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正轻声安慰着乔月，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小木屋的门歪歪地撇开一角，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炼气初期女子。
她一身粗糙的灰布短衣，穿着裤子，膝盖上打着厚厚的补丁。行走时左脚有点跛，仔细看能看到她畸形的足踝。
她小心翼翼捧着一只碗，来到灵兽园的灵兽窝前。打开栅栏门，走了进去，默默收拾着园子中的污秽。
江少航心里笑了一下，赶紧走过去帮忙。他虽然也是个残废，但修为却高出她许多，腿脚灵便，不过一会儿就收拾了大半。
女子打了个感激的手势，面色微红，好像一块质朴的石头，咧开嘴无声地一笑。
好像她面前的不是丑陋无比的江少航，而是一位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乔月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情人”，什么“西施”？她眨眨眼，巴望着洛辰。
“就是说，在我眼里你特别好看！”
乔月勉强点点头。什么好看，根本没有用，还不如给点吃的实惠。
江少航继续打手势：我娶你，可以吗？
女子顿时睁大眼，慌忙摆手：不可以！
她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张开双臂，欲哭无泪：我与你，天差地别。
洛辰可看不下去了，他好管闲事又八卦，怎么能看着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他故作姿态地皱着眉，吓了那两人一跳。
“洛前辈，您这是……”江少航下意识往她身前一挡，疑惑不解道。
洛辰绷不住笑出声，下一刻又强装镇定，严肃道：“即是修仙之人，如何放不下世俗、偏见？如若你们当真放不下，违背了本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女子大彻大悟一般朝洛辰伏倒，千恩万谢，不知如何表达，急得一头汗。
“跪都跪了，可不能白磕头！”洛辰笑道：“你要是不嫌弃，就拜我为师，将来你有个元婴期的师姐，还有我做师父，还怕配不上江少航么！”
她如何懂得洛辰的身份？偷眼瞟了江少航一眼，看江少航一脸感激，拇指轻轻弯曲，大概就是叫她磕头。
她自小给人磕头请安习惯了的，不要说给洛辰磕几个头，就是磕百八十个她都没意见。当下她伏在地上，给洛辰磕了一气响头，脑袋都撞出红印了。
又收了一个徒弟。洛辰却知道，这个女子天生没有灵根，本无法修炼，定是下了极大功夫才修到炼气初期。只是这一生中，再无法进阶了。
若是她无法继续修炼，寿元必定不
多。洛辰摇摇头，这样可不好。反正他手上宝物多得是，给这新徒弟一枚长生丹也无妨。
“给，拿去吃吧。吃了就有五百年的寿元。只是……”洛辰瞟了眼江少航，为难道：“她根本没有资质，就算成了我的徒弟。我也不可能让她修为大成。”
能让她有一个身份，江少航就感激不尽了，还奢求什么？
洛辰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东西，抓抓自己的头，“你姓什么呀？我总不能收一个无名氏做徒弟。”
女子口张了张，看着江少航的手势，仍然不懂洛辰说的话。姓氏本就是抽象的概念，她自小耳聋口哑，就算长大了，也无法理解这些对普通人来说信手拈来的东西。
看样子，这姑娘什么都不懂。洛辰把一本灵草典籍翻了出来，在里面看看有什么适合的名字。
这个姑娘天生亲近木系灵气，身上自带药草香气，而且还耳不能聆，口不能言，正对上木头。
“有一味灵草名唤‘木香’我看挺适合她的。不如你就叫木香吧。”
“谢洛前辈赐名！”江少航喜出望外，推了推木香。木香会意，再度下拜。
第二日，当江少航领着木香双双跪在江水寒面前时，江水寒都惊呆了。
“你疯了？你不是喜欢乔月吗，怎么又改了主意！”
“爷爷，悄声！”江水寒吓得差点躺倒，他怎么忘了，他爷爷那张嘴恨不能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可整个古剑派都在洛辰的神识范围内，若是这话被洛辰听见，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呢。
江水寒是老江湖了，能看不穿这些事？他只是呵呵一笑，淡淡道：“也就你这个蠢蛋，会以为洛前辈不知道你的心思。”
江水寒冷得抖了一下，“难道？”
“是啊！”江水寒安慰地拍拍孙儿，叹息一声，转身想了想，郑重道：“你要是娶这个……木香，心里就不能再有别人，不然伤人更伤己，还不如一辈子不娶呢。”
江少航记下了。他做出这个决定，刚开始确实出于一定的权衡，可是……看着木香由衷的喜悦，江少航也感到一丝安慰。
