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听许天凡一面之词,或许大家还不足为信,可如今连穆青柔都出来指认穆宗焕,恐怕大家对于这个说法更为坚决了。
只是大家面对这个杀人凶手,却是举步维艰,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村长,而且大家一时还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见穆青柔伤心岿然之际,许天凡将她护在怀里,知道她有百般的痛楚,如今也无法更好地安慰,只能默默地为她疗伤。
可真相还并未完全揭开,他说的一切还只是理论罢了,“细想想每一次发生的命案吧,第一次是穆烈山在山洞中被杀,那天晚上,青恋曾来从家里来到赛神医家,说过一句不经意的话。”
“爷爷那天晚上是不在家里,姐夫,可这也说不了什么呀?”穆青恋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嫩脸老练地拘谨道。
许天凡继续淡然分析道:“说明了村长在那天夜里有杀人的时间,并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再说起第二起命案,在之前的我被施以火刑之前,村长便让穆雷负责火刑之事,而他自己却是一个人离开了。
其实他是预料到了赛神医会来救我,所以他寻机先行离开,躲在赛神医家的附近再伺机杀人,所以第二起命案发生的时候,村长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
接着便是第三起命案了,其实那天夜里设局的人就是村长,将宴会设在穆雷家是别有用心,让大家都以为宴会是穆雷发起,可是他早就在酒和菜里下了迷药。
而没有喝酒的人,就只有在之前被他派出去拿剑给我的穆霆和穆震,还有被他禁酒一杯的穆雷了,至于青柔,恐怕猜到了青颜的性子会过来敬酒,所以也不用担心。
而青恋一直在吃菜也自然不在话下,所以那天夜里,他就弄晕了除穆雷三人外的所有人,好给他们提供抓我的时机,因为其他人都晕了过去,所以他也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
第四起命案发生是穆雷在村牢中杀了穆霆,这其实是村长给我们大家使了一出障,杀人的是穆雷没错,不过时机却是村长巧妙所给。
因为我在屋内发现了一些紫色的粉末,那是在赛神医家才特有的东西,名为紫花曼陀罗,是一种可以摄人心魄的毒花,恐怕这便是村长看到赛神医对我使用过,然后拿走之后,再对穆雷所用。
留下一把剑,就可以让穆雷失去理智,杀了穆霆,随后村长再迫不及待地对穆雷施以火刑,便可借刀杀人,不留丝毫痕迹。
第五起命案是李妙言被杀,那个时候是穆青阳和穆青玄在村头打斗的时间,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只有村长你人不在,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第六起命案便是现在穆青阳的死,其实穆青阳再怎么心机叵测,也不会对青柔做这样的事情。
要侮辱她,要杀她?不,那是因为他被你使用了紫花曼陀罗,勾起他心里最黑暗的想法,所以这六起命案,七条人命,都是你这个村长所为。”
“啊?怎么会是这样?”一老者惊呼一声,带着畏惧地看着穆宗焕,实在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所为的。
穆宗焕脸色变得很难看,饱受沧桑的脸上此刻更是布满苍白,心里的痛苦恐怕也只能自己知道了。
听许天凡说了这么多,他也没有过多的去反驳,或许在自己的心里也是非常的挣扎,可仇盖于情,恨终究迷失了自己。
“原来你才是杀人凶手?”穆青玄一剑直指穆宗焕的方向。
“事情不仅是这样。”轻揽娇躯于怀时,许天凡仍保持着理智,还有些话还没有说完。
“村长杀人是为了给多年前惨死的儿子报仇,穆烈山只不过是他掀开灵咒的试验品罢了,杀赛神医和李妙言恐怕也与当年之事有关,可为什么还要利用穆青阳呢?
那是因为他担心穆青阳猜到了他就是凶手,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借刀杀人。”
穆宗焕沉默些后,忽然刺眉一笑,这一笑也令身旁的人浑身一震,连穆青恋都是畏惧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摇头道:“许公子,你的头脑很聪明,但是我也说过了,这些只是你的谬论,你根本就没有丝毫证据。”
在场之人将目光都转向了许天凡,确实,说了这么多也都是他的分析而已,他也确实没有拿出什么实质的证据,不过既然需要证据,许天凡也自然不怕。
他拍了拍穆青柔的后背,她埋首在其怀中,动容地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泪花。
但沉静后的她,还是善解人意地轻声呓语,“许大哥,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许天凡不禁地对她委然一笑,随后将她从怀中放开,在看了一眼在场之人后,他一脸凝重地走到了穆宗焕的面前,挑衅般地挑了挑眉。
“穆青阳的手上所持的剑,正是村长在穆霆被杀现场拿走的,所以我确定穆青阳和你有所接触,今天再看到穆青阳的这个样子,我便更加笃定了一个想法,你以青柔为筹码,令穆青阳助你一臂之力,不是吗?”
