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宇一冲进雨里,就被黄豆大的雨点砸蒙了,雨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往他的眼睛鼻孔里钻,头顶上的木板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让人忍不住疑心它是不是已经被雨点打穿了。丛宇这边早顾不上,眯缝着眼睛朝绑着洛小夏的那棵树冲去。好在这几日丛宇一直照顾着洛小夏,对那棵树的位置了如指掌。
等丛宇跑进树下,发现洛小夏早已成了落汤鸡。头顶的树冠不但没起到避雨的功能,反而承接了无数的雨水,通过树叶树枝凝聚成更大的水珠,炮弹似得砸在洛小夏身上。
丛宇上去先给她松了绑,递过木板,示意她顶在头顶,跟自己跑去石屋避雨。没成想洛小夏接过木板,举过头顶为的不是挡雨,而是朝丛宇脑门上抡了下去。幸亏木板经年累月变的松脆,接触到丛宇脑门的那一刻十分利落的断成了两截,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
丛宇这一下挨的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看着洛小夏又举起了手中剩下的那半块,赶紧闪到一边,洛小夏却不依不饶继续追击。
丛宇绕着树转了两圈,洛小夏追了他两圈。二人转当中,丛宇心中免不了有些恼怒,说道:“我好心过来救你,打我干什么?不识好人心。”
洛小夏一边夹头夹脑的乱砸一边带着哭腔重复:“你说打你干什么,你说打你干什么,就打你,就打你了。”满脸的水痕也不知是不是雨太大的缘故。
丛宇怎么会明白,洛小夏想着这些天被绑在树上的种种屈辱,被人喂食的无力感、被人盯着上厕所的羞耻感,再加上之前廖凯的死去,全部化成满腔的怒火,而丛宇非常不幸的成为她脱困后的第一个发泄对象。
也幸亏丛宇身上还套着木蓉给他编的那套盔甲,虽然头盔刚被他摘了,但是左支右挡的并没有受伤。丛宇被追打的无奈,终于顶起自己的木板钻进雨里朝石屋跑去。后面的洛小夏哪里肯放过,一路追过去,却发现外面的雨水比树下更加细密,浇的她睁不开眼,只好把仅剩的半块木板顶在额头上方,勉强挡了挡,沿着丛宇的足迹奔去。
丛宇带着一身的雨水冲进石屋,洛小夏举着半块木板紧随其后,还欲再打,却看见石屋里两个煞星站在旁边虎视眈眈,瞬间冷静下来,扔掉木板,跑进屋子里面缩在一起,专心抵御雨水带来的寒气。
丛宇这边也被冻的够呛,挨的那几下倒没什么大碍,想想除了武器不结实以外,洛小夏的力气似乎也没多大。之后他又从石屋里翻找出一套粗布衣服,拿着擦了几下脑袋,刚想换上,却看见墙角不停抖动的洛小夏。顿了顿,才无奈的走过去,把衣服扔在了她的头顶。
洛小夏眼见这衣服被丛宇擦过脑袋,有些嫌恶,但形势比人强,这些天本来吃的又少又差,身上的加长款裹胸早已湿透,哪有那些能量去对抗寒冷,只好拿起衣服,直接套在身上。至此,四人的穿着算是统一了起来。
丛宇一边试着扭干身上的湿衣,一边斜眼瞥这木蓉和孙月晨两人。木蓉没动,依旧盯着衣柜后面的墙壁;孙月晨却转身朝洛小夏的蹲着的角落里走去。
丛宇赶紧上前:“都这份上了......”
木蓉和孙月晨闻言,同时回头——木蓉这边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夸张的嘲讽表情,似乎是特地作给丛宇看的,然后又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烂好人”,就继续研究那堵墙去了;孙月晨这边却微笑着说道:“没事。”继续走到洛小夏身前:“希望你能老老实实的当个旁观者。”
洛小夏低着头,答非所问的说:“瓮中之鳖,就凭你们......”
孙月晨不以为意的打断她说道:“你是想说把我们困在这里的是御门吧。没错,我们三个人对抗不了那个强大的组织,但我从来没有等死的习惯。”
丛宇刚进这片林子的时候也是惴惴不安,后来忙于照顾被绑着的洛小夏,再后来就是天天挨揍,也就没心思害怕自己的处境了。但是刚才孙月晨和洛小夏的两句对话,都真真切切的听在耳朵里,马上把他一直藏在心里不愿面对的恐惧勾了上来,哆哆嗦嗦的问:“我们不会困死在这里吧?”
