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陆缺接到冯阳的飞鹰传书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看到清泉之乱平息,连、边、曾三族被暗凰诛灭,向家强者被老族长向宸亲手击杀,向氏一族已经被控制了起来,陆缺心中稍稍轻松了一些,不过没有接到言正和白奕的正式军报之前,陆缺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好在白奕和言正没有让他多等,时隔一天之后,两人联合署名的清泉军报就传到了龙蟠山,直到这时陆缺心中的一块大石才彻底放了下来。清泉城对于现在的南疆大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能有丝毫闪失,因为一旦清泉城出了事,不仅南疆的军资补给会被切断,就连陆缺战略中布置的第二道防线也会变成一纸空文,直到现在,陆缺才彻底放下心来。
“陆缺,中阳王传书过来,说疾风、虎啸两军在两日后就会到达丹水。闫拓海也传书过来,说惜缘泽军团也距离这里不远了,不过因为连日疾行,他们需要休息半日再继续北上。”顾倾城拿着一封飞鹰传书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这两日兽潮向着镇南关发起了凶猛的攻击,从沈璋每日传来的军报来看,兽潮这次攻势比之前凶猛的多,虽然统领兽潮的金翅大鹏依旧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但是它麾下现存的七只地阶异兽和几十只玄阶异兽皆被派了出来,现在就是渔霞衣和云舒这样的强者都不敢轻易下城,沈璋只能开启了镇南关城上的防御阵法,而关内大军也只能依凭镇南关那坚固的城墙固守。
而这两位至人巅峰的强者,更是每天都守在城门正上方的城楼处,不断的射杀着意图攻击城门的兽群和凶兽。
虽然沈璋的军报中,只是阐述战况,但是陆缺和顾倾城还是从他行文语气之中感受到了一丝焦急,七只地阶异兽的出现,不管这些异兽、凶兽处于地阶的什么品级,但其战力和威胁,远不是寻常兽群可比,陆缺和顾倾城自然明白做为镇南关主帅的沈璋,此时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咦~你还在看清泉城的传书,那边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顾倾城看到陆缺手中的绢帛不由一愣,大乾十二正军和二十四卫飞鹰传书所用的绢帛都有细微的不用,故而顾倾城不需要看上面的内容,只看绢帛背面的暗纹,就能看出绢帛来自哪里。
“是啊,言正在绢帛后面附上了南境仓现在的仓储情况,我之前没有看的太仔细。”陆缺没有抬头,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看着绢帛在心中计算着什么。
“你难道真的想要在兽潮之战后,直接南下攻打南离?”顾倾城一怔随即就明白了陆缺的用意,诧异的问道“会不会有些太过仓促?”
“这是最好的时机,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陆缺抬头看向顾倾城手中的绢帛问道“中阳王两日之后就会到达丹水?那闫拓海呢?”
“闫拓海传书来说,惜缘泽军团要在雁陵北部修整,大概会在中阳王大军到达之后到达丹水。”顾倾城从袖中拿出另外一张绢帛,连同之前拿在手里的一起递给陆缺说道。
“没想到这位曾经的天星武城公倒是个精细的人,这可不像他啊。”陆缺看完绢帛上的内容说道。
“他可能心存顾虑吧,不过他这么做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顾倾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说道。
按照路程来看从湟雁江到丹水的距离,要比从宁安郡到丹水近了很多,尤其在中阳王所率领的疾风军和虎啸军要避开被叶知秋引走的三成兽潮的情况下,那么闫拓海所率领的惜缘泽军团,在理论上要比中阳王大军早到几天的时间。可是他却让军队在雁陵郡以北修整不再继续北上,而是将时间拖到中阳王大军到达丹水之后,他才会率领大军随后到达。
以陆缺和顾倾城的心思,又岂能看不出闫拓海此举的用意,他这是怕他们猜忌于他,现在丹水北岸的龙蟠山和虎踞山驻扎着长青军和左军禁卫近二十万人马,而闫拓海的惜缘泽军团经过筛选重编之后共有十万大军,而且闫拓海乃是天星王族,是新降之臣,如果他比中阳王先到,那以陆缺的性格自然不会对他没有丝毫防备。
但是等到中阳王率领疾风、虎啸两大军团到达之后,陆缺就不会有这样猜忌了,毕竟在那时候丹水的大乾军队就会有长青、疾风、虎啸三大军团和左军禁卫,总兵力达到四十多万,自然也就不会再担心闫拓海的十万惜缘泽军团了。
“传书给闫帅,让他不用修整了,马上提兵北上,跟他说,丹水南岸的防务全部都交给他的惜缘泽军团,能否在镇南关决战之后,彻底将兽潮歼灭在丹水以北,就看他的了。”陆缺想了想说道。
既然闫拓海有此心思顾虑,那就说明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陆缺自然要用,况且惜缘泽军团的十万大军,正好弥补了陆缺此时兵力不足的问题,可以补上整个应对兽潮战略的最后一环。
“陆缺,真的要用他吗?闫拓海可是天星武城公,是天星的嫡系王族,现在天星灭于我等之手,他真的可信吗?”顾倾城闻言有些担忧的说道。
“倾城姐姐,闫拓海的家眷都是众星城,而他的女儿也被他留在的湟雁江定国公军中,出于过往立场我们可以分出一些兵力继续提防,但是用还是要用的。”陆缺说着将传信绢帛放在一边,继续说道“此战实在考验我们,考验大乾诸军将士,但又何尝不是在考验他呢?就像你说的,他是闫氏王族,但如果他可以彻底融入大乾,那对我们在战后彻底接手天星十八郡,推行大乾律制有很大的帮助。”
“那好吧,我一会就去找小琰,让他传书给闫拓海。”顾倾城想了想,觉得陆缺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说道。
“还有,将此事通报给镇南关沈帅,这也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消息,相信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知道该怎么做的。”陆缺又开口说道。
顾倾城闻言说道“据沈帅之前的传书说,镇南关此事已经开启的防御法阵,这就说明情势已经很危急了,我们用不用想些法子,在决战之前分担镇南关的压力,譬如调动左军禁卫北上,或者让白狟领着狼群吸引一部分兽潮?”
