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了仙路。
我为什么要斩断仙路?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必须要做,要和世界的规则对抗,要杀了所有试图成仙的人,让所谓的长生永远只是传说。
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个不存在于记忆中的名字。
陈疏的手摸上了怀里的玉镯,它轻轻的和另一块被称作灵根的玉璧挨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陈疏笑了,眼泪都掉了下来,“你竟然连我的心魔是什么都知道。”
追逐所谓道的人,必会遇上的一道坎,即心魔。
人终究只是人。
不是仙圣,不可能毫无过错。
不是仙圣,心中也不可能毫无漏洞。
大道,因果。
是常理无法衡量的东西,它虚无缥缈,但任何迹象都在隐隐作证,它确实存在。它悬在所有人的头顶,可能因为你的话语而拔高,又可能因为你的行为而倾覆。
格物致知,窥小物而得大道。
陈渐异追逐的道,是孤高的剑道,严守约定到了偏执的地步。
而他的心魔,就是冷静被一点一点抽离,原本仿佛捏在手掌中的事物走向,背离了他的预期。
约好的东西,就一定会做到。约好的东西,就绝不会消失。约好的东西,会始终存在。
存在吗?
不存在的。
无法挽回,无法违背,心里的业障便开始焚烧,便开始择人而噬。
“她可没有死。”陈疏说道。
“不,她已经死了。”
郁彩琼看见陈疏的脸色,按捺下心下快意中潜藏的痛楚。她心里很清楚,他是一个性格别扭的偏执狂,一个可怜的疯子。
很好,我终于赢了他。
果然,只有我能赢他。
陈疏含下嘴里的咸腥,吐了口带着血味的气体。
“来玩吧。”陈疏说道,“你想怎么玩。”
“很简单,交给其他人来评判。”郁彩琼指了指端坐在高座上的知府,“明天正午,他会在城隍庙前的广场上提审你,届时全苏州城所有人都会到场。”
“你这是要搞普法栏目啊。”
“啊。”郁彩琼笑了,“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这铁石心肠还真不是一般的硬啊。”
“关于我的事情,你不是都想到了吗。”
“我如果真能都想到,早就把你带回正道了。”
“等会儿?你刚说什么?正道?”陈疏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你是妖怪诶!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这说明你做的事情有多么离谱,连妖怪都觉得是邪道。”
“你认为我做的不对?”
“你觉得你做的很对?你这个人渣。”
“那怎么样才是对的?”陈疏问道,“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做到让全部人都满意,所以我只需要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哪怕除你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认同?”
“所有人?”陈疏笑了,“你看看天下的普罗大众,有几个人意识到道和因果正在头上挂着?他们根本没有牵涉进来的权利,因此他们不够格。”
“你这是歪理!”郁彩琼怒道,“你把人间的秩序都扰乱了!”
她说出这话,突然一惊,连忙闭住了口。
却发现陈疏用淡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装成妖娆妩媚的样子不适合你,因为你本质上还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小狐狸。”陈疏说道,“秩序?我真没想到你会单纯天真到加入那种莫名其妙的组织。”
他看出来了,他知道了。
“我能成为维序者,还正是多亏了你。”千尾狐狸用没有语气起伏的声音开口说话,她没有再故作媚态掩饰心情,也没有暴露自己原本的个性,她只是轻声吐出这些字:“因为我想和你站在一样的高度,看一样的风景,即使那是你的对立面。”
“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郁彩琼语气很轻,“你刚才又对我起了杀心对吧。”
“你觉得呢?”陈疏扬起嘴角微笑。
“我觉得很寒心。”郁彩琼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看到的风景换做你来看,又是另一种景象了。”陈疏说道,“而且你以为我站的很高吗?在更高的地方看我,依旧在山脚下。”
陈疏顿了顿,他又说道:“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在这里聊这些哲学命题了,老说这个别人也听不懂,故弄玄虚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些人成了我的傀儡,是听不见我们说话的。”
郁彩琼指的是案桌后的知府和一些衙役。
“我可没有说他们。”
“那你说的是谁?”
陈疏露出笑容,问道:“是什么一直隔着透明的屏障在看我们?你可以猜一猜。”
“透明……的……屏障。”
“这就是道啊。”陈疏说道,“人道侠道义道天道大道,都是道啊,我们每个人都逃不开。”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
“放心,我不会不玩你这个游戏。”陈疏说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我能问一句吗,你想玩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让你现在这个身份无法再用下去。”
“那你干脆公开我是谁好了。”
“那样做,我可能会死的。”
“什么?”
“那样做,我可能会死。”
“别开玩笑了。”陈疏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呢。”
“我太了解……”
“你可别说你太了解我了。”陈疏说道,“从你站到我对面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了解我了。这句话,仅限我养的那只小狐狸用,现在的你,可没有资格说出口。”
他说着,走了出去。
郁彩琼看着他的背影。
“只有我能了解你,只有我能与你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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