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陆缺眼中的光芒,洛宸不由感觉阵阵心惊,虽然他不明白南离王郦永先如何招惹了陆缺,但他能够感受到陆缺对郦永先的不喜。而且这种不喜似乎和两者身份敌对没有关系。
“陆帅,你和南离王郦永先有仇怨?”洛宸想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陆缺摇了摇头“郦永先对南离来说是明君不假,只是他行事太过不择手段,为国取利和存续社稷有很多种方法,他却选了最不应该选的一种。臣有错,君责之,他是南离之君,南离没有人可以责问于他,那么就由我来。”
“为什么你会对南离王有如此成见?”洛宸相信陆缺能够做到他所说的话,只是他有些不解,陆缺为什么会对南离王有这么大的意见。
“之前的惜缘兽潮,本不应该有如此规模的,之所以会这样,是郦永先在天星国运崩溃的同时,自己毁去了南离国运大鼎,从而影响到了惜缘泽外天地禁封大阵运转。”陆缺说道这里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倒想看看一个失去了国运护佑的国度,要如何抵挡四路大军同时攻伐。”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南离王居然如此伤心病狂。”洛宸闻言恍然大悟,之前惜缘兽潮铺天盖地,其数量在史书上都极为罕见,洛宸之前还以为是惜缘泽有几百年没有爆发过兽潮之故,没想到居然是天星、南离国运同时崩溃的原因。
郦永先不惜自毁国运,也要让更多的兽群可以离开惜缘泽,其居心之险恶不言而喻,也难怪陆缺会如此愤怒。要知道陆缺身为南疆督帅,兽潮爆发之时,整个大乾的社稷安危都压在他身上,寻常人早就被这种压力压垮了。
哪怕现在北上大乾兽潮已经被歼灭,但是为了如今的战果,陆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并且大乾也不是全然无损,镇南关一战,十数万大乾精锐埋骨沙场,在兽潮之下甚至连完整的骨骸都不能留下,这让陆缺又如何不怒,别说是陆缺,得知真相的洛宸自己,也要向郦永先报仇。如果他不能为在兽潮之战中战死的虎啸军袍泽讨回一个公道,他又如何能在虎啸帅位上继续坐下去。
只是洛宸还是有些犹豫,因为事关南离国运,应该是极为机密才对,南离境内的外情司和军情司坐探虽然不少,也如此秘事也未必能够探查出来,那么陆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想到这里洛宸不由开口问道“陆帅,此事你是如何得知,南离王自毁国运之事,哪怕在南离也应该没有几人知道,否则南离国内早就乱成一团,你刚刚所说的可否确实?”
陆缺闻言看了洛宸一眼说道“洛大哥,我虽然不敢说对连山归藏之术极为精通,但也是父亲和恩师自小传授,也算有些心得,有些事情不需要确切的证据,因为天斗星象变化是瞒不过人的。而且此事也不止是我自己一人得出的结论,九曜星宗的渔宗主和诸葛琰也都推算过,南离国运确实已经崩溃,而能够毁去南离国运的,在那个时间段只有南离王郦永先一人。”
“郦永先枉为一国之君,他果然该死。”洛宸闻言脸色瞬间变了。要知道虎啸军在兽潮之战中也伤亡不少,而这些伤亡都是在镇南关下决战时造成的,要知道当时十万疾风军和十万虎啸军个负责大军两翼,本不应该又这么大的伤亡,但是兽群数量实在是太多,才使得虎啸军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洛宸在一开始接到战报的时候,心疼的要死,要知道现在这支虎啸军自从他接任军帅以来,花费了无数经历,为了将这支虎啸军打造成型,他最近这几年连年节休沐都没有返回帝都与家人团聚,而兽潮一战,他辛苦打造的虎啸军团就损失了近两成,根本由不得他不心疼。洛宸知道,陆缺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镇南关下毕其功于一役,所有参战军团的损失只会更大。之所以造成这样的伤亡,一切的根源都在郦永先身上。
现在洛宸终于明白,素来心性淡然的陆缺为何会对郦永先如此愤怒,现在的他也恨不得亲手将其斩杀,以告慰虎啸袍泽的英灵。
“陆帅,接下来需要我和虎啸军做什么?”洛宸见陆缺没有继续开口,只是透过掀开的帐帘看着外面的天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后天倾城姐姐会率凤翔云骑和翟宁将军的万余轻骑出发,洛大哥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先率之前退至这里的五万虎啸将士先将玄安郡拿回,我会在半个月后率领大军前往玄安郡城与你汇合。”陆缺说着从桌案上拿起一张已经写好的绢帛和一只金色令箭说道“这是调兵军函和令箭,洛大哥拿着吧。”
“诺~”看到那令箭上散发着宛如血色的赤金光泽,洛宸下意识的抱拳行了一个军礼,双手将绢帛和令箭接过。这赤金令箭乃是皇帝亲自交给陆缺节制南疆各大军团的,令箭出则军令必遵,否则等同叛逆。
“陆帅,郦永先在得知我们重新收复玄安郡后,真的不会发兵北上吗?”看着手中的令箭,洛宸有些担心的说道。
要知道在宁安河以北的南离大军共有三十万,如果郦永先在他率虎啸军重新进入玄安郡的同时发兵北上,五万虎啸军未必能够挡住南离大军,要知道玄安郡的百姓,在一年前可全部都是南离之民,并且南离统治这片土地已经超过八百年,如果玄安郡百姓配合郦永先的大军的话,他甚至依靠城池坚守都做不到。
陆缺想了想说道“我认为他不会,不过即便他会发兵进攻玄安郡,你到时用军中信鹰传书给我,不用几个时辰我就会得知,自然会出兵助你。”
陆缺说道这里露出一丝冷笑,继续说道“我还巴不得郦永先离开现在的驻军之地,如果他真的敢北上玄安,此战反倒简单了,我早已做出布置,郦永先要是真敢北上,这南离最后的三十万兵马将再也没有一人能够回到宁安河以南。”
“为何?”洛宸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可是因为疾风军和惜缘泽军团?”
