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顾不上瞧以手代剑的功夫,刷刷刷连出三剑,他全力施展,剑光如雾似电,与先前相比,完全变了模样。
第一剑逼得中年人往右踏出一步,第二剑又逼得中年人右脚往后退出一步,第三剑刺来,中年人躲闪不及,左手中指食指被连根削掉。
段飞连出三剑,一剑快过一剑,环环相扣,饶是中年人的内力根基,依旧只能闪避,连还招的机会都没有。
段飞心中微动,叹道:“他果然疯了!空有一身武功,不能完全发慌,否则,他应能避开才是!”
剧痛之下,中年人狂性更大,竟不顾短少的两根手指,厉声道:“姓刘的小畜生,还我颖儿,还我颖儿!”
他断了两根手指,十指连心,当真痛彻心扉,忆起当年伤心事,目龇欲裂,不要命般扑了上来,狰狞的面孔,漆黑的身躯,好似要吃人的魔鬼,极为恐怖!
然而落在段飞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只因段飞瞧出中年人势道甚疾,但毫无高手出招之时虚虚实实的手法,破绽百出,与其说是来杀段飞,不如说是把头送到他剑下,想起先前中年人对他数次痛下杀手,当即双眼微眯,暗想:“秃驴,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蓦然,段飞鼻子里嗅到一股腥臭之气,当即脸色大变,心道:“他怎会穿心掌!莫非他是华山派高手!”
一念及此,段飞扔下长剑,瞧出中年人掌力汹汹,极可能已到第九重,硬接是非常冒险的事,但他无法闪避,又不能杀中年人,只能穿心掌接穿心掌了!
当即左手使出缷字诀,右手使出穿心掌,三只手掌重重碰在一起,两人各自踉踉跄跄的倒退三步,却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响动。
原来穿心掌是绵掌的一种,全靠阴柔劲道杀敌伤敌,威力虽不逊色与刚猛掌法,本身却没什么响动,段飞与中年人在穿心掌上的造诣都极高,看起来自然平平无奇,然而暗劲却是异常恐怖!
段飞嘴角一甜,有鲜血从嘴角慢慢溢出,先前他在西安城以这种手法接胡婆婆全力一掌之后,依旧毫发无伤,中年人的武功是不如胡婆婆甚多的,这便是穿心掌的可怖之处。
而中年人则是突然哇的一声,喷出好大一口鲜血,高大的身形又是几个踉跄,几乎站立不住,他神智不清,当穿心掌力入体后,雄厚内力虽自然而然的抵御穿心掌力,但他却没能主动抵御,因此伤得甚重。
他重伤之下,神智更加糊涂,鬼鬼祟祟的瞧了一眼段飞,忽然惨叫一声,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尖叫着逃进栖凤竹林,消失不见。
段飞见他逃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伤势,瞧见周玲已经离开后背,他慢慢踱步到周玲身前,问道:“师妹,你没事吧?”
周玲嘴唇苍白,身上直冒冷汗,显然伤得很深,她不想段飞分心,摇了摇头,微笑道:“师兄,我没事!”
说着竭力把段飞的佩剑递了过来,柔柔一笑,道:“师兄,你的剑!我给你捡回来了!”
段飞接过佩剑,眼角突然发酸,他强自忍住,道:“傻师妹,你冒险就是为了这个?答应师兄,以后不许这么做了,好不好?”
周玲莞尔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只觉眼皮好似两扇铁门,甚是沉重,竭力想要睁着,却不由自主的想要闭上,一眨一眨的。
段飞瞧见周玲笑得有气无力,突然一把抓住周玲手腕,脸上瞬间变色,颤声道:“脉息似有似无,这是大凶之兆,还说没事!”
当下牙齿一咬,心中突然下了一个决定,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白瓶,里面倒出九粒莹润如玉的小药丸,道:“师妹,服下这个!”
周玲见那小药丸莹润如玉,散发着荷叶的清香,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名字来,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道:“师兄,这是雪莲冰蛤丸么?”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好似仙乐,段飞却心急如焚,知道周玲已经命悬一线,心想:“我若如实回答,师妹必然不肯服用!”
便摇头道:“雪莲冰蛤丸是昆仑派镇派之宝,我们华山派以前因为秦明的事得罪过昆仑派,他们怎么可能会把镇派之宝赠给我们。
这是我师妹给我的百虫百草丹,我师妹是西湖凌家的人,西湖凌家你知道吧,那可是神医世家,你伤得很重,快快服下!”说着把九粒雪莲冰蛤丸递到周玲嘴边。
周玲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望着段飞,苍白如纸的脸上,都是温柔的笑容,问道:“百虫百草丹里怎会有荷叶味道?”