“会!”一直沉默的木蓉忽然抢答。
“我这是冻的,你不用吓唬我。”丛宇一边哆嗦一边自我安慰。
“不是吓唬你。”孙月晨白了木蓉一眼,说道:“把这里的秘密解开,兴许我们还能赢。”
“赢?”洛小夏再次开口,带着不屑:“这里监牢,不是赌场,赢得机会根本就不存在!”
“不试试怎么知道。”孙月晨语气坚定,目光逼人。
没有人接话,孙月晨知道希望渺茫,但这时候哪敢泄气;木蓉也是心知肚明,早早心有默契的闭了嘴,洛小夏更是心中笃定,无需多言,只有丛宇懵懵懂懂,下意识的看了看墙壁,又看了看蹲在墙壁前冥思苦想的木蓉,终于冷的有些受不了了,便随口说道:“我们生个火吧。”
丛宇经过这几天的训练,生火技能已经挺熟练了,也恰好他们为了晚上睡觉舒服,早在石屋里铺了不少干草树枝,再加上柜子拆出来的木板,倒不缺燃料。
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生火产生的黑烟,被外面的大雨生生压在石屋里面,根本散不出去,把几个人呛的泪涕横流。丛宇看着越来越浓的黑烟,才发觉形势不对,赶紧把刚烧起来的火苗几下踩灭;剩下的没烧完的几块木板兀自飘着袅袅黑烟,被丛宇抬脚就踢进了石屋里的炉灶。尽管那个炉灶已经开裂,但聊胜于无,丛宇又在炉灶口处填了几块石头堵上,断了源头,石屋里的黑烟才慢慢的散去。
丛宇知道自己又办了糟心事,早躲到一边,学洛小夏蹲起了墙角。
然而接下来的发现,却让他逃过挨揍的命运。石屋里的烟尘散去之后,木蓉看到柜子后面的那块石壁上方飘着极淡的黑雾,仔细看过去,原来是石壁上方与墙壁之间的细小缝隙正源源不断的透出缕缕黑烟,这些黑烟正来自炉灶里未烧完的那几块木板。
“旁边墙壁是空心的?”孙月晨说道。
“恩。”木蓉肯定。
“烟囱在这上面?”孙月晨又问。
“恩。”木蓉想了想,再次肯定。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却不再说话了。
丛宇的思路还停留在“空心的”上面,节奏跟不上也就索性不跟了。
这场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地面凹陷处刚变成水洼,雨就停了。雨一停,太阳也迫不及待的露出火热的面孔,仿佛刚才不曾离去一样。
石屋里的四个人陆续走了出来,洛小夏和木蓉抬头望了望房顶,那里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着一个烟囱。俩人二话不说,便走进林子里转了转,挑了两棵碗口粗细、身材修长笔直的小树,跟丛宇说要砍了它们。
这么多天,丛宇在树底下捡柴火,在小溪里面打水,都没砍过树;这么多年,丛宇从乡下都城里,从小学到大学,也没砍过树,更何况他现在两手空空。
木蓉看了看丛宇的呆样,居然回石屋找了把旧斧头,不大,也就是个小手斧,随便放在石头上磨了磨,递给丛宇,又拿破衣服给他包了手,说道:“现在可以砍了。”
孙月晨刚一看到斧头,惊的瞪大了眼睛:“哪来的?”
木蓉微笑的嘴角露出半颗虎牙,回道:“你猜?”
丛宇虽然不怎么聪明,也看出这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在俩人中间溅起的水花,说道:“砍树没问题,这把斧头归我了。谁都别跟我抢啊。”便赶紧抡起斧头,开始砍树干。旁边气氛不对的两人像是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齐齐的退开一步。
现场只剩下丛宇自己砍树的砰砰声,而丛宇脑子里也没闲着,他砍第一棵的时候,看这棵树细一点矮一点,就一边砍一边在心里默念“木蓉”“木蓉”,砍第二棵树的时候,看这棵树粗一点高一点,就砍一下在心里默念一次“孙月晨”“孙月晨”;却早忘记了,木蓉原来的身高,是比孙月晨高出不少的。
丛宇吭哧吭哧的砍树,两手逐渐酸麻,汗水也涔涔而下,刚才淋雨带来的寒意被一扫而空,短短一刻钟内让丛宇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然而另外三个人都在一旁围观,一个上前帮忙的都没有,丛宇便免不了在心里大喊了一句:“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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