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我们真的要向大乾献城投降?”等裘正南和邱煦二人相继离开之后,文矩看向闫拓海有些担忧的问道。
“时势使然,如果有万一的可能,哪怕只是一成胜算,我也不会做出如此决定。文矩你是多谋善断之人,你说我们有一成胜算吗?”闫拓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显得有些萎靡,嘴边更是挂着几乎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苦涩笑意。
“唉~”文矩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的天星在失去了河晏郡之后,王都众星城就宛如瓮中之鳖、笼中之鸟,想要破局而出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最可悲的是无论面对大乾军队,还是面对惜缘兽潮,他们都没有丝毫胜算,这个世界或许有战无不胜的军队,但绝对没有无法攻克的城池,众星城自然也不会例外。
“君上,你甘心吗?”文矩沉默了一会,开口试探着问道。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茫茫天道在上,捉弄的不就是我等凡人,自从二十多年前我被王兄派往惜缘泽军团,我就已经学会了接受命运的不公,如今不过是前尘的延续罢了。”说到这里闫拓海站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扉让一缕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伸出手让阳光洒在手心上,似乎要感受一下阳光的温暖,让这温暖驱散身上的阴霾与寒意。
“君上~”看着闫拓海的动作,文矩没来由的心头一酸,在他眼里闫拓海是一位百折不挠的军帅,是一个可以交心的好友,但却不是一个成就大事的主君,因为在他身上缺少了一方豪雄的野心,和为了完成自己的野心那可以不顾一切的阴狠,这是一个善主,但绝非雄主,但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让自己二十多年无怨无悔的辅佐他,因为他可以放心的施展自己的才华,而不由担心来自效忠之人的算计和出卖。
“文矩,不用为我担心,大乾的掌权者,无论是乾皇虞元栩,长公主虞初晴,威国公陆淳、辅国公诸葛行之,定国公顾怀仁,还是新一代的陆缺、虞天香、顾倾城,他们都是颇具器量的人,或许成为大乾之臣,我们会得到另外一片广阔的天空,如此说来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闫拓海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如果是乾皇虞元栩和威国公陆淳的话,我们确实不用太过担心,他们都是心怀天下之人,而且也都是极为自信之人,他们相信仅凭自己就可以镇压一切,有这样的人在,我们确实不用担心来自大乾朝堂的猜忌和疑虑,至于陆缺,他的年纪还小,现在却还不太好说。”文矩想了想说道。
“文矩,你难道不觉得陆缺很像大誉时期的那个佞幸之臣?”说到这里闫拓海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不,或许他比那人还要强,至少陆缺的心性远在那人之上。”
“君上是说,被称为大誉战神的冠军侯?”文矩闻言心中一动“如果这么说来陆缺和当初那人还真有些相像。”
“好了,不说这个了,与城外顾怀仁的联系就交给你,想必他也等着我们的消息,不过有一个前提,我们可以将军队交出来,但大乾不能撤兵。你和顾怀仁说,只要大乾能够在湟雁江一线挡住惜缘兽潮,本公愿意将天星拱手奉上,甚至本公愿意为前驱,驻守湟雁江。”闫拓海转身看向文矩郑重说道。
“是。”仿佛早就想到闫拓海会这么做,文矩对他的言辞没有丝毫意外,不过还是犹豫着说道“君上,那城中那些门阀家族要如何处理,大乾绝对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将精力放在天星这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上,以大乾在广济河南七郡的新政来看,他们对这些地方家族没有丝毫的容忍度。”
“这件事就交给邱煦和裘正南吧,他们知道该如何去做。”闫拓海摆了摆手说道“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诺,属下告辞。”
走出武城公府,文矩看着眼前这在实行军管之后显得有些冷清萧瑟的王都街道,心中突然感觉有些茫然,因为他发现自己之前二十多年的时光似乎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理智依旧告诉他,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他和闫拓海、邱煦说起来都是同一种人,他们都做出心无牵挂的只为自己活着。
呆立了半晌,文矩将目光看向北方,喃喃说道“陆缺,天星虽然亡于你手,但不等于我们就真的败了,既然你想用我们,那我就让你看看摆脱了所有束缚的天星英杰,并不比你大乾要差。”
而与此同时,陆缺正一脸苦笑的从清泉郡守府中走了出来,他来到清泉城之后,还不等他将军队安排到城外的临时营地,就接到亚相柳不疑的拜贴,只要将军队交给长青军军师薛仁举和左军禁卫统领雷章。自己带着数十名亲卫,就进城来到郡守府。
可是让陆缺没想到的是,刚到郡守府迎接他的不是柳不疑的礼遇,而是大吐苦水。显然因为南疆十二边郡迁民之事,这位亚相大人最近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想想也是十二边郡的子民百姓有千余万人,再加上各地的世家宗族势力,想要将这青木历史上最大的迁民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还不能发生民变,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按照柳不疑的说法,他来到清泉城不过一个月,就遇到不下十次刺杀,如果不是有左右鸑鷟卫和长青军三营过十万大军在,现在的陆缺就可以给他收尸了。陆缺不是没预想到南疆迁民会让原本平静的南境边郡变得复杂起来,但他绝对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对亚相柳不疑动手,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大乾的权威,在柳不疑询问陆缺对策的时候,陆缺沉默了半晌,给出了八个字,首祸者死,移其三族。
现在陆缺是南疆督帅,是大乾从一品的顶级朝臣,拥有节制大乾南疆所有军政事宜的大权,故而哪怕像亚相柳不疑、军相顾怀仁和中阳王虞元朴这样的大乾内外两阁丞相,在这个时候也要以南疆督帅府的意志为主。在这个时候,陆缺根本就不会想着安抚,对于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只有让他知道疼,他们才会收敛,如果此时妥协,面对这些得寸进尺的世家,日后他们将寸步难行。
“陆小子,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陆缺刚走出郡守府,就被一个身穿从二品统领铠甲的中年汉子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此人正是顾倾城的二叔,左鸑鷟卫统领顾怀义。
“顾二叔,听柳相说,你去了炼城郡,怎么在这里?”看着面前之人,陆缺有些诧异的问道。
“炼城郡本来就是军工大郡,郡中百姓多多少少都与军方有些联系,所以动员迁民比其他郡要轻松些。”顾怀仁说着上下打量了陆缺几眼,有些感慨的说道“没想到这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你已经是南疆督帅了,我见到你也要称一声督帅大人了。”
“二叔这么说就折煞陆缺了。”陆缺闻言连忙抱拳拱手说道“您是倾城姐姐的二叔,自然也是我的二叔,不管官职如何,陆缺永远都是晚辈。”
看着陆缺的样子,顾怀义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兄和倾城没有看错人,你能有如此心性我也就放心了。对了,你还没说这么苦着一张脸,可是柳相跟你说了什么?”