她不等段飞回答,又笑了笑,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兄你待我好,我...知道,但雪莲冰蛤丸极其珍贵,师兄以后自有...用得着的地方,不...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她说到后面,越来越难以说话,气息也越来越弱,突然软软的倒在段飞怀里,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兄,我...好冷,好...冷!”
段飞感受到怀中少女渐渐冰冷的肌肤,一颗心也跟着坠入冰窖,他与周玲认识不长,先前保护周玲,只出于华山派与武当的道义。
此时见周玲不顾危险也要替他捡回佩剑,便知周玲待他很好,他很简单,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牙齿一咬,道:“好!师妹,你不服也罢,师兄就先死一步,替师妹先去地府探探虚实!”
言罢,双眼一闭,举剑就抹脖子,当真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的剑法本来甚是迅疾,断人首级若探囊取物,但心中总是害怕会当一个无头鬼,这样他在地府就没办法与周玲相认,所以未出全力。
即便如此,这一剑也很是迅疾,别说此时周玲重伤在身,就是周玲完好如初,依旧没可能挡下,看来他是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想让任何人阻止!
周玲面色大变,惊呼道:“师兄,不要!”伸手想要阻止,但一只手臂颤了颤,竟不能移动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逼近段飞脖颈。
便在此时,忽见栖凤竹林中白光一闪,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从栖凤竹林悄无声息的中飞出,砰的一声,打在段飞长剑之上,铿的一声金铁交击声中,长剑带着一抹淡淡血花,脱手而飞。
想段飞内功之深,剑术之强,绝不亚于江湖中那些响当当的一流高手,要想打落他的佩剑谈何容易,除非有人能准确找到段飞剑招的死门,好比段飞一脚踢飞武夷派邓辉长刀那般。
发招之人能看出段飞自刎剑招死门,还能隔这么远一下打飞段飞长剑,眼力之高,内力之深,暗器之准,当属江湖中极其稀少的那一类绝顶高手。
周玲躺在段飞怀中,抬头看见段飞脖子上一条一寸长的伤口,有血从伤口留下,打湿了衣领,但伤口很浅,显然并无大碍,胸口一块大石终于落下,道:“师兄,你...怎的这么傻!”
段飞睁开眼来,自觉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但好像只是一点点皮外伤,他也顾不上是谁搭救,道:“你不服药,我就要死!”
他手上有两柄剑,方才被打飞的是他自己的,还有一柄周玲的,言罢又要举剑自刎,周玲心头一跳,忙道:“师兄不要,我服就是了!”
段飞大喜,急忙放下长剑,把九粒雪莲冰蛤丸送到周玲嘴边,笑着说道:“师妹,快服下,这药很灵的!”
周玲却不张口,怔怔望着段飞,道:“师兄,你...得先答应我,以后不能...这样动不动就寻死了,你要答应我,我...才服下!”
段飞眼角又开始发酸,道:“师妹,你待我真好,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周玲甜甜一笑,把段飞送到嘴边的九粒雪莲冰蛤丸吞入嘴里,只觉一股清甜暖流流入腹中,原本冷冰冰的身体即刻有了温暖,苍白的脸颊上也有了几朵红晕。
段飞心中一喜,扶着周玲坐在地上,道:“师妹,你坐着别动,我替你运功疗伤,你千万要好好配合,否则雪莲冰蛤丸就没有效果!”
周玲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逃开了的那个中年人,摇头道:“师兄,那个人可能还没有离开,师兄替我疗伤,倘若那人突然出现,不就危险了!”
她服了雪莲冰蛤丸,只是片刻,说话都有了力气,但倘若没有一个内力深厚之人替她运功疗伤,亦或者她本身抗拒的话,等药效过去,她还是会死,这也是段飞不能强制喂药的原因。
段飞此时已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趟,只觉豪气干云,笑道:“他若敢来,我就抱着他,咱们三个人一起死!”
周玲被他逗得一乐,心中惧意也就渐渐消去,笑道:“谁要和那个人一起死了?”
