但却怎么也吐不出去。此时见了黄二牛,他不由联想到当初的河岸水寨之战,因为就是巡夜船队没有及时发出预警,致使他在开战之初就落入下风。他认为正是黄二牛被大乾提前买通,所以才没有发出预警的,此时却是将丢失宁安水寨的责任全部都加诸于黄二牛头上。
“柴将军这是想要对我动手?”看着柴元建握在剑鞘上的手,黄二牛脸色连变都没有变一下,不过他看向柴元建的眼神却带有一丝奚落的嘲讽。
在柴元建看来,这与他印象中的那个人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不由开口喝问道“告诉我,你是不是被凤翔军买通,所以才故意没有发出预警的?”
“买通?凤翔军?”黄二牛闻言摇了摇头眼神却看向谢道贤说道“我想谢将军应该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吧。”
“你是暗凰覆星使?”谢道贤看着黄二牛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的长姐谢道琴早就坦诚和他说出她是暗凰覆星使之一,现在他们是按照谢道琴的安排一路来到这里的,那么眼前之人,很有可能也是暗凰覆星使之一,只不过排名没有长姐谢道琴高罢了。
“还是谢将军心思通透。”黄二牛闻言笑了笑,他虽没有直接开口承认,但话中之意无疑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天星子民,为什么要加入暗凰,投效大乾?”虽然自家姐姐也是暗凰覆星使,并且在覆星使中排名极高,但谢道贤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为柴元建听到谢道贤的话,握在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眼睛更是死死的盯在黄二牛身上。
“天星子民?天星又何尝把我们当做子民对待,我们这些人在王族勋贵眼里,不过只是可以被随意奴役御使的羔羊罢了。”黄二牛冷笑了一声“你们都是出自三大正卿中的柴、谢两族,可曾过过缺一少穿、食不果腹的日子?可曾见过世间诸多不平?”
“这不是你背叛天星的理由。”柴元建闻言直接抽出腰间长剑,剑尖直接指向了黄二牛。
“背叛天星?”黄二牛摇了摇头,面容有些古怪的说道“你们都是卿族子弟,自小就饱读诗书,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句话,在我眼里王族闫氏,正卿三族和地方豪族皆为仇寇。”
说到这里黄二牛屈指在柴元建剑尖上一弹,柴元建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手腕运力才使手中长剑没有脱手而飞,不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黄二牛,而谢道贤见状也是大吃了一惊,他的修为和柴元建在仿佛之间,而看黄二牛那轻描淡写的样子,显然是修为远在他们之上,不由也是露出防备之意。
而黄二牛却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又开口说道“当年我只是山中一个猎户,与小妹相依为命,靠着猎来的山货糊口度日,原本倒是勉强可以维持生计,但是自从朝堂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开始,为了金钱,几位王子无不在封地上加税盘剥,我入城买卖山货居然要交三次税,一车皮货换得的银钱居然都不过旬日米粮,这些你们身居王都,想必是不知道的吧。”
谢道贤、柴元建和谢道权闻言都是面面相觑,他们之前不是没听说过四位王子之中二王子和三王子在地方盘剥甚重,但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一个以狩猎为生的山民,一车皮货都换不回半月之粮,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看着三人那微变的脸色,黄二牛又说道“后来小妹病重,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猎到一只成年猛虎,本想将虎皮变卖送小妹去治病,可是那时正好赶上朝中派员考察地方官吏,郡府官员为了保全官位,将我那虎皮夺了去,说是要给二王子的那自小体寒的侧妃做虎扑褥子,你们知道他们是用什么跟我强换虎皮的吗?”说道这里黄二牛伸出一根手指“一匹麻绢,一张上好的虎皮只值一匹麻绢,那可是小妹的救命钱,你们说这天星哪里还有公道,这样的国家又岂能不灭?”
“这只是地方官吏所为,王上和朝中群臣并不知情,你不能一概论之。”柴元建也有些动容,黄二牛虽然没有说他妹妹后来怎么样,但想来结局也不会很好,只不过他自小接受的教育,让他觉得无论经历什么苦难,也不能行叛国之举。
“秋日之木枯其枝叶,而我们天星则损之根基,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谢道权叹息说道,他曾为一郡之首,对于地方上的事情自然极为清楚,他知道哪些地方豪族有多么的嚣张跋扈,即便他这个出身谢家郡守,又不是也不得不妥协退让。在谢道权看来,天星想要继续立足与世,必须和南离一样效仿大乾之政进行变法,只不过大乾出动大军攻伐,使得天星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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