“是吗?”看着面前过来的许天凡,穆宗焕劲目收敛了些,踱开脚步。
当然,这也自然震慑了下周围的人。
“就是你让穆青阳想办法去困住我的自由,所以他才会鼓动穆青玄来义庄抓我,只要我被困住自由,你才能放开手脚地下毒给穆雷,借穆雷的手除掉穆霆,然后再顺理成章地处死穆雷,而且还能令我难堪,可谓是一箭三雕啊。
可你却没有想到穆青阳会因穆霆的死而心生报仇之心,你便转念一想,何不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呢,所以身为村长的你,根本没有出面阻止穆青阳的作乱。
反而趁着他们两个打斗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之机,杀了李妙言,因为你心中有恨啊,你恨那个女人明知道当年的事情,却毫不声张,让你两个儿子无辜惨死。
村长前辈,你的每一步都布局精妙,令所有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但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害人之人定当不会有好下场的,穆雷三人没有,你,同样也不会有。”直面穆宗焕,许天凡慷慨激昂,誓不退缩。
在场之人也被许天凡那激动的样子所震住了,皆保持着沉默,生怕因自己打破了寂静,而让全场的矛头对准自己,只有穆青恋并无忌惮,可她却是欲言又止。
“爷爷,真的是你吗?”穆青恋的一双深瞳紧紧地看向穆宗焕,颤声问道。
穆宗焕余光瞥了下穆青恋,目光有些闪烁却还是被自己掩饰过了,他抬起手,再一次地问道:“我说过,证据。”
“你要证据,那我便给你证据。”说完,他走向穆青玄。
在穆青玄的目光下拿过来了两把外形相似的剑,正色道:“这两把剑中,一把是你在宴会上送给我的剑,另一把便是穆雷杀了穆霆,被你拿走后来到了穆青阳手中的剑,很容易便看出这两把剑出自一处,自然是与你脱离不了干系吧。”
“天下的剑长得并无多大区别,难道长得一样的就一定是我的剑不成?”显然,穆宗焕并不就此屈服。
许天凡笑着点了点头,“说得是没错,可就是你给我的这把剑,让我产生了怀疑,记得只去过村长家一次,可就是那一次让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我在柜子里发现有一点血迹,而且只是一两天前的,联想宴会之上你曾说过剑就在柜子里,那血迹定然就和这把剑有关了。
可是剑上怎么会有血呢?只有杀人行凶的时候,在那时候的一两天前杀赛神医的时候才会留下,而且,当时的你还暴露出了一些端倪。”
“爷爷的手腕上有剑伤,倒茶的时候已经露出来啦,那是新的伤痕,村子里的人没人敢对您不敬,那您手上的伤痕又该怎么解释呢?”许天凡顿声之间,穆青柔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却充满苦涩。
许天凡看了一眼穆青柔,对她的细心颇为赞赏,但如今倒不是纠结这个上面的时候。
他接着说道:“你手上的伤痕是赛神医临死前所伤,血流到了剑上,留在了剑柄之上,而这也是在穆震死的时候,我在穆霆手上的那把剑上所发现的端倪。
穆霆手上明明没有血,可剑柄上却存有血迹,再说那滴血几乎干涸,也绝非是一夜间所成,所以那血不是穆霆的,而是你的。”
说完,穆野带头顾虑了起来,“仅凭一滴血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凡事得靠证据,没有证据,那你可就是诬陷好人了。”
有这样的顾虑自然没错,许天凡也能理解,但既然说了这么多,许天凡也是要拿出关键了。
当即他捋起袖口,在众人的疑惑不解之下,露出了自己健壮有力的手臂,让大家都看到了他手上的一道鲜亮的抓痕。
“许天凡,你干嘛,臭美吗?”穆野再次问道。
许天凡白了他一眼,不愿和这个人多计较,攘袂扼腕的他示于众人道:“就在刚才,我和青颜去了趟后山,结果遭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的截杀,青颜为了救我遭到了毒手,这个抓痕就是青颜在生前用指甲所抓。
而凶手在行凶之时也被她抓伤了手腕,蒙面黑衣人就是连环杀人的凶手,凶手要杀我灭口,是青颜替我挡了那一掌,她不仅是救了我,而且还在凶手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证据。
村长,让大家看看你的手腕吧。”
目光聚集过来,穆宗焕极力克制神色,藏于袖下的拳头紧握,明白自己已成了众矢之的,但是他没有解释。
“在你杀了李妙言之后,我便意识到了你还要杀我,所以我独自一人去了后山,一来是想看看墙上所刻的紫云剑法,二来便是要引你出现。
没想到这一行却害了青颜,村长前辈,如今已经证据确凿,你已经无法抵赖了。”看着穆宗焕,许天凡依旧言之凿凿,话锋不改。
“哈哈哈。”言尽于此,穆宗焕突然大笑了起来,一撮胡须被忽如的风扬起,肆无忌惮。
止笑的一瞬间,他一把伸出藏于袖下的手,抓住了身旁穆青恋的肩膀,吓得穆青恋大哭了起来。
“爷爷,不要杀我。”穆青恋哭泣着,哀求着。
穆青柔花容尽失,伸手喊道:“爷爷,你干什么,她是青恋啊。”
所有人的心都为之紧绷了,不知穆宗焕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有许天凡是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向穆宗焕道:“你不会伤害青恋的,因为她是你的亲孙女,是你如今唯一的血脉,毕竟在你杀李妙言的时候,也只是弄晕了她,也并没有伤害她。”
穆宗焕松开手,穆青恋赶紧跑到穆青柔的怀里,躲在其中不敢再打开目光,凶手竟然就是她最亲的爷爷,纵使她再不懂世事,也看得清是非冷暖了。
