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祭,是皇家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至时,皇家全体成员汇聚在太清宫为先人祈福。
这不仅是皇家的节日,也是民间一年一度的祭祀祖先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这几天在路边点燃蜡烛,为先人烧些纸钱。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养成了去河边放花灯,寄托祝福的习惯。
“阿姐~阿姐。”九公主久不出宫,看什么都透着一股新鲜劲儿。
李观澜连忙拉住她,“不要乱跑。”
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小心拍花子把你卖进平康坊,到时哭都没地儿哭。”
小九吐了吐舌头,“姐姐,我拉着你袖子,这下不会丢吧~”
朱雀大街两边人家门前都挂着红灯笼,路边一簇簇的莲花状儿的小蜡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檀香味儿。
长雀桥下,一白衣翩翩的公子站在杨柳树下,手中一枝竹杖,修长的身姿倒影在水中,不禁让人想起月下美人这个词。
他转身向两人看来,眉眼弯弯,狡兮撩兮,如披月华。
李观澜一向知道薛明溪长得好,若不是跛足,京中多少女子争着抢着想嫁给他。如今...她看了看对面公子,身有残疾,只能配自己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唐公主了。
“阿姐,你笑了。”小九指了指李观澜的脸颊,那里刚刚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瞎说什么!”李观澜敲了敲小九头上的团髻,冲着对面吊儿郎当的打了个招呼,“薛二公子,等久了吧!”
她如今仍是一身男装打扮,不过是在额上系了块儿洁白无瑕的美玉。
“不久。”薛明溪略颔首,伸手扶着两位少女走下河坡。“小心些,路滑。”
“好美啊!”小九对着河面上无数的荷花灯赞叹。
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两个荷花灯,“这个漂亮的是我的,阿姐,你和薛公子放另一个。”
李观澜好笑的瞅了一眼小九,看她小心翼翼的蹲在青石阶上,将荷花灯放进水里。荷花灯在水里打了一个旋儿,顺着水流向前漂去,汇入了无数的河灯里,再也分不出了。
小九闭目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许什么愿望。
“殿下,我们去那边。”
二人并肩站在另一面青石阶上,起风了,水波涟漪,李观澜刚放下的荷花灯被风吹到了浪尖,眼看要翻。
李观澜一颗心提了起来,接着荷花灯稳稳的落了下来,汇入了灯流里。
两人对着璀璨的灯流许了愿望。河风吹的两人的衣袍扬起,远远看去,仿佛神话传说里的湘君和湘夫人。
“你许的什么愿望?”李观澜好奇道。
“我的阿福早日追到阿花。”薛明溪淡淡笑道。
“啊?”李观澜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福是他家里的驴子,阿花是另一头驴子。
“你许的什么愿望?”薛明溪问。
“阿黄早日吃上它心爱的肉骨头。”李观澜挑了挑眉。
“阿黄是我宫中养的大黄狗。”
薛明溪:“......”
九公主身子刚好,李观澜不敢让她在河边久吹风,三人回到了市坊。
因着节日,市坊比往日热闹了许多,更有许多伪装成道士的江湖杂耍艺人,在表演斋醮。黄纸漫天,人群结对。又有带着鬼面具扮演修罗的舞者在跳舞。有人的地方就有小吃,各种小吃摊子散发着香气。
李观澜看见街边的胡人在叫卖羊肉串,一股孜然混合烤肉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心中馋虫蠢蠢欲动。
小九已经凑到了摊子前,盯着样貌奇特的胡人看。
胡人棕黄头发湖蓝眼睛,被盯的浑身不自在,操着蹩脚的官话喊道:“卖羊肉串嘞!羊肉串嘞!香香的羊肉串儿嘞~”
小九回到李观澜身边,仰头道:“原来这就是胡人啊,我以前从没见过。”
李观澜压扁她头上的团髻,觉得手感甚好,忍不住多捏了两把。
恍然听见小九问话,温声答道:“你一直在宫中,哪里见过。胡人来唐,已经有些年了,说起来,还是皇爷爷与番邦建立商贸往来的时候开始的。”
小九点了点头,“那是有些年头了。你说他们来唐久了,就不会想家吗?”
