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帅，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下，明天可是还要继续行军的。”看到陆缺站在一团营火旁似乎在发呆，刚刚巡查完营务，布置完明卫暗哨的军师莫应星走过来说道。
“俗话说军井未挖，将不言渴，军灶未开，将不言饿，你这个军师都还没歇下，我这个主帅自然也要陪着。”陆缺看了一眼莫应星，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侧的诸葛琰，开玩笑说道。
“哈哈~岂敢~陆帅心情这么好，想必对于南离之战已经成竹在胸，如此我就放心了。”莫应星哈哈一笑说道“不过陆帅说的是，我现在的精力体力确实和年轻时候无法相比，这还不是高强度行军，就已经觉得疲倦至极。”
说道这里莫应星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诸葛琰，似乎感觉这两个少年似乎有话要说，不由又说道“如果陆帅没有其他的事，末将就先告退回去休息了。”
“莫军师辛苦，早些休息去吧。”陆缺点了点头。
“陛下和威国公果然慧眼，十八侯府之乱后将莫军师调入到长青军，他果然是最适合辅助你的那个人选。”看着莫应星的身形消失在营寨的黑暗中，诸葛琰走到陆缺身边，有些钦佩小声说道。
陆缺闻言点了点头“他们那代人和我们现在的状况不同，能够从地阶军职一路升迁到军中高层的都不是简单人物。我小时候曾听父亲和恩师多次提到莫军师，对他推崇备至，如今看来此人虽没有父亲的威势，也没有恩师那么锋芒毕露，但是却能够不显山不露水的将一切都处理好，确实是最好的军师人选。如果不是莫军师接手营务查遗补漏，仅凭我们几个，恐怕就要出岔子了。”
诸葛琰闻言看着莫应星消失的方向也是点了点头，从来到南疆之后，虽然他一直在陆缺的中军，但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在莫应星身边熟悉军务，毕竟他和陆缺不同，陆缺是主帅，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他那么细致的过问。但是他可是立志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成为一军军师，甚至一军主帅的，军中一切细务，他都要有所了解。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以陆缺的武道天姿，他不会留在大乾很久，陆缺也不在乎自身官位名望，但是他还是要长期留在大乾的，身为必定会承袭辅国公爵位的人，他可没有陆缺那样豁达，如果他想要像陆缺那样一心想要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对整个诸葛家族都无法交代。
但也正因为这段时间跟在莫应星身边，让他真正见识到了军中杂务的繁琐，身为军师可不仅仅要出谋划策，还要统管整个大军的吃喝拉撒和军械兵器，每天要经手的事情可谓是既细且繁，很多事情即便以他的聪慧和学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莫应星却可以安排的井井有条，丝毫不会让陆缺这个甩手主帅担心，着实让诸葛琰在大开眼界之余又钦佩异常。
“诸葛。”陆缺随便找了一个靠近火堆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开口说道“你想不想亲自领军？”
“你说什么？”诸葛琰闻言一愣，似乎有些没听清陆缺的话，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陆缺身边坐下问道。
“我说你想不想像端木和青羽那样亲领一军。”陆缺拿起一根木棍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篝火说道“兽潮之战时，长青军虽然不像冲阵的奔雷重骑和左右两翼的虎啸、疾风两军那样损伤严重。”
陆缺说道这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当日战况你也看到了，直面兽潮冲击的前军，还是受到了不轻损伤，有两位营将殉国、多位受伤，就连前军主将戚砚山也受伤不轻。之前他说自己还能坚持，又有莫军师说项，我也就听之任之。但是今日行军我见他脸色很是不好，显然是伤势加重了。明日我打算派人送他回丹水调养，我想问问你想不想临时接掌长青军前军。”
“想，当然想。”诸葛琰闻言大喜。
之前陆缺命叶知秋独领一军就让他羡慕不已，之后又让端木野和林青羽去了长青后军，也让他心中为好友高兴的同时，又有些黯然。虽然留在中军在莫应星身边要比端木野他们地位要重要的多，但是少年人谁不想执掌大军沙场争胜。
只不过之前军中职位并无空缺，像端木野和林青羽那样乃是因为后军之前没有任命主将，算是特例，他也只能一边羡慕一边在跟着莫应星学习各种军中经验，他没想到陆缺想要在这个时候，将作为前锋的长青前军交到他的手里。
可是当诸葛琰看到陆缺脸上那淡淡笑容，不由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临阵易将乃是兵家大忌，虽然只是长青军前军主将，但也绝对不是一件小事，陆缺要将前军交到他手里，肯定承担了很多风险和压力，那么他就一定要做好，一想到这里诸葛琰不由有些犹豫。
要知道陆缺亲自任命下去领兵的人一共只有五个，孟苍、黎昶、叶知秋三人去的是皇帝亲自赐给陆缺作为亲卫的风骑营和斥候营，对于这两营将领如何任命都是陆缺自己的事情，而端木野和林青羽又是因为当时长青后军主将空缺，才有了这样的临时任命。
像他现在这样马上就要对南离开战了，去接手近四万军队的之前还没有出现过。并且诸葛琰清楚的明白，他和叶知秋、孟苍、黎昶，包括端木野和林青羽五人是不一样的，这五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出身寒门。
这样的身份让陆缺对他与其他人不同，早早的就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放手施为，但还有一个原因，同样的出身让他们可以和军中的将校士卒没有任何隔阂，很快就可打成一片，但是他却不一样，他辅国公府少国公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什么荣耀，反而会让军中将士感到疏离，并且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与将士们接触让他们一点点接受自己，这不由让诸葛琰心中很是踌躇。