不用再说什么,凶手就是穆宗焕,就是这个所有人都敬重的村长。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都为之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祠堂内也嘈杂四起,不绝于耳。
“许公子所言不错,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混于嘈杂声中,穆宗焕淡然说道。
此话一出,令全场寂静了下来,原本还有些仙风神色的穆宗焕,此刻沧桑落魄了许多,岁月所刻的皱纹暴露无遗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皆呆呆地看着穆宗焕,已是迟暮之年的他不必如何在意他人的看法,自己已是颓然。
“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我从来都没有让穆青阳来害青柔,这只是这个不肖子孙自食苦果,自己拿走了紫花曼陀罗,在我的心里,不论是青柔还是青恋,都是我的孙女,只是我不配当她们的爷爷。”
他捋起袖口,露出一道鲜明的抓痕,俨然已是承认自己即是凶手,周围人更多些嘘声,这也是情理之中。
“你刚来的时候,我便在心里冒出了这个计划,所有我并没有阻止你留下来,可后来发现自己的决定是个错误,你无法成为我利用诅咒的棋子,因为你对我更是个威胁。
许公子,穆某自恃计划天衣无缝,你又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呢?”放下了一切,穆宗焕的语气也变得平和许多。
许天凡也不是出言锋利,反而有些喟叹,“计划是天衣无缝,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也许是那一次宴会上吧,你的一句话让我产生了一丝疑虑。
你曾说我爹当年留下了一把剑,没有什么人知道,而你也没多太在意,只是如今我来了,就顺便交到了我的手上。
这句话听上去并没错,可当年我爹是被人追杀至此,暂不论当年他是否持剑来此,可依我小时候对他的印象,身为剑痴的他是一直剑不离身的。
若是他将带来的剑放在了这儿,我怎么也不去相信,所以那把剑只是你要调开穆霆和穆震的借口罢了,说到底,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爹。”
“了解也好,不了解也罢,杀了凶手为所有人报仇。”突然,穆青玄从一旁飞身袭来,旋脚飞踢。
“哼。”穆宗焕轻哼一声,一掌将他挡开,却使得自己胸口一震,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着实惊着了身旁的人。
穆青柔放开穆青恋,连忙迎了上去,也将之前的害怕抛却了脑后。
她扶住了口吐鲜血的穆宗焕,关切道:“爷爷,你怎么了?”
“爷爷杀人报仇也是逼不得已,因为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穆雷和胡赛已经对我下了毒,他们也要除掉我啊。
上次青柔你从扬州回来,便听你说起你的那位许大哥,那时候爷爷就盼着你能再去找你的那位许大哥,你们这些晚辈不应该留在这儿,我也不应该害了你们啊。”
穆宗焕脸上浮现起了久违的笑容,那是因为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把穆青柔当做自己的亲孙女了,他并非无情之人,只是对无情人做无情事罢了。
这时,许天凡快步过来,抓起穆宗焕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象,久探之后也只有摇了摇头。
渗于五脏六腑的毒素让穆宗焕都站不住身,缓缓地瘫倒在地,此刻正是毒发的时候,子仇已报的他或许还能得到一丝释然了,只是仍留着牵挂。
“我杀了所有的人,我已是死不足惜,只是放不下青柔和青恋,把她们托付给你,或许才能放下最后一口气了,好好照顾她们。”穆宗焕紧紧地抓着许天凡的手。
“您放心吧,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天凡认真地点了点头。
未待许天凡说完,穆宗焕匆忙地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本书,似乎很是重要。
穆宗焕趁着最后一丝虚弱的力气,将那本书交到了许天凡的手里,托付道:“这是双英入化掌的掌谱,需要男女合出才会有巨大的力量,你一定要和青柔好好练习,她只会其一丝门道,却不懂其它武功,你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保护她……
回荡在自己耳边之时,穆宗焕的气息已尽,留下了这个掌谱,都是为了自己的孙女,他已经忏悔,已经得到了自己的报应了。
为他合上未瞑的双目,许天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场杀人的迷雾终于落下帷幕,可结果却是惨痛的,死了太多的人,有了太多的恨。
“姐姐,姐夫,青恋一定要快点长大,长大了能够保护自己,保护所有的人。”一夜之间,小女孩长大了。
泪水纵横,唤不回曾经的温情,容颜稍衰,终究是目睹了残败。
恐怕经历了不幸之后,这穆家之人才会明白,生既然一家,便不该有仇,有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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