李观澜笑道:“此身安处便是吾家。他们在这里娶了妻,生了子,大唐已经是他们的家了。”
“唔...”小九点头。
“来五串羊肉串儿。”李观澜冲卖羊肉串的胡人道。
李观澜咬了一口羊肉,发现烤的刚刚好,肉质紧致,带着滋滋的酥油,浓郁的香味儿在嘴里炸开。
李观澜举着一串肉串在薛明溪鼻子底下晃了晃,“想吃吗?...哦~我忘记了,你正打算修佛。”
薛明溪眉眼弯弯的盯着李观澜的眸子,眼中对面女子调皮的笑颜。
对他来讲,清河公主的笑容比烤肉更香甜。
他早坠入了旖旎红尘,修佛成了义正严辞的幌子,而他在拿起佛经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她。
“阿姐,我想吃...”九公主欲哭无泪。李观澜拒绝道:“等你彻底好了再说。”
突然从黑暗处跳出一个带着修罗面具的人,好像是那些舞者中的一员。
他张牙舞爪的向着九公主的脸蛋抓去,“好可爱的小美女。”
啪地一声,他的手被李观澜用折扇隔开了。
他转头向李观澜看去,眼睛却瞬间亮了,嘿嘿笑道:“还有个大美人儿。”
李观澜挑起一边眉毛,“你看好了,我是个男子。”
“男子好啊!爷我就好这口儿。”他说话,邪笑着向李观澜扑去。
薛涧瞬间冷下了脸色,厉声道:“秦非!!”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小少年,一身束身白袍,眉目俊朗如星辰。那少年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一顿狠揍,瞬间他娘都不认识他了。
那人捂着缺口的豁牙,胆战心惊道:“你们给我等着,我爷爷...我爷爷可是京都府尹。”
李观澜仰天长笑,“让他来!本殿下在这里等着他...”
“殿下?你是...”
小九做了个鬼脸,“这位是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嚣张霸道的名声誉满京都,那人听见清河公主的名字,预感自己命不久矣,瞬间晕了过去。
李观澜摸了摸鼻子,“我有这么可怕吗?”她不仅猜想起自己在京都百姓心中究竟是什么形象?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不...不可怕...”薛明溪笑了一声。
白衣少年上前,“见过清河殿下和滇华殿下。”
小九学着李观澜的语气道:“咳...不用多礼,你救了我们,想要什么赏赐?”
李观澜拍了一下小九头上的团髻,“就把你上次从皇贵妃得的那一对儿玉蝶给他吧。”
小九崛了撅嘴,无奈道:“好吧,只给你一只。其实,不用你出现,我也打得过他。”
少年接过玉蝶,收入了怀中。
李观澜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秦非,你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功夫。”
小少年赧赧的摸了摸脑袋,白衣公子笑着替他答道:“兄长见他体格上佳,便收了他做弟子。”
李观澜揶揄道:“我可是听说你课业进步神速,如今,又在武艺有进展,只怕,未来这京都第一公子的称号,薛斌都要让与你了。”
薛明溪摸了摸他脑袋,“这孩子是少有的人才。可惜...”
是啊,很可惜,若秦非生在世家之中,必是族中被寄予厚望的晚辈,一路仕途平顺官至拜相。而他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李观澜笑了笑,盛世牡丹开满园,芳华弗加。“有我在,保你一世富贵无忧!”
秦非眨了眨眼,冷漠道:“不用。”
小少年淡淡道:“功名我自己挣。”
李观澜摇扇的手一顿,心道,不愧是后来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秦非。
小少年嘴角展开一抹笑,黑曜石般的眸子闪闪发亮,“不过,谢谢公主姐姐的好意。”
这小子,李观澜拍了拍小少年的头。小九有样学样,也向秦非的头上拍去,却被白衣少年回头瞪了一眼,吓得连忙收回了小手。
空中传来了太清宫道士的诵经声,在明月之下,婉转悠扬。
“萧百师兄,应该已经到了吧。”李观澜望着月色下巍峨的太清宫,有些惆怅道。
“他走的急,并无和我道别。不过,临走前却交给我一个锦囊,让我转交给你,叮嘱我不到关键时刻不得打开。”
锦囊?李观澜好奇接过一个素色布袋,摸了一下,里面似乎是一张纸。
“师兄既然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那我就不打开了。”她将锦囊藏进了袖袋中,和那颗圆溜溜的灵丹作伴。
“殿下...”薛明溪无奈,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他也好奇了很久锦囊中究竟是什么,等着她拆开,没想到李观澜竟能按捺住好奇心。
李观澜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觉得我的名字挺好听的,你觉得呢?”
“阿沅...”
薛明溪开口,原本他以为李观澜生了气,他便按捺住心中感情称她为殿下,如今...
他按捺住心中雀跃的小兔子,他终于又可以叫她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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