“就是因为南疆边郡迁民之事,柳相出身世家,此事也算是难为他了。”陆缺想到刚刚在郡守府被亚相柳不疑一通埋怨,不由又是苦笑摇头,他没想到素来老成持重的大乾丞相,居然也有这样一面,显然他所承受的压力着实不小。
“唉,此时说起来你也是一片好心,不过能够真正理解的人却是不多,毕竟没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奔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你也别怪柳相,如果不是他南来坐镇,光凭我们还真处理不好此事,不过此事一出,柳相在世家中的名声也就臭了。”
陆缺闻言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说道“大丈夫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柳相能够做到这样很是难得。相比于万千百姓安危,名声此时已经不在柳相的考虑范围,在我心里柳相虽不涉沙场,但也是英雄正臣。”
“英雄?正臣?”顾怀义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脸怪异的看着陆缺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南疆这些世家,是如何评价柳相和你的?”
虽然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陆缺还是开口问道“我刚到清泉不久,还真没听说什么传言,二叔不妨说来听听?”
“有人说柳不疑乃是世家败类,而你则是佞幸之臣。”说完顾怀义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陆缺的反应,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陆缺的表情丝毫未变,不由对陆缺的心性又有了更高的评价,要知道像陆缺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就受不得激,更何况他还执掌大权,南疆十数郡的军政大权,加上手中节制的百余万军队,可以说陆缺现在是大乾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也不为过。
“佞幸之臣?居然有这样的传言,那么他们把我比作谁?是乱国之外戚,还是祸国之权臣?”陆缺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在帝都听惯了奉承之词,现在突然听闻有人这么说他,不由觉得有些新鲜。
“大誉军神,冠军侯。”见陆缺没有动怒,顾怀义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
“冠军侯?能与这样的人物相提并论,倒是我的荣幸。”陆缺一脸笑容的说道。
“你居然不生气?”顾怀义有些诧异的看着陆缺,现在的陆缺看上去比之一年前成熟了许多,让他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如果他没记错陆缺应该刚年满十七,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城府。
陆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自古文臣武将就互相看不过眼,史书毕竟是史官书写,难免有所偏颇。顾二叔,在你看来冠军侯是佞幸之臣吗?”
“怎么可能,冠军侯北击草原,西拓沙海,打通西域商路,于国于民都可称得上是英雄二字,岂能以佞幸二字论之。”说到这里顾怀义看着陆缺身上那从一品的正红麒麟服又说道“不过冠军侯升迁之速,千古之下也就你小子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甚至还更甚一筹,他们将你们二人相提并论,也并非没有道理。”
“与其肩负如此大的责任,将百万大军和社稷安危背在身上,我其实更愿意在凤鸣学宫当一个受教的学生,只不过陛下不允罢了。”陆缺叹息的摇了摇头,随即又看了一眼顾怀义问道“顾二叔,你应该是故意到这里等我的吧,不知是有什么事?”
“这个~”顾怀义闻言搓了搓手说道“你麾下何涛、程远、冯阳三人都是难得的将才,何涛沉稳、冯阳多智,程远有猛将之姿,我们做鸑鷟卫还有一个四品将军空缺,你能不能匀一个给我,我保证不亏待他们,再说四品武将也算是高阶将领了,总比他们现在的六品将军衔高出许多,你看如何?”
通过这一个月左右的接触,顾怀义是真看上何涛、程远、冯阳三人,不过他知道这三人都是跟随陆缺和侄女顾倾城打赢丹水、河兴原两战的,是陆缺在军中少有的嫡系,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想看看能不能从陆缺手中要出一个,并且直接拿出一个四品将军官位,可见他对三人的看好。
“二叔,他们三人虽然只是六品武将,但每个人麾下都有一万二千人马,对于一个带兵的将军来说,除了兵马数量之外其他的都是虚的,你们左鸑鷟卫一共才三万六千人,哪怕四品将军也不过统率几千人马,他们去你哪里太过屈才了。”陆缺摇了摇头,这三个人是他在军中少有的嫡系,在这个时候,陆缺绝对不会将三人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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