“怎么？怕了？”陆缺瞟了一眼诸葛琰说道。
诸葛琰闻言差点蹦起来，说道“怕？我是谁？我可是诸葛琰，我怎么会怕？”
诸葛琰那梗着脖子的样子，让陆缺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混迹帝都的浪荡公子的样子，不由有些莞尔，这几年他总结出来一个经验，这些出身贵胄的帝都少年，最受不得激，也最受不了别人看不起，哪怕聪慧如诸葛琰依旧如此。
“既然不怕，那你犹豫什么？”陆缺依旧没有正眼看诸葛琰，只是拨弄着火堆说道。
“去，我当然是想去的，能亲自领兵谁不想，更何况还是长青前军。”说到这里诸葛琰向着四周看了看，见巡逻的士卒已经走远，站岗放哨的也没有看他和陆缺所在的位置，不由压低声音说道“陆缺，你的亲卫两营可是叶知秋、孟苍、黎昶三人一起去的，后军也是端木和青羽两个人一起，你就让我自己去前军啊，而且还是这个时候，你难道不担心万一我不能服众，反而坏了你的事？”
“不想去就算了。”陆缺没有回答诸葛琰的问题，煞有介事的摆摆手说道“我已经传书顾相，之前被调到天星方面整肃军法的白溯光、智行难和申力行，现在随着南离之战开始，已经没有必要留在那里了，我已经命他们北上与大军汇合。既然你不想去前军，那等他们到了，就让他们去接手前军吧，他们虽然经验上有欠缺，但以他们的才学，三个人一起足够掌控前军了。”
“什么？”诸葛琰闻言不由跳脚“你还想要将前军交给白溯光？那怎么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诸葛琰说完就反应了过来，陆缺在大事上从来不开玩笑，那也就是说，他之前的打算是调他们四个人去前军的，并非只是他自己，不过陆缺属意的临时前军主将却是自己，其他三人是辅助他的，一想到这里诸葛琰不由开心起来，要知道他和白溯光从小就是对头，现在能压对方一头，自然让他开心。
陆缺见诸葛琰那有些得意的样子皱了皱眉，有些严肃的说道“诸葛，军中之事非比寻常，更不是儿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牵扯的都是很多人的性命。长青军军中宿将老兵很多，这也是当初我放心将后军交给端木和青羽的原因，因为即便他们出错也会有人指正出来。而你虽为临时主将，但也要多听听那些军校们的意见，毕竟前军中很多将校都是曾跟随你我父辈从北疆拼杀出来的，他们或许在大局观上不如我们，但是经验上绝非我们可比。”
“你放心，我明白。”诸葛琰闻言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诸葛琰明白，现在的军中并不缺少优秀的将才，即便戚砚山伤势恶化，也有许多人有能力、也有资历临时接受前军主将之位。而陆缺直接将这个职位交给他，未尝不是给他机会，让他可以拥有统兵的经历的同时，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取功勋。从而凭借战功在未来直接进入军中中层或者高层，不用按照以往的规矩从伯长开始做起了。
“既然如此，你明天和莫军师大声招呼之后，就去前军吧。白溯光他们会在小孤山与我们汇合，就让他们三个做你的副手。”陆缺说到这里看了诸葛琰一眼，继续说道“诸葛，自领一军不同于在中军之中，很多事情都需要你来掌握决断，我只说一句，一定不能出错。犯错是年轻人的特权，但在军中却不是，因为在这里犯错影响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身边的袍泽兄弟，他们的亲人可都一门盼望等着他们凯旋回家。”
“你放心，我明白。”诸葛琰闻言感觉身上压力大增，毕竟在中军上面还有陆缺和莫应星顶着，即便他犯错也有人收拾，但是去了前军就真的只能靠他自己了。想到这里诸葛琰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此事我会传书帝都和北疆，很快老丞相和诸葛叔父都会知道。”陆缺又说道。
“什么？”诸葛琰闻言先是脸色一苦，随即又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诸葛琰知道陆缺是在逼迫他蜕变，同时也是在逼迫出他的潜力。要知道他是军师型人才，但是军师型人才和自领一军的主将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军师型人才主要是出谋划策梳理军务，但是一军主将在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智计百出，但一定是那个可以做出正确决断的人。俗话说谋可咨于众人，但决断必须归于一将，就是这个道理。
谋略，诸葛琰自认自己并不弱于他人，即便不如陆缺，但也可以和叶知秋相比，但是善断确实不是他的长项，因为多谋之人一般都会想的很多，想的多了就很难快速从中得到一个定论，像陆缺这个年纪就多谋善断的，在诸葛琰眼里本就是个异类，但显然陆缺也想要他变成这样的人，或者说蜕变成和父亲诸葛雎一样的人。
陆缺拉着诸葛琰重新坐了下来说道“督帅府的调令、公文、印信、虎符明天就回送到你手中，诸葛，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从这里到小孤山，再从小孤山到南离王所在的宁安北岸大概要大半个月的时间，你也只有这么多时间，如果到达宁安郡前前军还不能整合完毕，那我只能将其调到大军之后，去负责粮道安全了。”
“我心里清楚，你只要考虑如何击败南离就好，前军之事绝对不会让你担心，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把长青前军调到后面的机会的。”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篝火，诸葛琰心中好像也有一团火，让他充满了自信。
陆缺闻言露出一丝笑容，站起来拍了拍衣裤上的尘土，伸了个懒腰说道“累了一天，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有的你忙的，说完陆缺就转身离开。
“陆缺，谢了。”看着陆缺的背影诸葛琰说道。
陆缺闻言微微一笑，但是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挥了挥手，径直返回了帅帐。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