当下段飞也坐在周玲身后,双掌放在周玲背心,滚滚内力灌入周玲体内,段飞头上冒出白烟来,倘若有江湖中人在旁,定会知道这是内力达到很高水平的象征。
而周玲头上则冒出黑烟,这是淤血化作的烟雾,说明她的内伤正飞速好转。
如此这般过了半盏茶时间,段飞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双掌轻轻放回腿上,缓缓睁开的眼睛依旧亮闪闪的,这正是归功于华山内功生生不息的奥妙。
段飞正要说话,栖凤竹林中忽然有人大笑一声,段飞周玲听出是先前那个中年人的笑声,对视一眼,急忙从地上站起来。
此刻,周玲的内伤已经完全好了,瞧见先前那个中年人大笑着从竹林中跑出来,左手断指依旧在流血,神色也很憔悴。
可是他重伤之下,竟露出喜悦之色,望着段飞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是秦明兄弟吗?我认得你的穿心掌,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柳大哥啊!”
一边兴高采烈的说着,一边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他青黑色的脸庞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段飞心中惊骇交加:“秦明!他竟称秦明为兄弟,他到底是谁!秦明可还活着?师傅他们用计谋对付秦明,秦明当恨极了华山派,若是秦明还活着...”
想到秦明十年前就有的武功,若是活到现在,武功之高,只怕已经达到耸人听闻的地步,段飞心中就惊骇担忧不已,没有回应对中年人的话。
中年人见段飞没有理他,脸上依旧甚是喜悦,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段飞压下心中惊骇,皱眉想到:“我的掌力应被他抵消大半,他有伤得这么重吗?”
中年人一边走,一边亲切的笑道:“秦明兄弟,你不记得了?哥哥这招穿心掌可还是你教的啊,你说穿心掌出招无悔,可你是秦明兄弟啊,哥哥还是恨不下心啊,悄悄收回了一些掌力!哇!”
他说着又呕出一口血,脸上神色却变得更加喜悦,笑道:“秦明兄弟,你一贯就是了不起的人,做哥哥不如你,你的内力又精纯许多,这一招好厉害!咳咳!”
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身材很是高大,不过此刻重伤在身,咳嗽起来就好像抖筛一般,忽的身形一个踉跄,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段飞见中年人虽在笑,但重伤之下,原就苍老的脸,好似在一瞬间又老了十岁,于心不忍,下意识想要上去扶他,刚刚踏出三步,突然心中一动,寻思:“他说有悄悄收回掌力,怎的我不知道呢?”
便是这么一愣神,下一步就没有迈出,心中骤然升起警惕心,此时,他离中年人只有两尺之远。
忽然,那中年人伸手在地上一撑,瞬间弹了起来,速度之快,那是身受重伤之人,伸手去抱段飞脑袋,张嘴朝着段飞脖颈咬来,破绽百出,也是不要命的打法。
周玲见中年人神色可怖,她内伤已经完全好了,但嘴唇又开始苍白,吓得双腿发软,颤声道:“师兄,小心!”
段飞心中早有戒备,见中年人又在装疯卖傻,心中甚是恼怒,若非想到中年人有可能是华山派的人,似中年人这般毫无章法的打法,他一掌就能打碎中年人的脑袋,喊道:“你不要命了?”
使出疾字决,双脚在地上一蹬,带着周玲身形朝后爆退,段飞的伤比中年人轻,神智又比中年人清醒,疗伤时虽耗费不少内力,但又恢复得七七八八,纵使中年人突然发难,依旧让他从容的抽身,倘若中年人早一点到来,段飞就危险了,只是中年人对一个会穿心掌的少年极为害怕,用了很久才鼓足勇气再来。
中年人处心积虑的一击不中,脸上笑容消失不见,只有刻骨铭心的恨意,厉声道:“秦明,你这小畜生,我拿你当兄弟,你这小畜生却干出猪狗不如的事!我的颖儿啊!!!!”
说到这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晶莹剔透的眼泪从他青黑色的脸上滚滚而下,顷刻间就被染成青黑色。
段飞心中本来甚是恼怒,见中年人这模样却又不好发作,站到周玲身边,问道:“你不是说是刘默夺走你的颖儿吗?怎么现在又说是秦明了?”
中年人冷哼一声,眼中闪烁着恨意,还有惧意,道:“姓刘的小兔崽子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别人至少光明正大,规规矩矩,你...你这小畜生花言巧语不成,竟对颖儿做出了猪狗不如的事!”
段飞大惊失色,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你是说秦明玷污了颖儿姑娘?”
周玲也是惊疑交加,心道:“秦明一代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会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吗?”
中年人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小畜生,少装模作样了,你就是秦明,你干的好事还想抵赖吗?今天我就要在这个颖儿自杀的地方,亲手割破开你的胸膛,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人心!”
他说完又扑了过来。
段飞被中年人一句句小畜生,小兔崽子的骂,虽知中年人把自己误认成别人,心中还是甚为恼怒,右手握拳,道:“就算你是华山派的前辈,你如此无礼,段飞今日也只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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