“不用,这样太危险了。”陆缺摇了摇头“这次惜缘兽潮的规模虽然不是历史之中最大的,但是也有数十万兽群从惜缘泽中出来,况且兽潮之中还有地阶和玄阶凶兽,只凭左军禁卫和白狟的万余狼群,根本无法应对,我相信以镇南关的坚固和那里的四十万守军,可以坚守到决战之期。”
“可是万事都有万一,镇南关所依凭的无非是那厚重的城墙,如果城墙被攻破,除了奔雷重骑之外,其余战营士卒在面对兽潮的时候,并没有丝毫优势,甚至还会处在劣势,那样一来,我们之前所有的战略就全都白做了。”顾倾城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
“倾城姐姐,我从来都没有让沈帅死守镇南关,不然我也不会提前几个月迁移南境边郡的百姓,更不后悔向陛下请调白帅南下,在清泉城一线布置第二道防线了。”陆缺拉出南疆地图指着镇南关的位置说道“镇南关的建立,就是为了防备天星和南离两国的,现在天星已灭,只要我们能解决兽潮,就可以集结大军平灭南离,将三十六郡彻底收入大乾版图,到那时候镇南关就没有太多的用处了,存在不存在已经不重要了。”
“你是说,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镇南关,然后将大乾境内作为最终决战之所?”顾倾城惊呼了一声,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最终的决战之地只会是镇南关,但此战之后,镇南关还存不存在,就不重要了。”陆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
“此事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陆缺,江山社稷都系于你一人之身,你一定要思虑周全,万万不能行险。”顾倾城起身走到陆缺对面,双手撑着桌案说道。
“倾城姐姐你放心,你说的我明白,你所担心的我也明白,我是不会行险的。”陆缺看了顾倾城一眼,双手将地图上的镇南关围了起来说道“虽然我之前说是决战,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在镇南关之下与兽潮分出胜负,因为那样即便能胜,也只会是惨胜,战后各大军团都必须进行补充修整,至少两三年内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兵力南下,从而覆灭南离。”
“那你想要怎么做?”顾倾城死死盯着陆缺地图上被陆缺双手环绕的镇南关问道。
“用势,想要减少伤亡,就必须用势。镇南关乃是我们大乾营造了两百多年的大陆雄关,我要用此关为惜缘兽潮送葬。”陆缺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逐渐合拢,慢慢将镇南关彻底盖住。
“用势?”顾倾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陆缺所说的用势显然和国势、军势、兵势、粮势,都没有什么关系,那就只有水火二势,所谓水火无情,非人力可以抗衡,再联想之前运抵镇南关的那数量巨大的猛火油,顾倾城已经明白陆缺在打着什么样的打算了,陆缺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在镇南关下的旷野中与兽潮决一死战,而是想要在最后撤出镇南关中的兵力,将兽潮引进关中,然后烈火焚城,将镇南关和兽潮一起付之一炬。
“不会出什么问题吗?”顾倾城担忧的看着陆缺说道。
不过此时顾倾城的担忧和方才的却截然不同,刚刚她担心的兽潮之战,而现在她更担心陆缺本人,要知道那可是大乾历经两百多年,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所营建的镇南关啊,无论是北境的飘雪关、寒山关、黑石关、嘉山要塞,还是西境的鸣泉关,在历史和规模上都无法与镇南关相比。
或许因为最近百余年南离、天星的国力不断衰落,镇南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重要的战略地位,但它依然是大乾不折不扣的第一雄关。将这样一座关城付之一炬,即便是为了歼灭兽潮,也会让朝野震动。陆缺本来因为年纪太轻、崛起过速、权柄也太大,就让朝中很多人看着不顺眼,焚毁镇南关会让许多人多了攻讦他的理由和借口。
“陛下是位明君。”陆缺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顾倾城在担心什么,不过他却没有在意,他本身就不是权力欲强的人,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只是时势使然,他从来没有想过牢牢掌控着军权不放。只要没有了因为军权而带来的皇族猜忌,朝堂上的任何攻讦之词,对于他来说都是没有作用的,这一点陆缺想的很明白。
“也是。”顾倾城闻言心中一松,她轻松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陆缺所说的皇帝是位明君,而是陆缺自己心中已经想明白了,只要陆缺自己做到心中有数,在大乾就没有人能够撼动他。
“对了,倾城姐姐,钟离将军修整的怎么样了?”陆缺又问起前天到达丹水的长青军水军,想要让中阳王大军快速渡过丹水,还是要水军之助。
顾倾城闻言一笑“你放心,我已经命人通知钟离羡,已经让他开始伐木搭建浮桥,并且我也通知了莫军师,让他派出几营士卒辅助,两天的时间足够搭建出几座浮桥了,这样等到疾风军和虎啸军到达之后,再加上原有的水军的运力,很快就能将二十多万大军送过北岸。”
“还是倾城姐姐想的周到。”陆缺也笑了,顾倾城居然想到了他前面,并且提前吩咐了下去,这样陆缺心中升起一种默契的感觉,这段时间有顾倾城在他身边,他确实感觉到了轻松许多,再也不用像在帝都统领天星战事时那样累了,这样的感觉很好。
“好了,你继续处理军务吧,我去找诸葛琰。”顾倾城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一双明眸在陆缺脸上打量了几眼,转身离开了督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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