至少，他这个废人存活于世，还有一些价值，能给木香带来希望。
再说，这杯喜酒，他早答应乔月了。乔月如今的情况，根本无法正常修炼，很难说还有几年寿元。
江少航不曾失信于人，既答应过乔月，那么这喜酒是一定要她喝的。
实际上呢……乱世缘浅，当年江少航的“喜酒”，其实是在暗示乔月。“幸好她不懂，若是懂了，洛前辈该怎么办。”
这话
说的没头没脑，可知孙莫若爷，江水寒如何不知道江少航的心事呢？他揽过江少航，看着他残破如烂瓷器的身体，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爷爷！你……”
“不碍事。”江水寒飞快擦干了泪，抽开扇子扇着自己的眼睛，“可能是你这孙子长得太难看，辣到我眼睛了。”
江少航默默捂住嘴咳嗽。爷爷真伤人啊！怪不得奶奶宁可跑出去游历天下，也不愿和他在一起。
“人啊！都这样。你说这乱世，怎么就拆散这么多人呢？”江水寒走远了。
借着乔明渊的喜棚，江少航和木香仓促地成婚。不过这次，洛辰还在中午顺带办了个拜师典礼，叫全古剑派的人都来看着，灵兽园那个不起眼的哑女已经成了他的弟子，身份高得离谱。
傍晚，喜宴开席，洛辰领着乔月来到上座，江少航第一个就来敬酒。
乔月捧着夜光杯，闻闻那又辣又香的液体，轻轻拿舌头碰了一下。
辣！她赶紧吐舌头，这什么东西啊，太难喝了。
可是新婚夫妇来给她敬酒，怎么能不喝？坐在旁边的洛辰，轻声道：“她喝不下酒，换果酒吧。”
这次换了桃子酒，乔月闻闻，敏锐地感觉到里面的甜香，忍不住乐开花。她一杯下肚，白嫩的脸蛋顿时变得桃花一般娇艳欲滴。
这样明媚的容颜，配着海棠凝露一样的醉态，周围那几人眼都看直了。
这这这……太美了吧。
这边洛辰刚要饮这杯喜酒，却看乔月醉得跟小猫一般，身子软软地伏在他旁边，一股果酒的甜味从她身上传来。
他有些站不住，匆忙饮下酒，揽着乔月，“你才喝了一杯，怎么就醉了？”
“么……”乔月醉中竟不自觉想要亲他？洛辰顿时失神，动作更加轻柔了。他捧着乔月的大脑袋，晃了晃，“醉了就去睡觉嘛。”
乔月勉强张开眼皮，看见的只是洛辰，她毫不顾忌地搂住他脖子，在他耳边轻哼：“不。”
不？洛辰点她额头，“不睡觉？”
乔月坚定地摇头：“不！”
洛辰却笑了，“我说不睡觉？你说不，那就是要睡觉喽，行呀，我送你回去。”
众目睽睽，他倒一点不脸红，把乔月往起一提，顿时她整个人都被抗在了洛辰肩头。
这么一番天旋地转，乔月顿时更醉了，幸好她身体异于常人，不然非得把酒吐出来不可。
她小脚在空中瞪了蹬，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掌突然发力，一击必杀拍中洛辰背后。
她力气可不小，洛辰又没想到
她这么猛，手一松，乔月就轻轻松松翻着跟头滚落在地，轻盈如一只狡猾的狐狸。
只是，酒还没醒，又折腾来折腾去，乔月感觉头晕更甚。但那果酒甜甜的十分好喝，她忍不住还想再来点。
江少航见状，给木香打个手势，便让木香去下一桌，自己又给乔月倒了一杯，“乔师妹，我再敬你。”
乔月只嘻嘻地道好，拿起酒一饮而尽，醉意更浓，令她全身酸软。她双目半闭，眼光流转到洛辰的杯子，也不管辣不辣，就要再喝一杯。
洛辰无奈，从兜里取过一壶桃花酒来，却被乔月一把夺过，咕嘟嘟喝了好几大口。桃花酒比果酒还好闻，香气简直醉到人心里去了。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洛辰突然想起，这桃花酒，是江水寒特意托他送给木香的！
江水寒还说，这酒万不能让别的女子喝了，不然要出大事！
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乔月已经把桃花酒当水一样喝完了。其实这根本不是酒，所以连酒味都没有，完全就是花香味的。
“坏了。”洛辰愁眉苦脸道：“这酒应该给木香喝的。”
江少航笑道：“不妨事，只是酒而已，古剑派多的是，怎么会缺了木香的。”
“你懂啥！”洛辰骂骂咧咧地嘟囔了几句，手指颤抖着搭上乔月脉搏，感应出脉象的异样，长叹一声。
“洛前辈，怎么了？”看洛辰脸色如此凝重，江少航也紧张起来。
“他奶奶的！”洛辰小声骂了一句，摸到乔月已经温热的脸颊，还有她湿热的呼吸。他顿时慌了。
“洛前辈，怎么了啊这是！”江少航也看出乔月的燥热，难道这酒有毒？可是爷爷不可能下毒给木香啊。
洛辰拿下乔月手里攥着的酒壶，塞到江少航手上，不由分说抱起乔月便走，连酒席也不吃，更顾不上什么礼数，身形如电，消失在广场上。
“怎么回事啊？”江少航疑惑地抓抓头发，突然看到酒壶上写的一张纸条——暖情酒。
怪不得洛前辈那么气愤。江少航苦笑着摇头。暖情酒的功效就不用说了，虽然没有害处，但总归是令人难堪的一种药。
它药性不烈，持续时间却长，修为越高就越不怕，若是给没有灵力的凡人喝下，洞房花烛夜倒可以省去许多阻碍。
（本章完）