“不错。”陆缺点了点头说道“郦永先能够挡住南谷中的兽群,是因为这支兽群只是空有数量,在有防御工事的前提下,只有那只地阶凶兽紫纹豹能够对大军造成威胁。既然郦永先能够挡住南谷兽潮,集疾风军团和惜缘泽军团之力,自然也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兽群清除,打通南谷通道。
说道这里陆缺指着挂在身后的巨幅地图,继续说道“到时候郦永先的三十万大军就会被包围在玄安郡。南北两面皆会被堵住。到那时我们即便不主动与他决战,只是深沟高垒将其团团围住,不出一月,南离大军就会粮尽自溃。”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示敌以弱,引诱郦永先北上。”洛宸眼睛发亮的说道。
“洛大哥,郦永先不是寻常人物,他是南离百年以来的英主。”陆缺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能想到的,郦永先也应该也能想到,他绝对不会自取死路,所以洛大哥你可以放心收复玄安全郡。不过玄安八县不用派驻太多兵力,一到两千即可,其余的全部放在玄安城即可。”
“你说的有道理,我明白了。”洛宸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准备拔营事宜,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原本洛宸只是想客气一下而已,毕竟陆缺是南疆督帅,是他的直属上官,可是没想到陆缺听到他的话后却陷入了沉默,脸上还露出一丝犹豫和挣扎之色。
过了良久陆缺才吐出一口浊气,仿佛下定决心般说道“洛大哥,玄安百姓皆是南离之民,南离统治此地八百载,王室威严早已深入人心,更何况郦永先登上王位之后开展变法,其中颇多惠民之政,在民间甚有声望。如果我们想与南离大军在宁安河北决战,玄安郡势必会成为我们最重要的后方,未免出现意外,我需要洛大哥做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我去办。”洛宸想都没想说道。他知道让陆缺犹豫的事,肯定不是小事,但南离之战乃是南疆最后一战,只要扫灭南离,大乾就可以一统南疆三十六郡,从此南疆将再也不会有战争,到时大乾就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北疆草原,等到时机成熟,就可以覆灭草原三国,重现古之三代王朝一统不归山以东土地的伟业,这也是大乾历代皇帝和朝臣所追求的,所以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无论什么事洛宸都会去做。
“将玄安郡所有百姓向南趋离,让他们去南离大营找郦永先。他们既然是南离臣民,自然要郦永先这个主君对他们负责,这样一来我们也会少了许多麻烦,至少在之后的战事之中,不用时刻防备着身后。并且我也想看看这位南离英主,到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陆缺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如果说郦永先毁去国运扩大兽潮规模,是因为大乾是敌国,大乾之民是敌国百姓的话。那么陆缺就是要用这种方式看看郦永先会如何对待本国百姓,看看他变法十余年,不惜得罪南离各大氏族也要为民取利,是出自王权心术,还是发自真心。郦永先的选择,将决定着陆缺在战后如何对待南离王室,现在陆缺要将这个选择交给郦永先自己,看看这个南离王是不是真的为国为民,还是沽名钓誉。
洛宸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说道“陆缺,大乾和南离同为青木炎族后裔,我们既然重新收复玄安郡,玄安百姓自然就是大乾之民,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吧。并且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朝中御使和礼部恐怕会跳出来攻讦我们。”
“洛大哥,我是南疆督帅,南疆的一切皆由我负责,你只管依令行事即可,一切后果我自然会承担。”陆缺看着洛宸说道。
“你误会了。”洛宸闻言连连摆手说道“我不是担心朝中攻讦,而是觉得此举有失仁人之心,并且可能会对击败南离王大军后,收服南离各郡造成阻碍。”
“不会的。”陆缺摇了摇头“两国大战,本就是各凭手段,没有丝毫道理可讲。结果从来都取决于胜败,而不是过程。”
“那,好吧。”洛宸见劝不动陆缺,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他是一军主帅,但更是军人,既然陆缺已经下令,那么他只有遵命行事。至于将整个玄安郡百姓都驱逐向南,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名声,他自己倒还真的不太在意。就像陆缺说的那样,战争从来只论结果,只要此战大乾得胜,无论用什么手段,史书之上也只会歌功颂德。但如果败了,哪怕是仁义正师,留下的也之后丧师辱国的耻辱和后世无尽的嘲讽。
“陆帅,如果无事,我就先回去整军。”见陆缺似乎没有事情要交代了,洛宸开口说道。
“洛大哥请自便。”陆缺闻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了。”就在洛宸走到帐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转身说道“陆帅,留在小孤山的五万虎啸军中,有许多将校都想要见一见你,你看能不能在出兵前击鼓升帐,见一见他们。”
“这样啊。”陆缺闻言一愣,略微思忖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手段“现在还是不用了,等到玄安郡再说吧。洛大哥回去可以告诉他们,等他们重新收复玄安郡,我会亲自犒军,为他们庆功。”
“有酒吗?”洛宸闻言眼睛一亮,舔了舔嘴唇问道。
陆缺闻言一愣,看到洛宸的样子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他没行动这位安国公府的少国公,也会是个馋酒之人,不由摇头说道“如果在我率军到达前,玄安郡不出乱子,虎啸全军可解除一日酒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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